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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来乍到系列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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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原拢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旁边的一只木芙蓉已经颓败,变成了浅浅的黄褐色。
一只干瘪的苍蝇翻着肚子小黑脚朝天叉开,已经风干成标本。
秋原晓得自己穿越了,每次睡着的时候都忍不住默默祷告这是一场梦。她很惆怅的觉得即便在张床上醒过来无数次,她还是难以抑制将这个漏洞的蚊帐啪啪扯成两半的暴力想法,然后将房间内唯一的旧木桌啪啪砸成一堆烧火的废柴,拿去填补屋子里四处通风大口子。
这房子虽然不至于抬起头就可以看星星看月亮,思考人生思考理想,但是下雨天还是可以免费的接一盆水洗洗脚刷刷碗冲冲厕所什么的。
如果说这里的厕所需要冲洗的话。
窗外的栀子花树怡然的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她看得十分清楚,毕竟她的目光从来就不在那上面,而是那已经腐朽了的窗框,这个世界太残忍,窗户竟然是没有任何遮挡的。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外面的情形大概是早晨八九点了,她正在坐等着一个七八岁的娃娃给她送药——这几天这个小娃娃一天三次,准时给她送药送吃的,还有另外两个小娃娃没事就过来看看她。但是那眼神——那种明显就是害怕的眼神,她很悲伤,一直很好奇寄居的这副身子到底是个什么凶神恶煞的模样。
但是屋子里唯一的镜子听那个送药的小娃娃说,已经被这副躯壳生气的时候打碎了。
她不好意思叫这么一群小不点给她打水,遂,算了。
她忧郁了好几天,今天才觉得稍稍释怀了点。
但是送药的小孩子还没有来,她觉得百无聊赖,想下地走走。
大概是这句躯壳许久没有下床,她甫一站起来,就觉得双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力,竟然双腿一曲,跪了下去。没由来的自己也跟着扑在地上。
彼时木门嘎额一声惨叫着被人推开了,一双沾满泥土,已经看不出什么原本颜色的鞋子慢慢的挪过来,她疑惑的抬起头,见对面站着一位长相颇为俊俏的青年,眉目虽然没有完全长开,却清秀隽雅,长大了想必更要祸人,一想起自己这个年龄时,是个不折不扣的痘痘君,毫无美感可言,没有对比就没有仇恨,她自从一把年纪后,就尤其憎恨漂亮年轻的男孩纸。那青年神情冷冷的,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哐当一声放在桌上,嫌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利落的走开了。
秋原诶了一声,那青年依旧没有回头,倒是脚步越发的快了,像她是什么妖魔鬼怪。
由此,秋原觉得自己一定穿越到了个丑疯了的女子身上。
她再度叹了口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桌上的药喝了,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困了便睡了。
青年连着送了两顿饭,秋原坐不住了,她如今这么虚软也是因为那些东西难以下咽,她醒过来的这几天,每天三碗面糊,没有一碗面糊不是灰乎乎的,这也就罢了,好歹有个男娃娃不是偶尔还对她笑啊,可是这个冷面小青年连眼神也吝啬得很,好像多看她一眼眼珠就会瞎掉似得,一见她张嘴人就冷冰冰的踏出了大门。尤其想念男娃娃的她终于忍不住向冷面小青年打探起先那个小娃娃的下落,但青年一脸如避瘟神的模样,照例走了。
秋原蛋疼……
但这具躯壳的底子确实不错,秋原的精神头一日比一日强。
今日她睡完了晌午觉,觉得额顶上暖暖的,心中嘀咕着男娃娃来了——这些日子以来,那个男娃娃总这样摸摸她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对比一下,见她没有发烫才松了气来,小人儿长得萌萌的,虽然抱起来有些咯手,但确实是一个小萌货。
她心中一喜,说实话,虽然自己大度,不同那冷面青年计较,但是整日瞧着他冷峻的面孔偶尔也是窝火得很,于是享受的闭着眼睛故意装睡,只是觉得今日他手掌有些粗糙,也大了许多,秋原觉得奇怪,一把就抓住了正要撤开的手。
啪的一声手上传来剧痛,她本能的撒了手,睁开眼见冷面青年倒退一步,手中的药碗洒出了几滴褐色的药水,羞愤的看着她,他生得秀气,确确实实像是被调戏了的黄花大闺女一般,所以说颜值决定黑白,看着他咬着嫣红薄凉的唇畔剑眉倒竖,连秋原都差点相信自己做了登徒子这等混账事,心中罪孽感丛生,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青年气得脸色涨红,道“你,你竟然装睡,太不知廉耻了!”
“……”
不就是摸了他手一把么?她并不是诚心揩油,这孩子刚出口话就这么重,秋原很想问候他的语文老师,究竟是怎么将这个看起来机灵实际上也机灵的小孩子祸害得这么迂腐不堪,没想到见她沉默,青年的气不仅没有消散半分,反倒是火上洒了菜籽油,更加的旺盛了,他一甩袖子,道
“羞也!”
