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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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瑾再见到祁南是在自己的包被抢的时候，而上一次见面，是三年前，22岁。
当她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抓贼的时候，硬是很精准地撞进了祁南的胸脯，不免有种投怀送抱的姿态。
“阿瑾？”面前的男人愣了几秒还是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于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包离自己越来越远，顿时觉得这家伙有毛病，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帮着自己抓小偷吗？。
正准备破口大骂之时，突然意识到刚才熟悉的声音，不确定地抬头看了看。
果真是那张三年未见的面孔，而此刻，他正不眨眼地盯着自己。
于瑾后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你挡着我了。”
祁南皱了一下眉头，“这算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于瑾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阿瑾……”
“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她并不给他回答的机会，继续道：“何况我觉得我现在的遭遇并不适合叙旧。”
祁南刚要说话，她便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理所当然地跟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于瑾现在也不着急，不想管自己的包了，身旁熟悉的身影已经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了，然而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却一句话都没说，她也放任他的所作所为。
祁南看着她，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面无表情，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三年前俏丽的短发也变成了漂亮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着，慵懒却好看。脚下还踩着起码有十厘米的高跟鞋，他皱了皱眉头，她以前是不喜欢穿高跟鞋的。
警局里，于瑾平淡地向对面的警官陈述着事件经过。
半个小时后，她直接将手伸到坐在她对面的警官面前，穿着警服的男人疑惑地看着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掏出钱包从里面抽了两张给她，笑了笑说，“真有你的，怎么还是那么不小心啊？看来之前教你的都忘了。”
她故意调皮地说：“曾警官，我这不是在照顾你生意嘛。而且，我以为在党的英明指导下小偷这种生物早已经销声匿迹了。”
曾墨起身走到于瑾旁边，宠溺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好了，就你贫嘴，要我送你回去吗？”
俩人似乎完全忽略了一直站在一旁的人。
“不用麻烦警官了。”祁南淡淡地开口。
曾墨假装刚注意到他，“这位是？”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尽管从没见过他，可是他却对这个男人所有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于瑾把钱塞进口袋，“不重要的人。”
“祁南。”于瑾身旁的人向穿警服的男人伸出手。
曾墨沉默了好几秒，而后才伸出手，用不善的眼光凝视着他，“你好。”
“我先送她回去。”
曾墨将眼光转到于瑾身上，她却一直沉默不语。
他没有逼她，将她刚才被自己揉乱的头发理好，“路上小心，到家跟我说一声。”随后又唠叨了好几句才让她走。
于瑾和祁南两人出了警局，并肩站着，“我不喜欢麻烦别人，先走了。”没等他回答于瑾便转身离开。
而手臂却突然被抓住，无奈，于瑾放弃挣扎。
回过头，看见他正用狰狞的眼光看着自己，她不免觉得很可笑，“你现在看起来，似乎很恨我。”
祁南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却又立刻恢复了正常。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谈什么？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于瑾平静地问。
祁南皱眉，有些不明白她怎会变了那么多，没有一点表情，从容淡定。
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情吗？
他还没理出个头绪，她又讲话了。
“过去我已经忘了，现在我过得不错，没有某些人我照样吃饱喝足，至于未来，我想，一直都与你没关系。”她语气冰冷得可怕。
他放开她的手臂，于瑾惊讶能这么快得到解脱，他却又顺势拿起她的右手，大拇指在手心某一处轻轻地抚摸，她的手心冰凉，他手指的温度似乎已经传到了她的心底，全身麻酥酥的。
于瑾努力挥去脑海里的记忆，忍住眼里的酸涩，迅速将自己的右手抽出来，一句话没说就快步走到路边，幸运女神这次终于站在了她这边，正好有一辆出租车。
祁南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眼底，面无表情地站在警局外面。
“你何必回来打扰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是吗？”祁南转身，与面前穿着警服的男人对视，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曾墨冷笑，“她躲了那么久，为的就是不再见你，你始终不明白她付出了多少，自己放弃过的，你认为你还找得回来吗？”他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微眯着眼，“而且，若是她不想见你，自会再次想方设法地躲你，和三年前一样。”
