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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十三

      转眼,早发的桂花已让校园里溢满淡淡的秋香,收拾完外面晾晒的被单,梁细雨就往寝室走,在寝室楼的边上,一颗小臂粗的银桂,正开的纷繁灿烂,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攀住花枝深深地嗅了一口。嗯,真是沁人心脾,她惬意地舒展着眉头,随即折下两支来,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并无人注意,不好意思心虚地笑了起来,赶紧把花藏在了被单下,一溜烟地跑回寝室。

      经过旁边的寝室时她听见班长正在伤心的哭着,她小心推开门,看见班长正听着电话,哭的不可开交,靠在衣柜的身子有摇摇欲坠之态,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的样子,她赶紧把床单和花扔在了桌子上,上前扶住班长。一面吃惊地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班长早已泣不成声,几欲坠倒,梁细雨扶她在床边坐下,一面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递给她。正在不知所措之际,王慧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夸张地说:“怎么了细雨,你和班长吵架了”。梁细雨无辜地望着她说,摇了摇头。王慧也上来扶住班长,不迭问道:“说话啊,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到是说句话啊。”然而班长却只顾着哭,一丝也停不下来。“要不赶紧给辅导员打个电话吧”,梁细雨无助地说。“来,你来扶着她,我去打电话”王慧说道。

      二十分钟后,辅导员黄黎萍赶到了寝室,寝室里除了王慧和梁细雨外还有其他寝室一起聚了五六个人,大家正七嘴八舌地安慰着班长,大家终于知道原来班长的父亲忽然去世了,家人打电话通知她赶紧回去。
      了解情况后,辅导员果断地让班长回家,但必须要有人护送。王慧说:“我陪班长回去吧”。“你不行,一个女孩子家,坐十几个小时火车,又是晚上,出了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辅导员断然否定。有人提议说胖子热心快肠,可以去送。辅导员又说: “许飞不行,干事情太毛糙了,不能去送…”稍微思绪了一下后,辅导员对王慧说:“去打个电话给学习委员,告诉他,我找他有事,让他马上到女生宿舍这边来”。“哦,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王慧一边去打电话,一面自言自语道。 “不在,就让男生去找,一定要找到!”,辅导员冲着王慧命令到,接着又对其他几个女生说道:“你们其他几个人帮着班长把东西收拾收拾,过会子好走”。
      下午没课,李松澜又美美地看了一下午的书,九月底的天空,蓝的纯粹,太阳早就没有了夏日里的威力,晚风中穿着外套,竟然还有些点凉意,也许是坐的时间太长的缘故,李松澜一面想,一面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去吃晚饭。离宿舍楼还有一段距离,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起:“老大,快,跑步前进!”。他抬头正看见项云龙站在光着膀子站在窗子口。他仍旧慢慢地走着并没有加快步子。楼上的项云龙似乎着急冒火似的大叫起来:“快啊,找你有事”。他看项云龙似乎没有玩笑的意思,就赶紧加快步子小跑了过来。项云龙看见他已到楼下,冲他喊道:“王慧打电话说,辅导员找你有事,在女生宿舍,让你赶紧过去!”。“什么事情”他问道。“不知道”。“哦”,他应了一声,来不及放下书,就径直往女生宿舍快步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王慧和梁细雨两人一路小跑着过来,他加快步子跑了过去。“电话打半天了,也没见你的影子,还以为你不来了,正准备去找你。”,王慧有些恼怒道。“什么事情?”,他一边急匆匆地往宿舍跑,一边问道。“班长的爸爸去世了,辅导员让你送她回家”,梁细雨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答道。一转眼就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他回头看看两个女生,想让她们跟宿舍阿姨说一声,才好上去,两个女生已经被他甩了好大一段路了。他正有些焦急,宿舍管理员阿姨看见他问:“是送人的吧?”。“是的”,他点头道。阿姨挥挥手示意他上去,他一抬腿哧溜一声就窜上了楼梯,五楼班长宿舍门口正站着一些人,他匆匆走过去,其他女生纷纷让开,宿舍里有好多人,班长正坐在床边上勾着腰还在不停地啜泣着。

