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8 梦里南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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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寻又做梦了。
是她十四岁那年的夏天，正是初遇风见森信的那一天。
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过去的自己。
树上的蝉牢牢地贴在树干上不厌其烦地叫着，令人头疼，早早就爬起来准备上山跑步的一条寻换好了运动服，正坐在镜子前梳头。
“小寻——小寻——”好友代田杏呼喊她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来了来了。”面容稚嫩的少女一边回应一边将叼在嘴里的皮筋拿下，熟练地扎好辫子。
当奔跑着经过走廊时，认真看着报纸的一条哉对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皱了皱眉，那句“别在外面呆太晚，记得早点回来吃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到底，他并不喜欢这个让妻子变得憔悴的罪魁祸首——即使那是他的女儿。
说出口的话自然也不会那么温和：“整天跑来跑去，这么疯像什么的样子！”
少女的脚步慢了下来，脸上闪过明显的失落，但很快，那失落变成了毫不在意的笑容：“知道啦，我出门了。”
——原来我的表情这么明显的吗？
旁观着这一切一条寻想到。
随后发生的事情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原本约好了一起上山跑步的代田杏在去山上的路上遇到了来找她的人，代田杏爷爷的身体情况一直不好，基本就是呆在家中安度最后的时光，刚才更是突然恶化，于是她的母亲便托人急找她回去见最后一面。
代田杏和爷爷的感情一直很好，立刻慌了手脚，神情恍惚地呆在原地，还是一条寻推了她一把：“你快点回去吧。”
“……嗯。”代田杏也没空再和一条寻说些什么很快跟人离开了。
于是少女一个人上山，步子从走的变成慢跑，然后开始狂奔。
她想起了前不久刚去世的爷爷一条正直。
这个家中，父亲母亲对自己漠不关心，一条律离家出走之后，爷爷奶奶便是她曾经的精神支柱，爷爷匆匆离去后奶奶也一走了之，现在只剩她一人面对这个偌大而冷清的家。
她一边奔跑，眼泪从眼角溢出，直到她控制不住情绪停下脚步，蹲下身紧紧抱着自己，将脸埋在膝盖之上。
过去的自己身上的那种感情好像影响到了此刻作为旁观者的一条寻，让她也有些伤感起来。
过了许久，少女平复好了心情站起身，重新开始晨跑。
一条寻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场景，有些不愿意继续看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遇到什么样的场景——
少女注意到了脚下泥土的异样，已经几天没有下雨，泥土却有些湿润，颜色也很深。
顺着脚下那偏深的痕迹，少女找到了遮遮掩掩的树丛之中，浑身染血的受伤少年。
出于警惕，少女找来长长的木棍，往少年的身上戳了戳，并没有反应。
看他的样子多半也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出于善意，少女准备先看看他的伤势。
然而就在她要撩起他的上衣时，原本昏过去的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谁！”
即使沾着些泥土和血污，还是能看出少年有着一张漂亮的脸，带着防备的神色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女。
“我……我是这里山下的居民，我看到你受了伤所以，总之……你没事吧。”
少年大概确认了她不会对他造车威胁，松开了禁锢。
“你伤得很重，你在这儿坚持一会儿，我去找人。”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少年再次抓住了她。
“别……别走。”
“诶？”
“我……不方便被太多人知道。”
面对少年提出的要求，少女很无奈，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搬动他下山，但又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最后她想起爷爷的一位友人，据说曾经在灰色地带工作过的医生。
那位医生姓川岛，虽然爷爷比他年长许多，却和爷爷的关系很好，自己也经常被带去做客，从而渐渐地熟识起来，算是很关心自己的长辈，川岛曾告诉过她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和父母说或者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直接去找他。
“你这样我没法帮你，我去叫认识的医生来好吗？”怕少年不同意，又补充道：“我认识的，肯定不会乱说的。”。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大概也知道自己的伤势很重又不容拖延，于是认可了她的说法。
等少女走后，还留在原地旁观着的一条寻看到少年勾了勾唇角。
——这本就是一场骗局。
一条寻面无表情地看着梦中的自己叫来了川岛医生，两人将少年的伤口简单处理过后将他带到了一条正直在山下建的小木屋，一条正直和儿子儿媳的关系算不上好，所以他么平常不会来这里，在他去世之后这里更是直接成了一条寻的秘密基地。
