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中国地狱，是阴曹地府！》若若瑶

7、七

　　天庭和地府，因为一个天一个地，天庭的仙者与地府的差吏之间如果有些小嫌隙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变成敌人的却还是少数。毕竟天庭和地府之间的主旋律还是友好和谐的双边关系。

　　因此元乐听言福介绍完崔钰和苏北林的关系，还是大大的吃惊了：“宿敌？”

　　崔钰虽然腹黑不好惹，但人品并没有什么问题，除了收拾主动惹上门的家伙之外，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爱岗敬业待人和善的，而至于那个苏北林，虽然第一眼的印象骚气了一些，但对于下意识就以貌取人的元乐来说，看着也应该是位挺不错的仙君。

　　“崔钰君和北林君为什么会结仇的啊？”

　　眼看着苏北林从看台下爬上来后便跟崔钰开始打起嘴仗，元乐便向言福打听八卦。

　　“好像也不能叫结仇吧。”言福挠挠头：“起因我不太清楚，也是听一些老资历的前辈闲聊说起，崔钰君和北林君几千年前都是凡人，而且还是同窗，那时候就互相看不顺眼了。”

　　元乐咋舌：“几千年前就看不顺眼了？”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能记这么久啊？

　　言福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崔钰，又看了看时间，压低声音道：“三言两语说不清，等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带你去孽镜台看看崔钰君和北林君凡人时的过往吧，那里的主司跟我挺熟，我也是前阵子在那里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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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中场休息时间到，崔钰作为主要负责人是脱不开身的，言福和元乐便借着休息时间溜出比赛场地，去了孽镜台。

　　孽镜台位于第一殿阎君秦广王的鬼判殿右首，乃是天地灵气所洁而成此台，亡魂过了鬼门关后第一站便是被押解至孽镜台，由孽镜映出其一生罪孽，使得亡魂在上殿受审时不敢再有所欺瞒。

　　由于所有亡魂来到阴曹地府后都要来孽镜台，所以这里算是地府中最忙碌的一处，几乎可算是全年无休，因此借着这次厨神大赛，秦广王特意交代给孽镜台放一天假。

　　孽镜台的主司忘思此时正惬意的喝着茶享受着难得的清净，突然看见有两个身影蹦蹦跳跳的上来了，正要皱眉，就见其中一个身影边蹦边跟他挥手：“表叔！”

　　忘思眯眼瞧了瞧：“哦，是言福啊。”

　　元乐听到便有些傻了，他原本还以为言福跟忘思是有工作上的往来所以才熟悉，没想到他们俩竟然是亲戚。

　　忘思搁下茶杯对已经到了跟前的言福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去看厨神大赛了吗，还是说崔钰君有事让你来转达？”

　　显然最后一句是忘思比较担忧的一点，毕竟难得的假日，要是又临时被要求加班就非常郁闷了。

　　言福连忙摆手，把元乐介绍给忘思，然后说明了来意。

　　忘思却皱眉摇头：“这孽镜台向来只有本人在场才可观其生平，上次是崔钰君和北林君过来要看，你跟来了才顺道让你也看了，眼下你们自己跑来，崔钰君又不知情，若坏了规矩让你们私下看了，回头崔钰君追究起来我可吃不消。”

　　言福本是兴冲冲的想带好友来分享八卦，被忘思这么一说才想起这孽镜台的规矩，顿时沮丧起来，一旁的元乐更是失落不已。

　　忘思看着眼前两颗耷拉着的脑袋，想了想，突然拊掌道：“对了，我想到一个法子，虽然不能让你们从孽镜里直接看，但还是能让你们看到一些。”

　　前一秒还无比失落的两张脸立刻变得光芒万丈：“什么法子？”

　　“嘿嘿，我这里装有高清监控，本来是为了防止有些亡魂明明看过孽镜，到了鬼判殿还要耍赖不承认的情况。我把上次崔钰君他们过来的监控调出来，你们从监控里看当时的内容好了。”

　　元乐冒出满头的问号：“……监控？”