“……”
秋原默默的将自己年纪在心中掐了千万遍,心中的气稍稍顺了一点点,她总不能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青年计较,要计较也得跟教导他的那位老师计较,好好的一个孩子,整天之乎者也的,也不晓得将来哪个肯嫁给他。
于是她露出一个大度的微笑,心中酝酿了一番解释的话,没想到她这个笑还没有笑完,青年却再退后了一步,脸的表情堪称精彩,羞愤有之,惊悚有之,恼怒有之,秋原记得那些被登徒子调戏过后的良家妇女再度被调戏,皆是这个模样,简直丝毫不差……她眉毛跳了跳,再跳了跳,等青年愤慨而出一句“望自重!”时,她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隐隐翻腾,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说道说道,装睡和羞耻有什么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
“……”
青年这回气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瞪着她半天愣是没说出来,秋原心中冷哼了一声,多大点孩子还想和她斗嘴皮子,她懒得看他,问道“我弟弟哪里去了?”
青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手中的药碗啪的一声放在桌上,药水溅出半碗,秋原没由来的一哆嗦,见他快步的离开了这屋子,突然间懊悔得想要捶胸顿足:好歹她前世也是个堂堂正正刚刚毕业园林设计的大学生,如何被一个尚处于中二时期况且还是个遥远的年代的孩子给震慑住了?
颜面扫地也不足以形容她心中越滚越大的羞愧的雪球,她悲愤的坐在木桌上,立马就感觉到屋子里唯一的老桌子年岁已经久远,她要继续这么下去,兴许这东西就真的能去当柴火了。
她挪回了床上,傍晚的时候木门照例是嘎吱一声,然而这声总算是温和了许多,不同那青年推门的一般,霸道又利落,约摸手臂一般长的木门里跨出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娃子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护住手中的药碗,灰灰绿绿的脸上表情认真而严肃,眉头微微皱着,头上两个总角乱糟糟的,又毛又绒,他走到了床边,秋原原本伸手去想要抚摸一下他的头这个动作被她深深的压在心底,男孩子糯糯的嗓音道“阿姐,我给你端药来了。”
不过才一天没见,秋原不知道怎么的心底的情绪就像酒料发酵一样,她接过药碗喝了下去,好挡住自己的异样,等一碗苦哈哈的药水进了肚子,她平静下来,问道“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男娃子道“阿姐,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昨天没来。秋收了地里忙,我去地里了,姐夫脚力快,就让他回家取水的时候顺便照顾你了,我还叫姐夫随时摸摸你的额头,免得你再发烫。”又问道:“阿姐,你好些了么?”
秋原将他拉到床边,说道:“明天下床没问题了。”她本来还想问白日里给自己送药的冷面青年是谁,被他这么一问,倒是给忘了。
反应过来,道“什么姐夫?”
小孩子听完她的话,又圆又黑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惊喜随即变得暗淡,他嘟囔着嘴,担忧的伸手摸了摸秋原的额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并没有回答她,秋原被他一番动作搞得有些懵,疑惑道“你干什么?”
男娃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刘大夫说了,要是你的额头比我的烫,就麻烦了,可是你已经不烫了,姐姐,你还是想不起来么?”
“咳咳……”秋原有些尴尬,她总不能对他直接说我不是你姐姐,虽然这是个事实,但是如
今她顶着这个躯壳,倘若她将这个事实说出来,这个小孩这回定然要去找那个什么刘大夫了。
她只好胡扯道“阿姐不是给你说了么,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
男娃子眼巴巴的望着她,仿佛在恳求道:你在努力想一想罢!
秋原一把将男娃子拉上床来,不过她还没有好全,力气不大,这个动作有些吃力,男娃娃顺势坐在床边上,她看着他一张花花绿绿的小脸,道“想不起来就算了,你告诉我也一样,反正你还是我弟弟,你姐姐我还活着,这就是最重要了。”
七八岁的孩子哪里这么多心思,听完她这一番言论,觉得也是这个道理,记不得的事情他替她记得,只要人在就好了,不要像母亲和父亲那样将他孤零零的留在世上,他想得单纯,并不知道秋原这几句话的真心,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照料这个小孩子,没有父母的滋味她尝过,实在算不上好味道。
男娃子被她哄着爬上了床,两人窝在被子里,秋原接着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什么姐夫。”
男娃娃顿了一顿:“阿姐,姐夫就是阿姐的丈夫,阿姐连这个也不晓得么?”
“……”就是太晓得了才问清楚,秋原泪目,急切的等着他的下一句
“白天给你送药的那个人就是姐夫啊。”
秋原觉得头晕目眩……
她颤抖着说道“我能休了他么?”
男娃子紧张的捂住她的嘴,大大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责备之意“阿姐不要胡说,大人们只说休妻,哪有休夫,你要是在这么胡闹,姐夫一定会更加生气了……”
秋原看着他训起人来小大人的模样,心中的苦楚无处发,绝望得捶胸顿足,咬着被子一脸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