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阳光中》寒寒

17、该死的……君朗！

　　君朗板着脸搂紧痛哭失声的爱妻，担忧的眼神始终未离开过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追云。
　　他开始犹豫了。或者他一直相信追云注定要走上喜儿的旧路，爱上凡人并离开百花园；可现在，追云到人间来不过才一个多月，却已经弄成这个样子……君朗真怀疑，追云还有没有机会在两个月后回到百花园去？
　　「喜儿，别哭了。」
　　君朗叹息着哄爱妻收起泪水。谁知喜儿听见丈夫温柔的嗓音，又更觉得月下老人那家伙实在像与追云有仇。
　　「阿朗，为甚么追云得承受这些呢？她是百花园中最特别的追云，而且总在为别人设想……她该一帆风顺的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呀！月老看追云不顺眼是不是？有胆就来找我啊！看我不拆散祂那身老骨头才怪！追云……追云看起来好惨呢！呜呜……」
　　提到这个「惨」字，君朗可有话要说了。
　　「对了，喜儿。你不是说过，你们花仙根本不会被凡人所伤？你们的本体在天上呀，那现在……为甚么追云会伤得这么惨？」正好，也可以引开喜儿的注意力。
　　喜儿一愣，然后眼泪又掉得更急。
　　「呜……阿朗，你不知道……当初追云不是修道成仙被移进百花园的。是安琪说追云与百花园渊源甚深，所以才会破例任追云为『荷花神』……也因为这次破例，追云她根本不受百花园的封印所限制，一年四季在各界通行无阻。可是，也许追云真的与人界接触太多了，她的化身——也就是人形的追云——也越来越像人了。这种演变虽然这可以减低追云被人间鬼怪袭击的危险，但也令追云比我们其它花仙都要脆弱。我们花仙一族都是三魂以化身出现在人界，而本体与元灵永世不得离开百花园。简单一点来说，追云的元灵被一分为二，一半处于昏睡状态，跟本体一起留在百花园；另外一半与她现在这化身融为一体，如果不这样做，追云根本受不了人界的乱七八糟。因为这又一种『与众不同』，索拉尔才会担心得丢下百花园跟着追云到人间来呀！追云若受了伤，可比人类更加严重……她伤的不只是化身的血肉，还有仙人最重要的元灵。花仙没有自疗能力，若追云肉身受身祸及那一半元灵，等于耗去百年甚至千年修为！这一次，幸好有冥界的接引在，否则看这伤势……恐怕追云不会只是奄奄一息的躺在这儿！」
　　君朗握拳的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像是在苦忍着找人算帐的怒气——虽然他依然面无表情。
　　冷静！君朗这样命令自己。他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发疯，而且……也得等到一切都弄清楚之后！
　　「那……喜儿，为甚么你说『幸好有冥界的接引在』？依你的解释，该是追云坏了那位接引的事才对。既然如此，接引会救追云？」
　　喜儿叹息，为丈夫显然对冥界万物很感冒的语气。
　　「阿朗，你不知道。也许冥界人的职责实在有点残酷——对人类甚至被逼进轮回的仙人而言。可是，所有劫后余生的人、鬼、神、妖、魔一定都会告诉你：冥界人亦只是『身不由己』而已。就算贵为统驭地下万物的冥王，死神也不可能逆天而行的。因为祂帮了一个，却必须要为这一时心软，赔上千千万万无辜生灵的命。追云这次死里逃生，全因那名接引手下留情，及时收回勾魂令……接引不需要这样做的，是追云救了康灼，错的是追云，接引绝对有资格毁掉追云。」
　　人类有句话叫「阎王要你三更死，不许留人到五更」；勾魂令从人界带回冥界的，不只是人类的不甘，还有冥界人的无奈。在看尽人间种种悲欢离合之后，冥界人实在不得不明白，一切都是不容他们插手的。对于这些，曾当了几千年桃花仙的喜儿早已看透。
　　君朗对妻子点点头，然后又回头看着床上的追云。
　　在他的记忆里，追云好像总是活绷乱跳的，一点都没有身为「荷花神」的气度。然而，喜儿曾经说过，这正是追云在百花园中显得如此特别的原因。
　　这不但是喜儿的感受，也是君朗自己的体会。喜儿、索拉尔……在他见过的花仙中，就只有追云一个如此毫无理由地留恋凡间——老实说，他私下跟喜儿提起过，他觉得追云一点都不像一个花仙。追云在百花园里东奔西走时，就像一个跑错场的演员般，有点不伦不类。
　　然而，这份「特别」难道就是追云受苦受难的原因吗？那多荒谬！
　　如今，追云却……
　　一个活泼的荷花神都弄成这样了，君朗实在怀疑，如果再让追云留在人间，等到夏天过去，追云还有命回到百花园去吗？
　　噢……喜儿的眼泪又掉个不停了，就像个坏掉的水龙头。
　　该死的康然！该死的索拉尔！该死的……君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