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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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叠叠堆雪落满了一路延伸至山巅的长阶，雾霜压林，白茫皑皑。
丛生的绿苔被冰冷的冬雪盖在了底下，蜷缩成干枯的模样。石灯笼临水而栖，暖橙色的光芒映照着湖水的清澈与冰冷。干枯的樱树枝桠肆意伸展着，其上落满了积雪，偶尔有一阵轻响，便会簌簌抖落下来，缀满下方矮小的植物的叶片，如一串小小的风铃，仿佛下一刻便会在风中奏响一曲垂落之音。
赤红色的鸟居一层叠着一层，无数道门扉形成了一种凝肃沉彻的气氛。在这天地茫茫雪白之中，这是唯一也是最为鲜明的色彩。
一旦踏入这里，便是踏入了神明的领域，这是世俗界与神域的结界所在。
黑子哲也和月见七叶穿过这绵延长长的表参道，和众人一样，他们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进行新年的第一次参拜——『初诣』。
天色刚蒙蒙亮时，他们就从家里出发，然而就算这样，这里依然是人声鼎沸，放眼望去，满是来祈求平安、迎接新年的人们。
黑子哲也走到手水舍，回头朝着身后的少女说道，“七叶，”他将手中的柄杓递给月见七叶，“来。”
用柄杓盛水清洗双手，这是为了除去污秽，使身心清净。
冬季的水有些冰冷，但黑子哲也随即就握住了她的手。
女生与男生性别上的差异在这一刻突兀地被放大了，掌中的手柔软又纤长，就像他童年记忆里爱吃的棉花糖，又像他喜欢的香草奶昔，有着丝丝缕缕的绵软。黑子哲也用纸巾擦干净上面的水珠，然后塞给对方一个暖手宝。
“拿着吧，”可能是被新年的喜庆气氛所感染，黑子哲也的神情比起平常惬意了许多。
月见七叶伸手回握住黑子，见到对方有些怔愣的眼神，她抬起头朝着他一笑，“这样，哲也的手也不会冷啦。”红色的花朵布艺发簪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了些许。
两个人交握的手将这小巧的暖手宝裹了起来，她将手心的暖意朝着他更加推过去一些，然后抱住了少年的手臂，满是依赖的样子，“这么多人，哲也不要走丢啦。”她笑得眼睛中满是闪烁的光，“我会好好牵住哲也的。”
“……”黑子哲也微微睁大了眼，无奈地放任她肆无忌惮的动作，然后笑了出来，“那么，就拜托七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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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凉太将手中的5円投入赛钱箱内，伸手抓住了前方古旧粗大的绳子，摇了几下，金色的铃铛在他手下晃动出清脆的声响。
他端正姿势，微微鞠躬后，直立身体再次鞠躬，然后在胸前击掌了两次，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神明大人啊，请实现我的心愿吧。”
金发少年抿紧了唇，平常跳跃的神色此刻都因着神社参拜而严肃了些许，他似乎在许下什么重要的心愿，惹得身后的父母笑出了声。
“凉太的表情好严肃啊，能告诉妈妈许了什么愿吗？”
“不行哟，”黄濑凉太将食指竖起，放在唇上，露出神秘兮兮的样子，“这是连妈妈也不能说的秘密哦。”他的眼睛像是落满了所有灿烂的阳光，是无穷无尽的青春与活力正在蔓延。他简直是神明的恩赐，似乎可以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容纳。
“……妈妈好伤心啊…….”黄濑太太露出了更加好奇的神色。
旁边不少女孩子因为他毫不收敛的魅力全开姿态而红了脸庞，她们的私语即使可以压低了声音也依然可以听得到。
“……那个，就是那个男孩子有点眼熟啊。”
“啊，香子，你前天买的杂志上好像就有那个男孩子啊……”
“是叫黄濑君！近距离看简直是自带眼线好吗，太犯规了……”
然而黄濑凉太却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近在咫尺的细碎声音，他朝着不远处的人群挥了挥手，因着神社不能大声喧哗的缘故，他刻意放低了音量，但是即使如此，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其中带有的喜悦之情。
“小黑子，小七叶！”
黑子哲也也看到了黄濑凉太，他走上前去，“好巧啊，黄濑同学。”月见七叶也紧随其后开了口，“新年好，黄濑君。”
“新年好啊，能够在新年的第一天看到小黑子和小七叶，真是运气好，接下来我肯定能抽到大吉的！”
黄濑凉太笑得轻松，脑内却仿佛有弹幕滚过——
“这个神社也太灵验了吧，神明大人啊，我一定会成为您虔诚的信徒的！”
“啊呀，凉太，这是你的同学吗？”黄濑的父母走近来，特别是黄濑太太，她十分热情地开了口，“我家凉太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会，黄濑君可是非常可靠的！”在工作上受到黄濑凉太诸多照顾的月见七叶立刻就回答道，眼见眼前黄濑父母热情的神态，她拿出了十分郑重尊敬的姿态。
黄濑先生掩饰一般地咳了一声，“难得这小子会被说可靠啊。”看起来嫌弃的话语却掩盖不住他嘴角欣喜的弧度。
“我们还要继续后面的参拜，小黑子，我们就先走了。”黄濑凉太朝两人告了别，然后随着父母一起走向神社的授予所。
*
黑子哲也从签筒中抽出一张签条来，月见七叶探头过来，正好看见上面清晰的两个大字——『大凶』。
“诶？”月见七叶有些意外。
大多来抽签的人，抽到的都是『中吉』、『小吉』，像『大凶』这样的签，是跟『大吉』一样罕见的存在。能够抽到这样的签……某种程度上，也是很厉害呢…..
