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灯花》蚂蚁怎样走

8、螳螂捕蝉雀在后，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八章

　　陆俊与柳小妹说了没会子话，就被人赶了出来，摸了摸鼻子，冲着柳小妹闺阁的窗户傻笑了一会方才离开，吆喝了几个狐朋狗友上街喝酒去了，直到日落方才回到陆府。陆俊出去了一天，府上什么个情况根本不知道，这会儿又醉醺醺的，便直接回了房瘫在了床上。

　　躺在床上还没有半刻钟，就被小厮叫了起来，说是老爷找。陆俊登时清醒了三分，爬起来瞪着小厮只觉得他在骗自己，小厮平日里最怕沾上老爷和小少爷的事，两头受气是轻，遇上老爷不高兴动手打了小少爷，他们这一干下人，被老祖宗发卖了都有可能！这会被陆俊盯了半晌，只觉得后背生凉，结结巴巴的让陆俊快去找老爷，话都说不利索了。

　　看小厮不像说谎，陆俊只得无奈爬了起来，叫丫鬟打了盆水进来，抹了把脸又漱了漱口，去了去酒气才像陆衍阙院子走去。

　　陆俊趴在陆衍阙房门上瞅了好久，只见他爹背对着门口一个人喝茶，不知他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半晚上的将自己叫过来，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名堂，只得迈步进去，冲着陆衍阙的背影叫了声爹。陆衍阙也不急，慢悠悠的又喝了一盅茶，方才道：“怎么，看够了？看出什么了？”

　　陆俊讪笑了两声没答话，左手抠着右手，悻悻的站在一边。陆衍阙也不同他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说罢，你小子早上去哪儿了？”

　　陆俊听此一问，当即吓软了腿，可又生怕他爹诈他，自己这会跑了不是不打自招吗。赔笑道：“儿子能去哪，不过是找几个好友出去喝了点酒。”话音还没落，便被陆衍阙一手拽着前襟，揪到了跟前。

　　看着陆衍阙一脸冷笑，陆俊三魂已经去了七魄，心里直骂道：“完了完了，看样子老爷子是真知道啊，这下完了，还扯了个谎，完了完了完了”陆俊心里所想，陆衍阙哪儿能不知，冷哼一声道：“你小子就是欠收拾，跟老子扯谎，也不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陆俊不敢呛声，只好将脑袋低了又低，哼哼唧唧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爹，儿子知错了...知错了”

　　“知错了老子也不同你废话，去，床头第二个柜子把老子的家伙拿出来，老子给你紧紧皮”陆衍阙嗓门大，这会声如洪钟，吓得陆俊只差没跪在地上。白日里和小妹才通了心思，晚上回来就要挨打，陆俊不由得在心里把多嘴的那个骂了个祖宗十八代。“爹...别，别啊...儿子身上还没好利索呢...”陆俊哪里是乖乖受着的主，这会儿哼哼唧唧就开始求饶。

　　“没好利索翻墙倒是利索！你要是利索了还不得上天！”陆衍阙大手一挥，懒得同这小子废话，“给老子取来，再废话，看老子不掀你三层皮！”

　　“爹别啊！儿子就是找小妹说几句话罢了，赶明都是咱陆府的人了，说几句话又怎么了嘛”陆衍阙话放的狠，可陆俊打小也是被他爹吓过来的，吓多了也就不怕了，这会儿瘪着嘴便不高兴了起来，“爹一声不吭就把事儿给定了下来，也不管人家小妹愿不愿意，若落得襄王有梦神女无意，白白毁了人家女儿，儿子也不过去问问小妹心意罢了，哪儿劳动的了爹如此大的阵仗”

　　陆衍阙听着陆俊满嘴胡言，登时便气笑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子懂个屁，不知廉耻的东西，跑到人家女儿闺阁说些混账话，老子的牙都快被你酸倒了！”

　　陆俊一听这话不对，登时便跳了起来，“儿子说什么爹从哪儿知道的！哪个没成色的连这也要学舌！儿子混账不知廉耻，那学舌的才是个真真小人！”陆俊又羞又恼，满脸通红，若不是陆衍阙在，冲到柳传道家揪出那通秉之人也说不定。

　　“哪个没成色的？柳传道那个没成色的”陆衍阙看陆俊满脸通红，登时起了两分逗弄他的心思，果真，陆俊听闻柳传道之名，当即不吭声了。

　　“父亲莫说笑了，柳大哥哪里会学这些话”陆仪从外面走了进来，提着一壶茶将先前凉了的那壶给陆衍阙换上，嗔怪的看了眼小弟，道：“未出阁的女儿最重名声，柳小妹与你一般长大，若是无心思，柳大哥也断不会应允这门亲事，正经的事你不操心，净想些没用的。白日里长辈前来道喜，也没见你出息去应个场，倒是别的地方心思多”

　　“小弟总归要听小妹自己说了才放心！”陆俊见陆仪进来，知道有了靠山，当即松了口气，想了想自己白日所为，虽觉不妥，可到底有些委屈，“赶明儿娶了小妹过门，日子是我两人过，又不是给外人瞧。今儿长辈来贺喜，也不过是看着爹的面儿罢了，爹喜庆着也就是了，和我有什么干系。平日里与小妹兄妹相称，这突然定下婚约，难保她心里不畅快，我去与她解解闷，好叫她放心罢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怪我”