这座木屋明面上并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以及一个柜子，柜子上零散地摆着一条正直晚年的乐趣——木雕。
为了保险起见，也是尊重少年的意愿，少女还是决定将少年带到了木屋的地下室中——那是一个比上层大了许多的空间，这里甚至不能称作是一条正直的地盘，因为这里摆放的基本都是一条寻的东西——那是一条正直送给一条寻的自游乐园。
川岛医生并没有对少年的来历有过多的探究，只是在离去前提醒一条寻不要对他太过放心。
“我总觉得这小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一般哦。”
少女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不过我也不会多问的，美救英雄，一听就很浪漫呢。”
面对川岛医生的半是调侃的玩笑话，少女不好意思地低头。
“想多了，川岛医生。”
“嘛~总之自己小心，有事再来找我。”
“嗯好。”
少年感谢少女的善意，他们交换了彼此的名字，然后在日常的相处之中了解了对方的经历，只不过一个说的是真话，一个说的是假话。
少年自称森信，母亲原本是在富人家里工作的女佣，因为不小心和醉酒的男主人发生了关系，被男主人辞退。重新开始生活的母亲没想到自己怀了孕，但坚强的女人还是决定生下孩子并且抚养他长大。十多年过去，男主人发现了自己可能还有孩子在外的事实，想要找到他，偷偷了解到此事的女主人不满，派人抹杀他和母亲，母亲为保护他而死，他虽然成功逃跑，却还是受了伤，迷迷糊糊地跑到了山林里迷了路，体力不支地晕倒，刚好被她发现。
在一旁听着风见森信叙述的一条寻，看到过去的自己被少年悲惨的经历所打动，露出替他难过不服的样子，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那个时候的自己果然很天真啊。
一日日的相处，少女聆听着少年讲述外面世界的丰富多彩，和少年倾诉父母对自己的冷漠然后得到少年的安抚，和少年在那秘密的地下室中欢声笑语，一次次无意却刻意的接近中，少女被少年的温柔打动，喜欢上了少年，而少年也直白地向她表达了爱慕，两人顺其自然地成为了恋人——即使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这段感情。
一条寻觉得这是个梦境却又不全是，这个梦如此清晰，如此漫长，往常她只会梦到过去的某个片段就醒来，这一次却是从头梦到了尾，比起梦境，更像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重新经历了一遍过去的回忆。
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一条寻知道马上就是风见森信挑明一切的时候了。
期间她看得到少年在少女没留意到的时候脸上的深思，像是很纠结很困恼，在少女面前他竭尽温柔，在少女背后他心机叵测。
少女不会一直陪着他，等少女离开后，他就在那间地下室里探索，一条寻知道他在找千寻，但是当时就连一条寻自己都不知道千寻被一条律藏在了武馆的储物室里，风见自然一无所获。
一个夜里，少女偷溜出来，带着少年参观自家的武馆——因为他说自己除了那座木屋都没有去过其他和少女有关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将他带到家里，于是武馆变成了最好的场所。
少女小声却又激动地向少年讲述着日常发生在武馆里的一切，在经过被封锁的储物室时，一条寻注意到了少年神情的变化。
“这是？”
“这里是以前的储物室啦，因为太小了，所以已经废弃了。”
“原来是这样。”
第二天夜里，少年再次潜入了这里，并且在储物室里找到了千寻。
一条寻目睹着这一切，就等着他和记忆里一样偷走千寻了。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原本即将把千寻带走的少年在快要离开时停下了。
他盯着手中的刀发起了呆。
一条寻疑惑了，他在犹豫什么，随即画面一闪，她便发现自己似乎是进入了少年的回忆之中，他给她刻了一个心形的木雕，她为他做的蛋包饭，他和她在树林里寻找萤火虫……
一幕一幕，全都是两人相处时的场景。
直到最后，画面停留在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问：
“森信会永远喜欢我、不欺骗我么吗？”
“嗯，那么小寻呢？”
“我当然会啦。”
“那我们约好了，要永远不欺骗对方，永远在一起。”
“嗯！”
这一刻的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完全克制不住流淌的眼泪，明明早就应该释怀的事情，重新体会过一次之后还是会难过。
——我为什么会难过？难道我还没有放下吗？
一条寻想起了平和岛静雄。
——我是怎么了？
然而没等她为自己情绪的古怪想下去，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转变，回到了储物室中。
令她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少年将千寻重新放了回去。
——不可能。
这是一条寻第一个反应。
然而接下去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和记忆背道而驰。
风见森信联系上风见家的人，主动选择放弃继承人的争夺。
他告诉少女，是他的父亲找到了他，表示已经阻止了妻子的行为，甚至可以接他回去，但他为了少女选择永远留在小镇上，父亲于是给了他一笔钱，足够让他生活下去，算是尽了一点父子之情，听闻此事的少女高兴地投入少年的怀中。
