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挑战] [红兴/全员] 引斐塔尔》孤鸿影灭

10、09

　　09

　　从漆黑长夜熬到东方既白，这一段时间仿佛因无眠的缘故，显得漫长到磨人。

　　张艺兴握着手里没有信号的手机——仿佛那可以徒增些安慰似的。他看着黄渤和罗志祥在房间里用几乎可以说是简陋的医药品医治着那名伤者，周围都是血，俩人不让他们这些外行再沾手，张艺兴帮着换了两盆水就被黄渤撵了出来。忙活了半日，好容易止了血，可是伤者呻吟着痛苦地喘息，他自己即将迎接的命运，任何人都不愿意去预判。
　　孙红雷和黄磊在滋滋啦啦地摆弄着对讲机，商量几个人分配和频道，声音倒是压得低低的，怕吵了受伤的人和楼上入睡的一大一小。
　　张艺兴看着自己手机里前一天学生家长发来的短信，里面写着周末因老家有事，想帮孩子同他请一下假，最后几个字是礼貌的——
　　——“祝您周末愉快。”
　　这种宁静平和仿佛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物事一般。

　　这一天升起的太阳已不同于往日了。
　　张艺兴眯起眼，看着窗外的黑暗，一点点地被涨潮似的黎明光亮的大浪吞没覆盖。
　　其实这里，他记得曾经来过一次，是因为果果一次钢琴课调到了周末。那天本科学校正好邀他回去参加活动，正怕来不及打车，就见到孙红雷的车停在了校门口，是专程到的学校接他。
　　是个晴好春日，出城高速两面都是秀丽的小镇子——昨晚过来时满心惊惶茫然，这一点是现在才忆起——那时孙红雷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说，艺兴等夏天到了，姑姑回国，一起到郊外住一段时间吧，她特别想你。张艺兴听孙红雷这样说，俨然把他当做是自己的家人，语气里有一些特殊却又坦荡的亲昵。心头一暖。张艺兴心里是觉得不好意思，还没有开口就被孙红雷一句别跟我瞎客气啊堵了回去。只得笑着，说好的。再无他言。双手抱着双肩包，握紧的背包带的手心里热热的。
　　与一路逃亡的现在相比，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似的。
　　认识的这么多年，一直是把他当作父兄一般。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是老师和他伸出援手，参加工作以后受到零零总总的照顾更是不计其数。回头想来，不知是有多幸运。张艺兴抿了抿唇，他不是没有想过如何报答，是想象不出应该如何报答。只是自然而然地把果果的事、他叫一声“红雷哥”的那个人的所有的事放在先一位来考虑。
　　对方仿佛也从来不需要他的回应，在这C市张艺兴举目无亲，也只有受照顾的份儿，在他毕业以后，孙红雷会带着他去见些自小熟识的发小好友，都是各行各业的厉害人物，拽着人让一个一个地叫哥，叫了哥，凭着张艺兴的礼貌懂事，对方也就能多一层对他照拂的意思。
　　心里不是没有感激的。他只得在专业上、工作上和果果的学业上，加倍加倍的努力，仿佛这样就真的可以情义双全、不会辜负了谁。
　　但是还是不够啊，哪里不够。
　　很多事情那么鬼使神差，这种“不够”，在某一天果果的书房柜子上看到一个貌美而神情淡漠的女人和小人儿的合影之时，忽然被嘭地点燃，以昭示它的存在，几令张艺兴困惑到无从下手去一探究竟。
　　而那一点点隐秘的思虑，每每被坦荡如家人父兄的关怀照顾，冲淡得几乎捉摸不到。
　　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听着黄磊讲怎么把几个人分到同一个频道组里的孙红雷——这次原本不必带自己一起出来的。张艺兴转过头来，眼睛黯了黯，不敢去想如果昨晚是自己下楼打车回住处，此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天光逐渐地大亮起来。
　　远比没有睡眠带来的疲惫更令人难受的，是那种对未知的未知，对恐惧的恐惧。张艺兴靠在窗口，仍然发着呆，然后被远处人家房顶的水箱或是太阳能的反光，刺得眯了眯眼睛。

