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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猴年马月,摄氏温度二十三,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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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林沉下脸。「甜心,先进去。」他说,一边把我推进楼梯间。
我当然不放心,微微挣扎着。「但──」
「乖。」艾尔林在我唇上飞快一吻。
我被推进门内。门要关上了。我不安地扭头,而安其罗开口。
「思寒。那把枪还好用?」
这一句话让艾尔林跟我的动作都停下来。
思寒。赛巴斯汀安其罗喊我思寒。
安其罗怎么会知道我的本名!而且还喊得自正腔圆,好可怕!
我睁大双眼,难掩震惊。我被调查了!一定是这样。
艾尔林下意识用手护住我,回头,冷眼横向阶梯下的金发科学家。
「安其罗。你有什么目的?」
「我不想在这么冷的地方说。我们上楼。」
真够任性的回答。我们不得不让安其罗跟他的秘书上楼。
经过走廊时,安其罗面无表情地打量装潢,最后目光又停在我身上。
我忍不住往艾尔林方向缩。被打量得有够毛骨悚然。安其罗这个人的出现让我从头发到脚指都不舒服,他就是一个来意不善的态度,威胁性百分百。
艾尔林也发现这点,搂住我,瞪了眼安其罗,示警意味浓厚。
然而毫无卵用。安其罗照看不误。
……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社交障碍之类的?我合理怀疑。
我们把安其罗跟他的秘书带进二楼书房。这里时常被我们充当会议、会客室,桌上还摊着早上我忘了收拾的杂志,跟做到一半的袖珍屋手工艺。
安其罗径自找了张他喜欢的沙发坐下。
「请坐。」安其罗开口,还朝我们挥手,像是他才是屋主。
我实在没办法……我相信此刻我的表情特别怪异。艾尔林到底从哪认识这个怪人?还有,亲王?这又是什么?
艾尔林和我在门附近的长沙发坐下。从头到尾,艾尔林的手没有离开过我的腰,焦虑从他掌心传递过来。我紧紧回握他的手,坦白说,我如坐针毡。
「科西莫殿下,请容敝人借用您的厨房。或许,于您和少爷的谈话开始前,敝人可以为您冲一壶茶。」安其罗的秘书说。
我恶狠狠瞪过去,毛都要炸起来。谁要让他进我的厨房!那是我的!我的地盘!
……还有科西莫又是谁?艾尔林到底有几个名字?
显然,幸好,艾尔林也是这么想。「不,我们没有打算要招待你们。」艾尔林说,声音很冷,「有什么事,直接说。」
安其罗抬手,制止他的秘书继续发言。
「雨果,冷静。不是坏消息。」
艾尔林眉头紧皱,抿唇不语。
突然我意识到,艾尔林跟安其罗关系匪浅。
「我想买下你手里的一座岛。随便一座,地点最好在苏门达腊附近。」安其罗说。
艾尔林眉角微挑。「就这样?」
「不完全是。」安其罗答。又盯着我。
我谨慎地打量面前这位姿态优雅的夜半访客。微妙的答案,这个人想表达什么?
「……首先,停止你的注视,她是我的未婚妻。」
终于,艾尔林再也受不了,伸手一揽、把我用力按进他怀里,隔绝安其罗的目光。他甚至在「我的」「未婚妻」两个字上加重音调,来强调他的愤怒,和吃醋。
虽然有点坏……但我不合时宜地暗爽了一下。痛并着快乐,艾尔林把我捂到快要窒息。
「其次,赛巴斯汀,你应该要知道,如果你不讲清楚,我不可能答应你的任何提议。不管你以什么作为威胁,或者动之以情。」
其实我有点惊讶。毕竟一直以来,艾尔林的形象都是标准的温和好男人,至少在我面前,他差不多都是那样,当然,得扣掉他电波不对的时候──又,坦白说,他电波不稳定的时间有点多。
我鲜少见他摆出现在这种强硬的态度。除非事情牵扯上我的安危。
安其罗大概是挪开了目光,因为艾尔林把我放开了。我在惶惶不安的情绪下,不大甘愿地离开艾尔林的胸膛。自从安其罗出现,我就有种PTSD随时都可以发作的恐慌,枪声隐隐约约在我耳际回荡。
安其罗定定与艾尔林对看了好一会儿。他们用眼神角力。
而后,安其罗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开口。
「艾尔,我需要你那座在苏门答腊的小岛。」安其罗顿了顿,「这个研究不能继续进行下去。我要脱离他们的掌控。」
尽管安其罗仍面无表情,从他低沉的语气,能明白感受到他的软弱,与决心。
我不自觉望向艾尔林,发现艾尔林也在看我。显然,他们正在、以及准备讨论的话题,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
「亲爱的……」艾尔林开口,有些犹豫。
「我去为你们弄点喝的。」我主动起身,往二楼开放式吧台去。
离开书房之后我马上后悔。
我在干嘛?我应该留在书房!为什么我要假装自己是那么成熟、懂事、不会写任性两个字?现在,书房里面发生的事,是艾尔林的人生!我不能错过,我怎么能错过?