少年主动上门找到了她的父母，表示要和少女在一起的意愿，父母一开始对他还不放心，但在少年认真的所作所为中，表示了认可。
后来，少年和少女变成了男人和女人，他们重新将武馆建立了起来，他们成为夫妻，有了家庭，还有了孩子，一切都幸福地像一场梦一样。
——不，这本来就是一场梦。
一条寻看着眼前陌生的场景，感受不到丝毫的甜蜜，反而觉得荒谬。
她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样的场景？
明明自己喜欢的人是静雄不是吗？
第一次，一条寻对自己的内心产生了怀疑。
——快点醒来。
她催促着，耳边充斥着那对陌生夫妻的欢颜笑语。
——这不是真实的！
远处传来孩童的呼喊声。
——快点醒来！
男人一把抱起奔跑而来的孩子，一旁的女人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发。
——快点！醒过来！
终于，一条寻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双眼，身下的床单已经被自己的冷汗浸湿。
她感受到手掌心传来的一阵灼热，她抬起手，发现在不知不觉中，短刀千寻在她的掌心探出了一截刀刃。
——是因为你的存在吗？
【真？假？】
对她的疑问，千寻好像又变成了最初时不时才回应一下自己的模样，给出的话也不清不楚。
她联想到短刀千寻的作用，然而短刀是“恢复”记忆，自己梦见的场景并不真实的，也不曾被“斩断”，那么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梦到那样的场景呢？
还是说……那本来就是她的期望？
正在做着美梦的佐藤千佳，突然被人摇醒。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旁坐起来垂着头的一条寻，不满地抱怨道：“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你干嘛啊小寻。”
“千佳啊……我这样是不是很渣啊？”一条寻的语气低落，让原本睡意朦胧的佐藤千佳感到一丝不对劲，她揉揉眼睛，翻身靠近一条寻。
“你怎么啦，不会是在说梦话吧？”
一条寻一把将头发撩起，同时双手依旧保持着放在头顶上的姿势，转头看向她，满脸震惊：“我……我居然梦见我和风见结婚了，难道我还没放下他吗？”
“哈？！你说啥？我没听错吧！”佐藤千佳猛地坐起来，双手抓住一条寻的肩膀开始晃动，难以置信：“你、梦见、和、风见、结婚？”
“……嗯”一条寻无力地点点头：“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你可是昨天刚和静雄约会回来，晚上就梦到和前男友结婚！
佐藤千佳想这么说，但是考虑到一条寻的心情，又改了口：“梦都是反的嘛。”
“这样啊。”一条寻的情绪好像还是很低落。
“呐，小寻，”佐藤千佳打开灯，然后捧起一条寻的脸，认真的凝视着她：“我问你。”
“……问。”
“你当初为什么和风见分手？”
“因为他骗我。”
“那好，如果把骗你的那个人换成静雄，你会原谅他吗？”
“静雄不会骗我的。”
“那如果呢？”
“那就是有原因的。”
“你会因为这个和他分手吗？”
“不会。”一条寻几乎是脱口而出。
看到她这么笃定，佐藤千佳总算松了口气：“这不就好了，只是一个梦而已，你喜欢的明显是静雄嘛。”
“嗯……对，我喜欢的是静雄。”一条寻虽然在这件事情上说服了自己，但还是有些茫然：“那你说，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总觉得心里有愧啊！”
“这不太好说，难道是心理压力太大了？我看你最近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嘛。”重新恢复成躺姿的佐藤千佳替她分析。
“不过我最近经常做梦倒是真的，还老是就梦到过去那些事情。”
“哇，少女你这样很危险啊。”
“要不我去看看心理医生？”一条寻已经开始思考心理医生的合适人选了。
“没、没那么严重吧……”佐藤千佳想了想才问：“是不是最近风见又来找你了，所以刺激到你了？”
“他能刺激到我什么啊，再说他用什么刺激啊，他……”一条寻突然顿住。
“怎么了？”佐藤千佳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一条寻突然想到风见一族也是也是有“凶器”的，而自己从来不知道它是什么，长什么样，有什么作用。
比如罪歌，通过砍人来表达爱，从而控制人心；比如千寻，可以斩断修复记忆，也算是变相的“控制人心”，那么风见森信手里的凶器，是否也拥有控制或者影响内心的作用呢？
也许在多次的接触中，他早就利用了自己的不知情，对自己的心理产生了影响？
但这只是猜测，这一切也有可能真的只是她自己的心理问题。
“没什么。”一条寻没有和佐藤千佳说出自己的猜想。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让你哥找个心理医生也不是不行。”佐藤千佳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决定还是支持她先前的想法。
“嗯，我知道了。”一条寻重新躺回被窝。
佐藤千佳打了个哈欠，伸手就关掉了灯：“好了好了，睡吧睡吧。”
“嗯。”一条寻闭上了眼。
黑暗之中，原本安静的千寻又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疑问。
【真？假？】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38 梦里南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