　　“看什么呢——？”背后传来的声音，因彻夜的无眠而显出淡淡的沙哑。
　　张艺兴回头，见是孙红雷拿着两个对讲机走过来，“红雷哥，”叫出口发觉自己声音也没有好听到哪里去，清了清嗓子，揉了揉刺得发疼的眼睛。
　　孙红雷看他那倦怠的样子，“累了？”拿着对讲机的手垂下去，皱了眉数落，“那会儿让你去睡觉，又胡闹不去。”
　　“哦没有没有，不累，”赶忙说，好好看着孙红雷，“哥哥们都在忙，我去也睡不着啊。”看了一眼孙红雷拿在手里的对讲机——发现对方没动静，“哎哟红雷哥我真没事！”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怕说太大声其他几人听见，还是压了点声。
　　外面旭日朝阳的，全部落在张艺兴的眼睛里，孙红雷看着他那挂着两个黑眼圈还要笑得露出两个酒窝的样子，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看了一眼那边，“张艺兴，这一路还长着呢，”孙红雷道，声音少有地低沉严肃，“以后有事儿能不能听我的话？”拿他没有办法。
　　“好。”张艺兴眼睛闪烁不定。答应得乖到孙红雷瞬间没脾气。
　　“……我把频道调好了，一会儿黄磊会给大家讲怎么用。你手里拿好咱的这个，要是万一要找我，这个钮，调到频道5——”
　　“红雷？”黄磊在那边叫了一声。
　　“——干嘛呢？”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我现场教学呢！”
　　黄磊被他一瞪，也没好气，“你要是闲着，把迅子叫起来，咱几个开个会，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那边黄渤和罗志祥掩上了伤员的躺着的房间门，洗了手也到客厅这边来了——
　　“我去吧，红雷哥，”张艺兴在这边马上说，“顺便去看一眼果果——”
　　“不是你——”孙红雷无语，“怎么这么听黄磊的话呢？站好！”一瞪眼。
　　张艺兴马上不说话了，嘴角却藏着点儿笑。

　　“又在那儿吓孩子呢。”黄磊看着孙红雷和张艺兴那边，对黄渤说。
　　黄渤满脸难掩的疲惫，却还是瞟了一眼孙红雷，忍不住鄙视地撇嘴，“哎你说孙红雷这家伙可真够不要脸的啊，”拿过水来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每天带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伙子到处晃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点儿花花肠子似的。”
　　“也别这么说，艺兴是个好孩子……”黄磊被黄渤的用词搞得忍俊不禁。
　　“就是瞎了眼。”罗志祥在一旁补刀，一屁股在黄渤旁边坐下来，“……哎呀累死了……”倒在一边呻吟。
　　“就是，白瞎了好孩子。”黄渤摇摇头。
　　“又说我什么呢你们几个？”孙红雷在那边语气不善。
　　“说你帅。”黄渤头也不回地道。
　　几个人耍着贫嘴，仿佛仍岁月静好似的，如果不是房间里随时钻入鼻尖的那一点血腥气味的话，清晨天光温和明媚，大家又都是累了一天一夜，气氛几乎让人精神濒于松懈。

　　“会用了吗？”孙红雷把对讲机递给张艺兴。
　　张艺兴点点头。对讲机不大的彩色屏幕上是先前黄磊设置好的公共频道，分组列表像聊天软件一样，“这个对讲机这么厉害——”忍不住惊叹一下。
　　“磊磊顺出来的国家财产，全市范围对讲，信号特别强。”
　　片刻。
　　“谢谢你，红雷哥。”张艺兴突然道。
　　孙红雷抬头。
　　张艺兴也没有看他，声音有些低，“其实本来红雷哥你不用带我出来的，这一路这么危险，多一个人哥哥们反倒多了麻烦——”怕孙红雷又生气打断似的，看他一眼，赶忙加快了语速继续——“我不像黄磊哥和黄渤哥小猪哥他们那样，也帮不上大家什么忙。”顿了顿，“要是我一个人现在在市里的话，肯定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所以红雷哥真的谢——”
　　孙红雷不由分说打断——“说什么傻话呢？”本来想吼的，但是看到张艺兴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竟然心软得一塌糊涂，声音也就压低了充满了无可奈何。“张艺兴，以后什么‘谢谢’啊、‘不好意思’啊、‘对不起’啊这种类型的屁话，你给我少说。”
　　张艺兴抬头，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好。”
　　孙红雷被他那句“好”说得，那双眼看得，也是理解了自己姑姑为什么这么把这孩子往心眼里疼爱，简直天上有地上无的他只要想要都愿意摘给他。
　　觉得自己哪里有点不好了。怔了一下。

