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第一章
初次见面，大家总要做个自我介绍。
我一开始不太理解，因为自我介绍这种东西太浅薄，根本承受不住人活在世上的重量。区区几句话，就轻描淡写地交代了一个人给其他人的印象、机缘以及好感，从中衍生出的来龙去脉蜿蜒曲折，谁也不知道自己未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
后来，在发现自我介绍强烈的优势后，我抛弃了自己的成见。
因为这区区几句话，区区的轻描淡写，是打败信奉“颜值即正义”人们最有效的还击。
当然，其次就是通过时间考量，一个人的行动力，即品行。
所以，我老套地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毕竟，品行这种东西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我是一名御仙师。
****
“这就完了？”
坐在柜台前的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把玩着手里的玉竹柄，彼时正靠在躺椅上晃晃悠悠地晒太阳。
“不然呢？”我说，“长篇累牍的废话我可说不出来。”
“问题的关键是，它就是要靠废话才能撑起一切啊！”赵期颐崩溃道：“你不废话，你的地位还要不要了！”
这话听上去很没有逻辑，但我知道赵期颐想说的是什么。百年一度的仙师代表大会将要召开，世上仅剩的五十七位御仙师都要赴会，并且通过每人发表的谈话、评委来宾的投票，评选出下一届主持大局的人。
赵期颐早在五十年前就开始默默的规划，直到大会开始的前三天，也就是今天才告诉我。
“你说你要是长得好看一点，我也就不用这么费力了！”赵期颐气愤道：“那些二百五评委都是见脸下菜碟的蠢物，你不能刷脸，就只好凭谈吐来秒杀一切。听听你自己刚才说的那段话，肯定不合格，估计在人家脑子里一点浪花都打不出来！”
我没说话，因为今天听到他告诉我要参加大会时，我很不高兴。
想我在世上活了好几千年，对这种虚壳子大会一点都不感兴趣，本来也没想参加，但万万没想到，举办这届大会的幕后策划团集体成了精，它们上达天庭下达地府，中有城传阁撑腰，居然在给每位御仙师的文件里加了条附加条件。
“因为资源仙灵紧张，本次大会参选席位只有十三个，但不管怎样，仍诚挚地希望各位御仙师都能出席，并发挥出你们最优秀的水平。”
这话朴素，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威胁。
选择放弃不出席的人，他的御仙师资格将被取消。而选择出席，也必须在竞争中谋取胜利才能成为那十三中的一位，若失败，御仙师的资格仍会被取消。
但凡成为御仙师，都经历了许多苦难和考核。
如今要被迫放弃从头再来，其实说到底，也不是没有勇气。
但勇气再多，得先有那条命来用。
所谓御仙师，驾驭百仙，纵横百鬼。御仙师所到之处，神鬼都要敬仰几分，御仙师有什么诉求，神鬼都要竭尽所能实现。驾驭驾驭，纵横纵横，这是好听的表达。说白了，你修仙历劫几万年，到头来也不过是御仙师座下的一个小鬼。
因此，几千几万年过去，天上天下也不过出了五十七位御仙师。
而但凡成了御仙师，有的人收不住心思，开始作威作福。
哪里有欺压哪里有反抗，御仙师造下的孽，自己得慢慢的还。
这不，这次大会就是试探的第一步。
我翻遍整个仙界鬼界历史，觉得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哇！
*****
“搞不明白。”我难过地摸着肚子，“想杀我们就直说，干嘛绕来绕去。”
“谁能杀你们？”赵期颐冷笑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通。不过策划大会的团体我倒是查出一二，它们能勾搭这么多人实力也是不凡。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御仙师做的过分，引发众怒，谁愿意天天头上悬着把剑。”
笑死人了，御仙师什么时候成为了反面典型！我承认我们之中出现了败类，但也不至于一锅端。“赵期颐，我跟你讲。”我严肃地看着他：“御仙师的确如世人所说的驾驭百仙，纵横百鬼，但那是有条件的！我们相当于是监督，不是作威作福，更不是你们口中什么随便欺凌仙人和厉鬼，我们要真敢，早就被天道秒成渣渣了！”
赵期颐沉默了一会儿，一语中的：“架不住你们中间的那个败类太耀眼。”
我也沉默了。
这败类说起来人生经历很复杂。长于田野之中，因为父母把他抛弃。奈何运势好，被好心人收养。没几年恰逢战乱，流离失所，亲眼看着父亲被饥饿的人们做成“菜人”，好在他养母生性坚毅，带他到山林里躲着。然而没想到又遇上另一波流民，他母亲为了引开这些人被掳，先失身后失命，最后只剩下季节骨头在锅里煮着，给流民中怀了孕的妇人吃。
那妇人被他发现正是他的母亲。
五岁前的记忆让一个快十岁的男孩想起来，着实有些困难，但他仍然记得自己母亲姿容姣好，眉心有粒红痣。他母亲因为长得貌若谪仙，流民们贪图完她的身子后倒也没杀了她，反而留着让她生育。
借着拥有“仙女”的名声，流民的队伍壮大了不少。
这时，他还勉强尚存着自己的一丝良知。
直到流民们造反成功，那吃了他养母血肉的人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那喝了他养母血肉的人成了达官贵族。他知道，这样的人福运三世而斩，可天道总是喜欢出其不意，朝代没有更迭，反而顺顺当当地延续下去了。
仿佛那吃人的过往，杀人流血的经历不过是太清宫牌匾上的一粒灰尘。
被人用拂尘拂过，轻描淡写地消失了。
他一遍遍问着自己，佝偻着的身子，靠在街角。衣服被来往嬉闹孩童溅起的污水弄脏。他已年近花甲，苍老得如同朽木伸出的枝杈，轻轻一碰，好像就掉了。
执念纠结了一生的人，到了现在这样境地，该怨恨。
但架不住他运势好，经人提点，反而豁达了。
“人生在世，本就为了生存。什么好人坏人，不过是站在与自己相同利益的立场上划分的标准。这世上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有的是一个个想要活下去，活的更好，更有尊严，更有权势地位，更有金钱能颐养天年的人！”
然后他就顿悟了。
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
该修仙的修仙，该杀怪的杀怪，该历劫的历劫，该升天的升天。
这几条里最让人惊讶的是历劫。常理云九九八十一难，这家伙自从开启修仙征途，历劫次数达到两千次！两千次是什么概念，卧槽想当年修仙狂魔宋真人辛辛苦苦几百年，才通过上天考核五百零八次，然后就上不去了。我也不过是修到八十一次就拉倒了，毕竟历劫不是通关，那是用小命来玩的赌局。
我当时看完他的人生记录整个过程都是懵的。
人生主要凄惨经历在少年时代，中年经历一片空白，老年顿悟出一个简单不得了的道理，从此成为一代名人。
人间走街串巷的说书人都不敢这么说故事吧。
后来他成为了御仙师。
大杀特杀，问题是别人还不能指责他，因为他是对的。
那些被杀掉的、一魂不剩的仙人，的的确确是因为自己的做作和造孽而获罪的。
直到，他杀了修仙界老大的儿子玉半。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