她将手中『小吉』的签条收了起来，抬头问道，“哲也许的是什么愿望啊？”
“……想和篮球部的大家能够像以前一样打球。”沉默了短暂，黑子哲也回答道。他心中像是被划分为两方清晰的界线：一方面，在为篮球部各人天赋开花，团队四分五裂的现状而苦恼着，一方面，他又觉得，这种都是不足以真正决定未来的运势的。
半晌，他还是将手心签条握住。
月见七叶用双手将黑子哲也的右手握住，举至胸口前方。她微微歪头，直直地看进他冰蓝色的双眼，笑眯眯地说道，“一定会实现的。我来帮哲也挂到树上，祈求神明消除厄运。”
黑子哲也用空着的左手轻轻地揉了揉少女的头——却又克制着不弄乱她的发髻，他叹息一般地笑着，“好啊，神明大人一定会听到七叶的祈祷的。”
她将他的手用双手握住，那舒适的温度就一直透过指尖渗透到心脏处，仿佛可以隔绝冬日的寒冷，将这份愿景传递给那虚无缥缈存在于神话之中的神明。然而，见过了眼前少女神奇的来历，他也模糊地有了一份期待。
注连绳环绕着已经谢了的樱花树，积雪落在上面，冰冷又温柔。树下是成串的运势签条，丛丛簇簇，堆积如霜。每一张签条都被人们虔诚地系在上面，祈祷着来年能够顺顺利利，平安健康。因为来的人已经很多了，月见七叶不得不踮起脚来，向着高处略微空出来的一截绳子伸出手去，努力将签条系上。
月见七叶今天穿了一身桔梗色的和服，白练色的挂衿衬得她的脖颈愈发矜弱，长长的振袖随着她的动作垂落，露出了纤细的手。她的长发被挽成了发髻，牡丹红的花朵状花簪与青绿的绣球状发饰缀在两旁。明明是极其艳丽的颜色，她却没有丝毫被这色彩压下的征兆，反而极其适合，恰当无比。
透过谢尽枝叶花朵的干枯枝桠能够看到她专注的眼瞳，屏息一般的，薄玉一般的，温柔得不可思议。
黑子哲也突然想到，投赛钱的那一刻，她从钱包里拿出95円，一脸郑重的表情。
“5円等于御缘？我才不要仅仅只是有缘这种程度呢，”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我要九重御缘，无限大的缘分！”
那时候，他和她玩笑，说她太过贪心。
现在想想，她的的确确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认真维系着这一份九重御缘。
他的脑海中忽然就出现了摇铃时那一幕景象——
紫色长发的少女伸手握住悬挂着金色铃铛的绳子，清脆的响声传来。她朝着神体恭恭敬敬地鞠躬，长裙刹那就绽开了花朵一般的，涟漪一般的弧度。远方山峦是浅灰色与浅白色的糅合，遥远空旷的山间弥漫着丝丝缕缕云雾，细小的雪花从天上落下，落入她发间、眉睫。她低垂的眼眸一瞬间和香火后飘渺如云烟的神体重合，形成了一种无限遥远的模样。
初见时，不过慑于那份惊人的美貌。
如今，这份温暖已经融入朝夕相处的时光之中。
『你那么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黑子哲也捂住自己的心脏。
扑通——
扑通——
这在反复强调的声音是什么？
这在心中隐隐察觉不可控制的是什么？
他抬手，接住一片自树梢落下的、差点落到月见七叶身上的雪花。
握住，冰凉的感觉瞬间融化成了水色温润。
『雪融艳一点，当归淡紫芽。』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