　　可能也许真的无以为报，张艺兴看着孙红雷一副看似愠怒的脸色，忍不住嘴角有一点笑意。“那哥哥我先去叫王迅哥了。”
　　“去吧去吧。”孙红雷回过神来，挥挥手。
　　张艺兴走上楼梯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那些前路的渺茫仿佛不再那么可怕似的。

　　这个时候，将将清晨7点。
　　张艺兴敲门把王迅叫醒，时间还早，推开另外一道门的时候孙奕果还在睡，看了一眼就没舍得叫她，想让她多睡会儿。反倒是后脚孙红雷就想进去闹，被张艺兴死活拦住。
　　王迅下来的时候脸色恢复了些，就是神色里的黯然让几个人仍然揪心。
　　书房成为几个人临时的会议室，距离监控室比较近可以随时盯着。发小几个里面，从小黄磊就是最聪明的，这种时候也自动变成军师，把目前的情况给所有人分析了一遍，然后要求所有人汇报一下物资情况，让张艺兴找了纸笔来记些重要信息，再商量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王迅倒是沉着声音先说，“我那个车上基本都是吃的，罐头和冷冻的之类的，昨晚上走得急，我可着仓库门口搬的，也没具体看种类数量什么的……”
　　“这个很重要，得保证咱们首先不饿死。一会儿我出去看看，省着点应该能吃很久。”黄磊道，“你市里的几个超市离这儿多远？万一以后去补给，又能坚持一段时间。”
　　“离这儿——”王迅想了想，又皱紧了眉头，“但是除了我昨儿去的那个仓库，现在市里又是这个情况，我来的路上小卖部什么的都跟被洗劫了似的——”
　　大难临头，强盗或者良民，大家都是为了逃命。
　　“那仓库呢？”
　　“我开过来一个小时。”王迅道。
　　“行。红雷？”黄磊转向孙红雷。
　　“我这儿地下还有几辆车，黄渤还有磊磊你俩那个就别开出去丢人了，一会儿换车。”孙红雷道，唯恐天下不乱还要损两句，“还有小渤，你不跟我先通个气，我和艺兴来的路上，找了个加油站加满了油还装了几桶——”
　　“那我上哪儿联系你去啊？”黄渤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加油站还能拿桶装呢？”
　　“这不废话吗，又没人管，我干这一行的——”孙红雷对黄渤对他的质疑感到不可思议。
　　黄磊听了，却是打断他们，“小渤，那个……受伤的孩子怎么办？”
　　王迅诧异，张艺兴给他低声几句解释黄渤一路过来的经过，然后王迅蹙了蹙眉，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心有余悸也带着一丝悲哀似的，“那这是被咬了多长时间了？……”
　　话里的意思，就是在问还有多长时间会彻底变成那东西。
　　众人都默然。
　　“那也不能把这孩子就扔那儿啊，”黄渤慢慢地说，语气里几乎是有一些痛苦，“我黄渤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罗志祥一直静静听着，听到此节，有些担忧地抬头望向黄磊——
　　——那个年轻的警员最后的身影，仍如跗骨之蛆，萦绕在两个人的心头。
　　黄磊眼神闪了闪，垂了目光。“嗯。咱不把他扔下。”顿了顿，嗓子眼干干的，“红雷继续说。”
　　——有的事情，有过一次就够了。
　　孙红雷看了一眼众人，寥寥几句说了一下从店里带了加油枪油管和加满了油的铁桶，在后座上放着。
　　“小猪跟我一起出来的不用说了，小渤呢？”黄磊让张艺兴把情况简单记一下，就转向黄渤。
　　“我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人和几条老爷子藏着的枪，对讲机什么的比不上你这个专业的。”黄渤道，“但是咱们现在最短缺的是医药品……万一，我说万一谁再磕了碰了，我还就真没办法了。我的建议是，咱们现在有三种选择，一个是回一趟市里，去医院或者哪儿，去补充医药品，找得到的话一般解毒的血清有可能也会有用——”
　　“渤哥，医院里根本进不去的。”罗志祥一脸生无可恋地打断。“从现在情况来看疫情发布系统基本从上到下可能都是废的，估计真的没希望。”
　　“——那就第二种选择，去我那个诊所，我自己也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是还是要回市里；或者第三种，”看了一眼罗志祥，“去小猪家里。那里从各方面的储备和安全来讲，都是最好的选择，唯一我不确定的就是，我从罗家开出来的路上，没想到市里情况那么严峻，因为居然还有交警在封路。所以我怕从这儿过不去，还是得走回市里。”