我站在水吧内调饮料,一不小心把糖浆灌满整个甜酒杯。这不行,得全部洗掉了。我盯着淌在虎口的红色糖浆,呆了会儿,把水龙头打开。
自来水带走血一样的鲜红色。玻璃杯在水槽内滚了两圈。
我两手撑在水槽上,深呼吸。
好,不要焦虑,我得冷静。我试图说服自己,没事,艾尔林会告诉我所有我该知道的事,我得更多地相信他。
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最后我拿了三瓶气泡水回书房。没人对我离开那么久却只带回气泡水有意见,我相信这就是他们要的。
「祝福你们。」安其罗举起气泡水,敬我跟艾尔林。
「谢谢。」艾尔林搂过我,在我面颊上亲了一下。
我慢了一秒才露出微笑。
接着,安其罗又说:「希望我今晚的打扰不会影响你们的婚期。」
……真不晓得安其罗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人怪怪的。
送走安其罗,我感觉非常需要跟艾尔林谈谈。这不是我第一次对我们的关系产生促膝长谈的想法,一直以来,艾尔林处理感情的态度,都让我有种不是不爆,时候未到的危机感。
我盘腿坐在床上,盯着艾尔林脱衣的背影,开口。
「宝贝,艾伦,我们需要讨论。」
艾尔林把上衫脱掉。「什么?」他抽空回头瞥了我一眼。
「我说,我们需要……」不,这种说法没用。我心想,闭上双眼,深深吸气,决定换一个方式开场。
「所以最后岛你卖给安其罗了吗?」
艾尔林爬上床,抱住我。「卖了。」
我淡淡点头。「哦,那看起来你们交情真的很好。这件事很麻烦吧。」
「赛巴斯他……」艾尔林斟酌着,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我,「甜心,你在生气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垂下眼,平静地看着他。对,我当然在生气。
艾尔林明智地正视了我的怒火。他一秒端正表情,无比严肃地解释道:「世交,安其罗跟我是世交。」
我不作声,微微挑眉。就这样?
「呃,好吧,」艾尔林目光游移,迟疑片刻后,又说:「我们从小就认识,曾经关系……挺不错。」
「噢。」我点点头,不置可否。
艾尔林不知所措地盯着我,垮下肩。「喔,拜托,宝贝,别这样,」他双手合十摆在胸口,呈祈祷状,眨动双眼,朝我笑得可爱又可口,「别生气,好吗?」
我看着他。就看着他。
艾尔林维持动作停顿五秒,发现没用,立刻换了另一种招式。「那这样呢?」他挤出楚楚可怜又无助的表情、甚至两滴眼泪,双眼湛蓝通透。
……出现了!艾尔林的绝招,美丽动人的蓝眼睛,说哭就哭。
「噢,亲爱的,那已经没用了。」我平静地微微一笑。实际上,他耍这么多花招只会让我更火大,而这回,我不想轻易放过他。新的问题是──艾尔林到底得有怎样的家世背景,才能跟安其罗〝那种〞科学怪人是世交?
艾尔林单手掩面,小小哀嚎一声,「好吧,好吧……」他抹了把脸,叹气着说,「我早该知道这天要发生。来,告诉我,现在我应该开始交代些什么?」
「那就先从你的名字开始。」我说,认真望进艾尔林眼底。
艾尔林,全名艾尔林雨果科西莫德梅迪契,出生在伦敦的一月,那天下雪,很冷。
他来自梅迪契家族,曾曾曾曾曾……曾不知道多少辈的祖父,是科西莫一世德梅迪契,第一代托斯卡尼大公,复兴了梅迪契家族。
没错,这个梅迪契,就是推动了意大利文艺复兴的那个梅迪契。
正宗的。不是当年野心勃勃从宗家分裂出去、曾试图夺取托斯卡尼大公位置未果,现今盘据意大利、创立梅迪契协会的,奥塔维亚诺的梅迪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中间当然有很多政治因素,百年前梅迪契宗家一度被赶尽杀绝,艾尔林曾曾曾曾曾……曾祖父的母亲为了保护儿子,只得让儿子活在私生子的阴影下,无法继承任何梅迪契宗家台面上的产业。这位辛苦的母亲是梅迪契宗家最后一位传人,安娜玛莉亚,因为身为女性,不得继承托斯卡尼大公及亲王的称号,在不愿祖传家产被夺取的情况下,将家产全数捐赠托斯卡尼政府。
这就是艾尔林不能让大家知道他姓梅迪契的主因。
「但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姓梅迪契。」我有点错愕。
「对,是,」艾尔林耸肩,坦然承认:「我想知道你是〝哪边〞的人。」
「哪边?」我重复一次他的话。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