　　他对地府都没有完全熟悉，更别提现代凡世的东西了，等言福跟他解释清楚监控为何物后，忘思也已经把监控调出来了：“虽然不及孽镜里看得真切，不过也没差多少，你们自己看吧，我就不陪你们看了。”

　　忘思说完就踱去一旁继续喝茶了，言福和元乐立刻兴致勃勃的凑到了屏幕前。

　　“这是你来地府之前一阵子的事，北林君身为左司命，因职责所需每个月都会来一趟地府核对亡魂的凡世命数，上个月他来时似乎是跟崔钰君因为些做凡人时的旧事各执一词，由于时日久远，便到孽镜台来求证。”

　　言福说着，就看到监控画面上崔钰和苏北林上了孽镜台，身后还跟着言福。

　　两人跟忘思说明了来意后，忘思便领着他们到孽镜前，也不知怎么弄的，镜子里便渐渐浮现出画面。

　　隔着屏幕，监控里的画面也还算清晰，只见镜子中呈现的是一间书斋模样的屋子，凡人崔钰正站在一排书架前似乎在挑选书籍，正挑着，一人从他身边经过，却是忽的刹住脚步停了下来。

　　崔钰察觉到，从书中抬头看到来人脸上：“原来是苏公子。”

　　那人正是苏北林，见崔钰开口，苏北林也拖着调子道：“好巧啊崔大人，来买书？”

　　元乐记得这两人是同窗，不过看他们互相的称呼，应该已经不是在学塾上学的年岁了，果然旁边言福道：“此时他们已经从太学里学成出来，崔钰君得皇帝赏识入朝做了官，北林君因为家世显赫且无心入仕，便做了个闲散贵公子。”

　　崔钰还没说什么，苏北林已经又道：“听说崔大人为官后被传得十分邪乎，可‘昼理阳事、夜断阴府’，若果真如此，不如改日带我也去地府瞧瞧那里什么模样呗？”

　　苏北林一副不信的嘲讽语气，崔钰却面色如常：“好说。”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北林，目光落到他手里拿着的小说话本上：“苏公子好兴致，怎么不顺便选些字帖回去练字？”

　　你来我往的两句话功夫，就已经听得出这两人语气里互相较劲的氛围。

　　果然崔钰话音落下，苏北林脸色立时一黑。

　　言福继续充当旁白：“听说北林君素来不爱练字，时至今日写的字也不太拿得出手，然而司命府上多是需要提笔行文的工作，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将他分去那里任仙职。”

　　镜中崔钰接着道：“哦，是我忘了，令尊乃是当今之书法大家，诗文笔墨无不为世人尊崇追捧，苏公子又怎么会舍近求远，跑到这书斋里来寻字帖练字呢？”

　　苏北林立刻露出被刺激到的没好气模样：“找我爹学练字？我嫌日子过得不够刺激吗？”说着见崔钰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他便又道，“再说我爹的字太过刚猛豪放，本少爷喜欢雅致细腻些的风格。”

　　“苏公子每日不过招猫逗狗吃茶听曲，确实过得平淡了些。”崔钰说着扭头对身边书童交代了几句，书童点头跑开，不多时拿了本书册回来。

　　崔钰把书册递给苏北林：“这本品微集应该符合苏公子对字帖的要求。”

　　苏北林拿过来略翻了几页，却立刻嫌弃道：“什么人写的这本集子，诗文如此酸情做作，字还写得如此花里胡哨，肯定是个娘娘腔的小书生写的吧。品微集？这集子的名字也够矫情的了。我才不要。”

　　崔钰仍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字体虽然花哨，但倒是适合如此辞藻华丽的文章，行文虽略带青涩却也不乏真情意趣，想来作者是位生活富足平顺无甚忧虑的少年人。这不是跟你的情形颇为相似么。”

　　“苏公子若不认同，不妨把这本集子带回去给令尊大人品评，他是此中行家，看看他会赞同我们谁的说法。”