　　“封路怕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直接开过去啊！”孙红雷瞪了眼，“回市里风险太大了吧，这才刚跑出来——”
　　黄磊却已经大概厘清，“不是红雷，罗家过来这边的路上，有一片军管区，不是开玩笑的。”沉默了一下，拿过张艺兴手里的纸笔，简单地画了画罗家大宅和现在的方位，“肯定过不去，封路肯定是有军事动作，再加上如果万一军管区沦陷了，兵营里的丧尸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最后如果真的要去罗家的话就是得走市里，擦着城边走还不如直接回去补给。”黄磊给大家大概圈了圈目前的位置和路线。
　　“现在看真的是去我家那边比较科学——”罗志祥道，想起了昨天监控里的人影，开口给众人分析，“更重要的是那边可以自主发电，有独立水塔，暂时不用担心有污染或者疫情，地下室的物资储存也足够，院墙从内到外都基本是铜墙铁壁，”笑了一下，注意到孙红雷的眼神——“哎你这么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想这么弄的，是爷爷当年自己设计的啦。”说起老爷子，虽是笑着，但眼底仍旧飘上一些担忧。
　　“好。”黄磊说，“我说说我这边的情况吧，我这边昨天着急忙慌的，带的也不多，人手一把92手枪没问题，红雷和迅子在部队待过，包括我，所以最好咱仨手上多拿两挺95式和微冲，剩下的防爆枪，我和小渤各自拿着，还有剩下一杆85狙，估计也没人会用，我先拿着。总之如果之后分车，一定要保证咱们有足够的自卫武器——”
　　“磊磊你这哪儿是自卫，你这是绝地反击——”
　　“孙红雷你能不能别打岔，”黄渤没好气，“艺兴找个胶带把他嘴粘上。”
　　黄磊失笑，“你们别觉得多，这一丁点儿装备，要是遇上一窝子那东西，够喝一壶的，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他停了一下，“弹药肯定会不够，我在想的是如果可能的话，咱们回城里无论多危险，都需要去局里再补充弹药——国内平日里安全，这种时候就这点不方便。艺兴，”抬头叫那边低着头的小孩儿，张艺兴赶忙“哎”一声，“我带了三把警用左轮，那个比较小，好拿，回头让红雷教你怎么用，挺简单的，留着防身，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果果。另外两把小渤和小猪各自带着吧。”黄磊挠了挠头发，在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别的也没什么了，红雷你把对讲机给大家分一下吧，频道都是调好了的，别乱拧就不会出问题。”
　　“听黄队的，”孙红雷站起来，“……另外，我有问题问问黄大夫和罗大夫：这个丧尸，根据鄙人不多的实战经验，是不只能打脑袋？”把对讲机递给几个人。
　　“准确地说，是打脑子。”黄渤道，“只用冷兵器的话难度很大，外科都得靠锯——不过你发起疯来和正常人不大一样，单手就可以抡。”
　　孙红雷举起对讲机作势要扔他。
　　“红雷这可金贵啊，咱就这几台，别乱来。”黄磊头也不抬地说。“艺兴……找个收音机来吧。”
　　“反正我觉得很有问题，看这种病毒的传染方式，这么集中的爆发，居然就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罗志祥摆弄着对讲机。“历史上空气传播的传染病都还控制住了，丧尸？你在逗我？而且这么快就遍地都是？”
　　“其实我怀疑这压根就不是病毒，”黄渤直接下了定论，“绝对还有什么是我们了解不到的。现在没网没信号的，很快说不定连电都没了，人类可以在一个星期以内回到原始社会你信不信？”
　　黄磊默然，看着张艺兴把收音机拿过来。
　　“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好耽搁。”他静静地道，“……红雷这边也还可以支撑一段，我的建议是咱们先休整一下，带上伤员和小孩儿，尽快出发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