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祖孙情意重,兄弟两意隔 ...
-
第三章
高墙大院中的消息向来是传得最快的,更何况嫡子受责,老祖宗午觉刚起,便听见身边的丫鬟来报,知道陆衍阙那手下向来没个轻重,当即也不管外面冷不冷,穿了外袄,就要去看孙子。下面的人拦不住,只得派人去向陆衍阙禀报。
老祖宗踏进陆俊的院子,还没进屋,便听到陆俊哀嚎的声音,一时间脚下乱了分寸,紧赶几步向着屋内走去,伺候的丫鬟赶忙跟上,这大冷天的老祖宗着急看孙子,可若是脚下跌一跤,他们这些下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祖宗刚一踏进屋,便见着陆仪按着陆俊的身子,郎中正在给陆俊上药,陆俊疼的整个人都缩了起来,若不是陆仪按着他,指不定要蹦多高。陆仪见老祖宗来了,赶忙行礼,老祖宗哪有心思去管礼不礼的了,上前两步坐在陆俊床边,看着小孙儿这遍体鳞伤的臀,忍不住的就开始骂陆衍阙。陆俊见着老祖宗来了,知道有人撑腰了,心中委屈,一头扎进老祖宗怀里就开始哭,委屈的劲连陆仪看着都心疼。
“你小子有脸哭!再哭老子扒了你的皮!”陆衍阙接到下人通报就赶忙来了陆俊的院子,知道消息瞒不了多久,可没想到这么快,不由得暗骂多嘴之人。陆衍阙刚一到门口,就看见陆俊抱着老祖宗哭的好不伤心,母亲也是不住地抹眼泪,不由得气恼,这小子还是打的轻了!还有力气哭!
“你要扒了谁的皮!”老祖宗本就为孙儿心疼的不行,这陆衍阙一进来便高声大喊,不由得怒从心来,“我看你是当了将军了,长本事了,合着没人敢给你气受了!你就在这里欺负我们祖孙两儿!没本事跟参你的人较劲,在这给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撒气!你若是嫌老身活得长了便说,老身也不赖在你这,明日便同我这可怜的孙儿搬出去住!还陆老爷个清净!”
老祖宗心疼孙子,陆衍阙哪里敢触这霉头,可是陆俊那小子是在欠揍,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母亲的话骂的难听,他也只能受着,低声下气的好生劝慰道:“母亲说的哪里的话,儿子盼着母亲长命百岁还来不及,怎的会嫌弃母亲,儿子教训儿子,也是这小子是在欠揍,儿子为了门楣,也不得不教训他,求母亲体谅”
“体谅?老身体谅你,谁来体谅我这可怜的孙儿?你教训你儿子名正言顺,哪里还管我孙儿受不受得住!当年你爹打你时,我在一旁劝着,生怕把你打出个好歹,你爹就是对你百般教导,也没见你光宗耀祖了去!”
“母亲,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陆衍阙看着母亲动了怒,赶忙跪下道:“母亲,儿子不求他光宗耀祖,只求他能学有所成,不要成了一纨绔,只是这小子狗肉不上席,偏生要去念书,儿子也是没了办法,方才出此下策”
“念书,念书有何不好!你当年爱上了水墨画,你爹用竹鞭把你往死里打,老身在一旁护着你生怕那竹鞭落在你身上,俊儿不过是爱念书罢了,又不是烧杀抢掠有何不可!难不成老身今日还要像当年护着你一样护着他,让你这鞭子往老身身上落方才能了!”
“母亲...母亲息怒!儿子断无此意!儿子...儿子还不是盼着俊儿能承了老祖先基业,儿子也是不得已啊!”陆衍阙听着母亲声泪俱下,心中也是悲痛,自己当年也是每每受爹责罚,母亲便来护着自己,好几次要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都被母亲替自己挡了去,时至今日,陆衍阙仍旧感念老祖宗慈母之心,看着母亲悲痛,自己心中也难过,不由得老泪纵横。
“你教训儿子也就罢了,手下没轻没重,你自己来看看,你自己来看看!他是你儿子不是牢里的死囚!你这般打他,可是想要了他的命!”老祖宗一手拭去眼角的泪,一手指着陆衍阙,俊儿方才叫的可怜,就是他陆衍阙铁石心肠,又怎能毫不动容!
陆衍阙这时才看到床上趴着的陆俊,幺子平日里最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子满脸泪痕,一抽一抽不敢哭出声,加上臀上遍布的鞭痕,不由的也生了两分心疼,到底是下手重了...“儿子...儿子下手重了...”