　　苏北林素来是喜欢跟崔钰较输赢的，听他这么说倒是欣然同意，揣了那本集子走出了书斋。

　　崔钰的书童看着苏北林远去的背影，不解道：“大人，您这是何意啊？”

　　崔钰若无其事的回头开始继续挑书：“前几日得知那本品微集收集的是苏侯爷年少时为追求侯爷夫人所做的诗词文章，所以想知道他儿子对这本集子的评价而已。”

　　书童：“……”

　　苏北林带着那本文集回家找他老子之后的结局可想而知——不仅被他老子狗血淋头的教训了一顿，完了还被踢到家祠里闭门禁食反省两日，任谁求情都不管用。

　　两天关下来，彼时还是凡人之躯，而且又是娇生惯养金贵公子的苏北林，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罪，到了第二天午后已经眼冒金星东倒西歪，开始在祠堂里翻箱倒柜试图找出些能吃的东西。

　　一通翻找过后，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一个蜡封的精巧木匣子来，打开一看，里面码着几颗拇指头大小乌金圆润的丸子。

　　苏北林显然已经饿得五谷不辩是非不分，想都没想，张嘴就把那几颗丸子倒进了嘴里。

　　不多时，门窗紧闭的苏府家祠冒起阵阵青烟，绕上朵朵祥云，家人仆役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家少爷青天白日的，上天了。

　　镜中画面到此便停了，监控里言福已经溜去找忘思讨点心吃，而崔钰袖手看着，此时啧啧摇头：“苏侯爷多年来派方士遍寻仙洲，以求长生，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几颗货真价实的丹药，却被你这么误打误撞的捡了便宜，真是败家啊。”

　　苏北林瞧着自己那段绝对称不上美好的凡人过往本就不爽，听他这么挖苦正要发飙，崔钰却又慢条斯理的把话题带开了：“北林君，看清楚了吗，那日在书斋明明是你先开口要我带你到地府看看这里是什么样，只不过我前脚刚答应你后脚就误吃了丹药飞升了，所以我才在你到了司命府后去跟司命星君提了你想到地府来走动，让他把每月下来核对亡魂命数的差事交给你的。十分讲信用了吧。”

　　“谁让你在这种事上面讲信用啊！”苏北林气得跳脚，“你根本就是看这是个跑腿的苦差事才故意让司命星君派给我的吧！”

　　崔钰瞧他一眼，坦然点头：“诚然这也是原因之一。”

　　苏北林快要被气死了，深吸了两口气：“不光是派我来地府这件事，还有我飞升到天庭后要分配去处，不就是你提议让我去司命府的吗？你就是知道我不爱写字才故意害我去那需得成日写字的地方，真是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崔钰云淡风轻的拢着袖子：“北林君真是冤枉我了，我在地府任职，职权范围也仅在地府，怎么能到天庭上去干涉仙者的仙职任免呢？”

　　苏北林狐疑的看着崔钰：“不是你？那我是为什么会被派到司命府的？”

　　“那你就要去问天君了。”崔钰一脸无辜，“我曾与你是同窗，所以当时天庭派了天官来跟我征求意见，我只是跟那位天官提了令尊乃是凡世的文豪书圣，虎父当无犬子而已，可是在替你说好话啊。”

　　“……果然还是你这个混蛋！”

　　然后监控里的场面就开始乱套了，言福看着监控里忙着劝架的自己，感慨道：“原来北林君被分到司命府是崔钰君的缘故啊，我那日忙着吃东西都没留意到这一截……”

　　“崔钰君和北林君在做凡人时已经结了不少梁子，后来一个飞升天庭，一个供职地府，见面时还是总会互相较劲。具体的事虽然只能给你看到刚才这一桩，不过也挺有代表性的了。”

　　元乐看着监控里完全打不过崔钰的苏北林——这位本来就是捡了便宜丹药飞升的，仙法实在浅薄得可怜——也很感慨：“原来崔钰君做凡人时就已如此厉害，也不知道北林君与他共事这么多年都是怎么挺过来的。”

　　“对了言福，刚才镜中所说崔钰君凡人时便可‘昼理阳事、夜断阴府’，是怎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