最后一句话让祁南胸口一紧，几秒后才扯着嘴角说：“曾墨，作为警察，话不要说太满，要是打脸了，就不好了。”
曾墨懒得去反驳他，就这样看着他，似乎是觉得他说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
祁南看见他这个样子，心底瞬间泄气，苦笑着问他：“这三年，她过得好吗？”
“你大可以自己问她。”
“没有勇气，怕听见不好的答案。”他眼神恍惚，看向远处。
曾墨没有回答，看着远方，眼底漏出一丝焦虑。
祁南知道他对自己怀有敌意，没有在意他的沉默。
两个男人就这样站在那里，偶尔路过的人都露出疑惑的目光。
许久以后，曾墨才缓缓开口。
“不好，和以前一样，很不好。”
说完他便迈着步子离开了。
祁南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走。
一路上脑子里却一直都是曾墨那句话。
不好，和以前一样，很不好……
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苦笑，心里漫过一丝悔意。
于瑾回到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第一次感到无力。于瑾一直以为，有的人，可以一辈子不用再见到的。而事实是，你可能抓不住断了线的风筝，可是线还在你的手心。
想要逃离这里的欲望愈来愈强烈，不，无论她去哪儿，都与他相关，十三年，他像一根一直缠绕着她的缰绳，永远无法摆脱，他，似乎是她的劫。
于瑾掏出手机，随手放在床头，还好手机没有放在包里。
整个人摊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目光凝聚，两分钟后才翻身，缓缓取出手机里的电话卡，直接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随即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向厕所，木楞楞地站在镜子面前，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她用手指轻轻拨开额头上凌乱的刘海，那道痕迹如同一根针刺在心上，隐隐作痛。
放下刘海，眼角的泪，滑过脸颊，轻微的滴答声，深入人心。
另一边，坐在车里的男人，左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眼睛一直盯着手机里的那串数字，过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放下手机，苦笑，果然，就算记住她之前在警局登记的号码也无用。
曾墨那句话说的确实没错，只要她不想见，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别人找不到。
就算在一个城市，相遇的可能性又能有多大，今天已经实属一个意外了。
第二天于瑾才去营业厅重新买了一张手机卡，然后将之前的号码销户。
她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初夏的太阳渐渐变得刺眼，于瑾抬手遮了遮眼睛，四周看了一下，而后随便找了一家奶茶店进去坐下。
打开手机，点开好几天都没看的□□，最新的消息是于珂发的。
【你什么时候才有空啊？】
【我一个人浪太没意思了。】
【我今天见到阿穆了，你还记得她吗？】
【我的下一站是西藏，你跟我一起去呗。】
……
【我说你也不忙，你咋不回消息呢？！！！】
【江湖救急！！！你电话打不通！】
这条消息是昨晚发的，于瑾想了想，还是拨了于珂的电话。
接通后没等那边说话于瑾就直接问：“怎么？是天塌了还是怎样？”
那边似乎愣了一下，“姐？”
于瑾吸了口刚才服务员送的奶茶，皱眉，太甜了。
“说重点。”
那边唯唯诺诺地回答：“姐，那个……可能需要你来一趟了。”
于瑾心里一咯噔，紧张地问：“干嘛？你在哪儿？”
两个小时后，于瑾已经坐在了去往大理的火车上，她没有订到机票。
她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让她有点缓不过神来，变故，这些都是变故。
那个人，也是变故，始终没法从脑海中挥去的影魔。
于瑾认识他已经有十三年，对于她而言，祁南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她自己都不知道。
祁南是学霸，从于瑾认识他开始就已经是了，他很厉害，厉害到所有的老师都对他刮目相看。
其实故事很俗套，俗套到随便在报亭拿本言情小说杂志都能翻到一篇雷同的。
他喜欢她，在那个男女生稍微互动多一点就能称为早恋的年纪，年级第一名喜欢上了第二名，仅仅这一个爆点就足够让本就不安分的群众议论一年了，十几岁的孩子，无论是脑袋还是嘴，总是异常活跃。
他有个当班主任的姑姑，很不巧，就是他俩的班主任。
两个人被叫到班主任宿舍，不是办公室，因为那个中年女人坚定地认为这种事对于祁南而言是丑闻，是蒙羞的事。
原本严厉的班主任在祁南面前面色温和，苦口婆心地说：“阿南啊，你还小，不可以因为这种事而耽误自己的，你家里面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你晓得的吧？”
说完她瞥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低着头的于瑾。
于瑾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鄙夷、厌恶。
她很了解，和家里面的人看她的眼神完全一样。
没有人会用喜欢的眼神看她。
“姑……祁老师，我知道，可是……”站在于瑾身旁的男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年女人看见他这样，瞬间恼怒，“你出去吧，出去吧，我跟她谈谈。”
祁南惊讶，随后又不知所措地看着于瑾。
她依旧低头不语，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终究熬不过自家姑姑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
班主任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转而看着于瑾，跟变脸似的，瞬间面色凌厉。