“你还知道你下手重了!但凡你平日里能多问点儿子,俊儿怎会和你这样闹!”老祖宗心疼孙子,也断不是没有道理,陆俊与陆仪一母同胞,都是陆衍阙原配的嫡妻生的儿子,陆夫人生了陆仪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一直想要个女儿也没能如愿,好容易在陆仪十八的时候又怀上了一胎,却整日吐得连胃水都要吐出来了,陆衍阙请了太医来给夫人瞧,太医都道这母子难两全,陆衍阙虽然心疼,但咬咬牙还是决定去了这孩子,哪知陆夫人拼了命也要保这个孩子,果真在生产那日撒手人寰。
老祖宗心疼孙儿一出生便没了娘,便将孙儿接到了自己那里养,陆衍阙葬了发妻,纵然心中再悲痛,可还是回了北疆,一道带走了陆仪。这高墙大院,没了娘的孩子哪里好过,先前陆夫人在时,这后院风平浪静,可这主母尸骨未寒,后院便妖风四起,老祖宗也是老了,不愿再插手儿子后院的事,只一心养大自己嫡亲的孙儿,至于后院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只要没闹的翻天,她也就由着去了。
哪知那几房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竟将手伸到了老祖宗后院伸到了陆俊身上,好几次这尚不会说话的孩子险些被要了命,老祖宗一怒之下将三房姨娘生生赶出了将军府,又发落了一众下人,这才安宁了些。
可这些陆衍阙丝毫不知,陆俊小时后一点都不亲近这个爹,他高兴时便用他的胡渣来扎自己的脸,不高兴时便把自己架在腿上揍,小小的人话还没说利索就会看着陆衍阙的脸色行事了,哪里还会给陆衍阙说庶兄欺负他。
陆衍阙深知这些年除了逢年过节回来看看母亲看看儿子,平日里自己确实对儿子多有疏漏,陆俊说到底也没长歪,除了不爱习武也没大的毛病,书也念得不错,先生每每都夸这个学生聪明。
叹了口气,也不忍再去看陆俊可怜兮兮的模样,罢了,终究无法强求,他要念书便由了他去吧,好在仪儿是个好的,自己也不愁百年之后无人承家业。只好生劝慰着母亲,又听了半晌的教训,方才让老祖宗平定了心绪,回了院子。
陆俊趴在床上,看着老祖宗为了自己斥责爹,也高兴不起来,身后疼得厉害,昏昏沉沉竟睡了过去,再起来已是天黑,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唯有陆仪坐在床头,拿了一卷兵书看着,陪着他。
“哥...”陆俊喉咙干的好似火烧,只得哑着嗓子唤了一声陆仪,陆仪虽说看着书,可到底心不静,心思全放在陆俊身上,哪里还看得进去书。陆俊刚一叫,陆仪便搁下了书,伸手摸了摸额头不烫方才放心,提着茶壶给人倒了一杯热茶,看着陆俊急急喝下去的模样又不由得骂道:“你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平日里看着机灵,怎么净干些惹爹生气的事。”
“我哪里愿意去惹他生气!”陆俊喝了杯热茶,方觉得好受了些,听着陆仪这样说他,不由得委屈:“我不过就是想求爹让我去书院读书罢了,他不答应也就罢了还埋汰我,老祖宗都点头了我又何必去触他霉头,还不是敬他是我爹,求了他答应,也不至于让他觉得我目中无人”
“我就是个无能的他又不是不知,好歹对我死了心也就罢了,又何必这般折磨人!”陆俊说的伤心,趴在枕头上就开始哭,往年过节,家中皆是热闹,唯独自己每每被陆衍阙打到下不了床,看着人家在外面热闹,自己只能趴在床上养伤,他心中又何尝不委屈。本想着这次好言相求,爹也断没有打自己的道理,可最终还不是一样!
“他平日里呆在北疆,书信都没有一封!全是我这个做儿子的给他写信,都没有见着他问我一句,每次回府就耍当爹的威风,我左不过是一个穷酸文人罢了,还不如打死了大家都清净!”陆俊心中委屈的厉害,这嘴上也就没了把门,什么委屈都开始往外倒。
“休得胡说!”陆仪知道陆俊心中委屈,可也断没有理由这样以下犯上的,伸手照着人臀上拍了一巴掌道:“若是再胡说,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伤着,照样打你!”
陆俊知道陆仪不爱听自己说这些,也就没再吭声,不愧是和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当自己像表面一样风光,全不问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陆仪见陆俊没再吭声,也就将此事揭过,知道小弟每每在爹那里受了气也无人倾诉,老祖宗年纪大了俊儿自然不会将这些说给老祖宗听,自己又对他多是呵斥,只怕这一肚子的委屈倒当真苦闷。揉了揉小弟的一头黑发,声音不由得柔了下来,“你也莫委屈了,被你这么一闹,爹总归是答应了你去读书了”
陆仪本以为陆俊会高兴,可陆俊趴床上一言不发,同意了又怎么样,自己每次求爹不都是一身的伤,父子做成这样也当真无趣。
一时室内静默,兄弟两各怀心思,倒显得有些尴尬,好在陆俊白天折腾了一天疲乏的厉害,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倒也没让这尴尬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