　　“混账东西！”陆衍阙本没打算较真，却听这小子不知是哪根弦搭错，避重就轻跟他老子逞口舌上的功夫，“过了门，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净把你那文人劲往外倒也没人管，八字没一撇，你倒着急的不行。也亏得今日那丫鬟伶俐，找了柳传道，若是告知管家，再传了出去，我看你怎么收场！到时满朝都知我陆衍阙养了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就是天王老子拦着，我也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不是只有柳大哥知道嘛！爹饶过儿子这一遭，身上当真还没大好呢！”陆俊听着这话，本也担心小妹声誉受损，不过只有柳大哥知道，那此事定没什么风险了，现下只要过了他爹这一关，那当真是万事大吉了。想到这儿，哪还有硬抗的理，当即上前两步贴着陆衍阙的腿跪了下来，“儿子不过是想着爹娘日子过得好，大哥与嫂嫂也是伉俪情深，羡慕得紧，若是能和小妹也这般恩爱，娘在天之灵，也会替儿子高兴”

　　此事没闹大，陆衍阙也不愿同这小子计较，省的母亲又为这小子垂泪，更别提陆俊提起了已亡故的夫人。陆衍阙和陆夫人当年在京城可是一段佳话，陆衍阙虽说同京城的官老爷们一样，后院妾室不少，可从未让陆夫人难堪过。陆衍阙常年在外，陆府大大小小的事宜皆是陆夫人做主，庶出的儿子成亲也绕不过这位嫡母做主，哪还有人敢给陆夫人使绊子。

　　陆夫人虽说大度，也绝非任由陆衍阙胡闹不吃醋的人。陆仪尚年幼时，陆衍阙迷上了京郊一家醉春楼的头牌姑娘，陆夫人高门望族的女儿，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当即一状告到了陆府老爷子那里，陆老爷子何等刚正不阿之人，当天晚上便派人将醉春楼那姑娘撵出京城不说，还将陆衍阙打了个半死。陆衍阙气恼夫人所为，连着三月话都没搭一句，陆夫人也不恼，公婆该孝敬孝敬，儿子该教导教导，倒让陆衍阙落了个没趣，加上陆仪时不时的往陆衍阙跟前凑，更是羞的陆衍阙不知如何自处。

　　没出三月，陆衍阙身上好利索了，陆夫人气性才上来，带着陆仪辞别公婆回家住去了，留下家中一摊破事让陆衍阙自个儿头疼去。陆夫人在时，将陆府上上下下打点的妥妥帖帖，这会儿才回娘家没多久，后院便不安分了起来，哪个都想趁陆夫人和陆衍阙闹掰的间歇上位，闹腾的陆衍阙头疼的厉害。陆衍阙也是个当断立断的人，将一帮聒噪之人尽数撵出了后院，其中就有陆俍的娘。

　　陆衍阙去陆夫人娘家请罪，却一连吃了三道闭门羹。陆夫人乃是英国公嫡女，英国公一脉可追到开国皇帝嫡亲的兄弟，加上家中老祖宗是皇室正儿八经的公主，算得上是高门嫁女了，女儿在小小侯府受了委屈，哪儿能答应，陆衍阙这时才想起自己当初何等死皮赖脸才入了夫人的眼，不由得暗骂自己没出息，为了一个红尘女子竟这般糊涂。好在陆夫人也没打算让陆衍阙太过难堪，闹腾一番也就将此事彻底揭过了。打那时起，陆衍阙纳个妾都要问问夫人愿不愿意，一时竟传出了惧内的名声。

　　陆衍阙想着往事不由得有些发怔，看的陆俊不知发生了什么，陆仪在旁边唤了两声，方才拉回陆衍阙思绪，陆衍阙老脸一红，拍了拍儿子脑袋，一本正经的道：“既然如此，那便好生待人家姑娘，别整出什么幺蛾子，让你爹老脸没处搁”

　　陆俊听得一头雾水，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没想到爹这么好说话，扭头看了看陆仪，却见大哥笑的诡异，不由的更加疑惑。有些事陆俊不知道，可陆仪是一清二楚，他爹当年的风流债，说起来可能说道个三天三夜，不过也正常，陆衍阙虽是武将，年轻时却生的白净极了，在整个京城的公子哥里都是出挑，加上能征善战，哪个闺阁女儿不魂萦梦绕，好在母亲手法高明，硬是镇住了他这个四处留情的爹！

　　陆俊本就机灵，这会儿虽不知道父兄两人心中所想，却也能猜出个两三分，不由得低声嘟囔：“感情爹是整出幺蛾子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陆衍阙听了去，当即给陆俊后脑勺招来了两巴掌，陆俊捂着脑袋，再看陆仪忍笑忍得辛苦，不由腹诽他爹就会欺负自己生的晚，大哥什么都知道，也没见爹赏他两巴掌！

　　陆衍阙被儿子猜中了两分心思，本就臊得慌，哪儿还会耽搁，又对陆俊耳提面命一番，命人天明去给柳传道赔罪，方才放了陆俊回房休息。陆仪本想跟着离开，却被他爹一声厉咳止住了脚步，看着陆衍阙一本正经的喝茶，晾着自己站在下面也不说话，心中不由得暗骂自己没成色，怎么就没忍住笑呢！

　　陆衍阙没说话，可心里却将陆仪从头骂到了尾，好在陆仪不是陆俊那个混账，知道怎么顺着他爹，赶忙拎出陆俊的事唉声叹气将小弟骂了一通，决口不提陆衍阙的风流旧事。陆衍阙好面子，陆仪不说，他当然也不会提，顺着陆仪的话又将陆俊好一通骂，顺便不着痕迹的夸了夸陆仪，陆仪赶忙顺着他爹的话头将陆衍阙夸了个英明神武。

　　父子两礼尚往来，夸人的词仿佛不要钱似得往外倒，各怀心思吹捧了半晌方才作罢。这厢父子两说的火热，可怜陆俊在自个儿床上直打喷嚏，好在胡闹了一天也累了，倒头便睡了过去，平白错过了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