“你是一个女生，你知道这种事传出去有多不好吧，所有人都在议论你的滋味怎么样？很享受？”
讽刺的语气，不过她还是没有抬头。
“我不管你对你自己的未来有没有要求，但是祁南的未来是不会随随便便地将就的。”
将就……
对面的女人话还没说完，“我也是知道你们家的情况的，虽然你现在成绩不错，不过你父母对你没什么期望，这种情况，我们当老师的以后也没有办法劝阻。”
对面的女孩嘴角一扯，似乎是冷笑一声，中年女人有些诧异，却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她接着说：“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你和他，必须断了联系。”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半响之后，于瑾才抬起头，略显婴儿肥的脸上一片苍白，没有其他表情，微微张口，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知道了。”
而后便走出了班主任的宿舍。
外面一片光明，她抬眸，刺眼的阳光使得她下一秒便收回了目光。
自那之后，于瑾变得更加沉默，比以前话更少，和同学说的话屈指可数。
更惊人惊讶的是，她的成绩也一落千丈，年级前五十不再有她，随后滑出年级前一百，再然后滑出年级前两百，最后直接待在了中后段。
就连她最擅长的英语，她都没有再考过高分。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因为早恋，所以成绩下降了，可是祁南的成绩却依旧很稳定。
因此，又有人觉得她是被甩了，所以伤心过度无心向学。
于瑾直到毕业都没有和祁南再讲过一句话，他曾经给过她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的是：
【暂停，还是停止？】
于瑾不记得是在那本书里面看见过，说一般人问问题的时候是倾向于把自己想要的答案放在前面的。
那个晚上，她回家后便把自己关进房间，门外是秦珍絮絮叨叨的声音，她在叮嘱于珂快点把作业做完，不然等会儿没饭吃。
吃饭的时候，于瑾坐在角落，默默地夹着面前的那盘剩菜就着饭吃。
于承林看见她这副模样，眼里有些不忍的情绪，给她夹了一筷子小炒肉。
秦珍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不满他的行为。
于瑾看着碗里的肉，犹豫一下，还是伴着饭咽了下去，眼角有些酸涩。
吃完饭她就回房间了，打开课堂上留下的作业。
密密麻麻的字符，其实她都会做，所有题她都会做。
她很有天赋，学习的天赋，可是……
门外又传来了秦珍嚷嚷的声音。
“你说她，成绩又不好，还这么不勤快，吃完饭就走，也不帮着收拾一下洗个碗。”
“哎呀，孩子嘛，肯定是喜欢玩的。”于承林温和地劝着她。
“她成绩都下降多少了，原来那分数还可以看，现在呢，我早就说过，女孩子，出去随便学点东西就可以了，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还不如把钱给阿珂留着呢。”
“要不给班主任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秦珍“哼”了一声，冷漠地说：“打什么打，打了还不是一样。”
于承林叹了一口气，还是走向了家里的那台座机电话。
半个小时后。
秦珍气冲冲地直接推开于瑾房间的门，直接走到于瑾身后。
于瑾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啪”地一声，于瑾被扇了一耳光。
她偏过头，脸上火辣辣的痛觉让她整个人有些恍惚，耳朵里面轰轰作响。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还学着和别人谈恋爱，年级第一名，还是班主任的侄子，你还真是有能耐啊！你都不知道要点脸吗？你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简直是浪费钱！”秦珍劈头盖脸地骂她。
这下于瑾才缓缓回过神，面色恍然，苦笑，一个十三岁的少女露出这种表情，与这张脸有些不和谐。
原来是这样啊，祁南的姑姑能说会道，作为班主任，应该跟秦珍说了不少吧。
她完全能够想象。
秦珍看见她这副丝毫没有悔意的表情，怒火攻心，直接又抽了她另一半脸一巴掌。
下一秒于瑾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她真的是痛了，她知道她不能反抗，不然更会激起秦珍的愤怒，可是却又忍不住怒目而视，眼底泄露出的情绪是极度不服。
秦珍冷笑，“怎么？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于瑾咬住嘴唇不说话，红肿的脸上沾满了泪痕，偏过头盯着角落，眼里没有焦点。
耳边又传来尖酸刻薄的声音，“我告诉你，你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让你退学的，在学校都不知道安分，丢人现眼！”
她骂的意犹未尽，就被门外的人打断了，“妈妈。”
八岁的小男孩正在站在门口，满脸惶恐。
秦珍立马变脸，温柔问：“阿珂怎么了？”
于珂看着她身后的姐姐，用软软的声音说：“妈妈不要打姐姐……”
“瞎说什么呢。”秦珍连忙走向他，牵着他的手，“快去洗脸准备睡觉。”
走到门口时还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角落里的女孩缓缓转过头，看着慢慢消失在微暗灯光下的两道背影，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于瑾彻底清醒，她脸上闪过一丝痛色，而后强逼着自己恢复正常，转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火车外面的风景。
半响之后，她拿出手绘本和铅笔，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观察了一下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可画的，就连对面的位置都是空的，是因为现在是淡季吗？
她把笔放回去，余光却突然扫到一张脸，那张脸……
她控制不住，眼神一直没有移开。
几分钟过后那人似乎注意到了这边，于瑾慌张地收回视线。
太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