      辅导员看见他,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叮嘱他一路上要注意安全,照顾好班长,末了从钱包里掏出八百块钱递给李松澜,让他先用着。他没有推辞,接过钱装了二百块在上衣口袋,剩下的放在钱包里。问道:“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旁边的女生赶紧把一个大挎包递给他,他一把接了过来。顺手把自己的书和茶杯递给她,对她说道:“帮我交给许飞,让他放我柜子里”。众人扶着班长出来门,到了楼下,他回头对辅导员说:“黄老师,你们回去吧,到了以后我联系您”。“路上一定要小心”辅导员再次叮嘱道。他点点头算是回答。“能自己走吗?他问班长道。班长无力地点点头,示意没问题。他看见班长走路时有些恍惚,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挽住班长的胳膊,娇小的班长细弱的胳膊被他的大手挽住,感觉到一股有力的支撑,心里也觉得一暖,泪眼汪汪地看了他一眼,算是感谢。

      李松澜并没有看到,他一手拧着包一手挽住班长,小心地走着,有些战战兢兢。不时有人从他们旁边走过,都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李松澜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别人肯定以为是一对闹矛盾的情侣呢。想到这,他觉得脸上热了起来,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班长被他挽住走的有些跌跌撞撞了。好不容易出来校门,这一段路走来,似乎是那么漫长,李松澜长长地舒了口气放下挽住班长的手。赶忙去路边拦的士,正巧一辆的士开了过来,他赶紧招手,的士慢慢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挽住班长,就准备等车停了就开车门上车。车里原有乘客也准备下车,车门开的刹那,车外的人和车里都愣在了那里。

      柳横烟目光轻柔扫在他的脸上,诧异中带着欣喜和一丝忧伤,她的心是酸楚着的,忽然而来的相对,让她顿时语塞。直到她注意到班长满脸的泪痕时,才发觉自己的心思只在李松澜身上。“哪里去?”,她关切的问道。李松澜却来不及多解释,一面匆匆扶班长上车,一面匆忙答道:“送她回家”。说着自己也钻进了车。车子发动时,李松澜摇下车窗向她挥挥手,柳横烟怔怔地站在原地,竟然忘记了跟他也挥挥手,看着车子发动又飞快的驶去,只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只到现在她还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他刚才的样子坚毅而果决。“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呢,为什么他会和班长在一起,为什么班长看起来又是伤心欲绝的样子?难道班长和他早已经好上?不可能啊,从来没有过任何蛛丝马迹啊,而且,自己的感觉难道是错的吗?那些眼神交汇中所透露出来的端倪,难道都不是真的吗?还是自己想的太多那那首诗又是怎么回事呢?真的仅仅是帮人代笔?可让自己感受到的分明是一个男人自己的爱和思念啊?”

      一路上柳横烟思绪混乱,一会儿觉得李松澜和班长根本不可能会相好,一会儿又觉得万事总有例外。一会儿坚定,一会儿怀疑,一路不停地乱想,也不知是怎么走回到宿舍的,聚着的人还未散去,终于从别人的口中得之了原委。想到他果然不是和班长好,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但转念又想到,他这一去又不知道何时能回,心里不禁又充满了思念。
      车飞快地向火车站驶去,班长已经停止了哭泣,他低头看了看她,几丝凌乱的头发垂在眼前,粘在腮上,眼睛红肿的像个桃子,目光呆呆地盯着前面司机座位的背垫,右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胳膊,似乎此时早已把他当成了依靠。

      他的心一阵酸楚和悲伤,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深秋的凌晨,当他从外地赶回家中,远远地就看见父亲躺门板上。锥心的疼痛和弥天的悲怆蘧然将他袭倒——他最深爱的父亲去了。仿佛就在昨天他还和父亲在一起锄地,一起给秧苗放水。而现在阴阳殊途,人已陌路。这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他忽然对死亡生出无限虚无的感慨,每个人的死亡都意味着此岸世界的沦失,因此人的生命的消亡才有了悲剧的色彩。念及此,泪水不禁在眼眶中打起圈子来,他别过脸,强忍住没让泪水流下来。此时,他清楚地知道他身边的这个女孩正承受着多大的悲痛,他知道她那些自诩的坚强只是一种姿态,实际上,她还是那么的柔弱,毕竟她只是一个没有经过风雨的少女,在这忽如其来的巨大的悲痛面前,她是不堪一击的,她需要安慰,需要精神的支撑。

      这也是当辅导员让他去送班长回家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的原因所在,人不但要有悲悯之心,也一定要有担当,所谓当仁不让,即在于此吧。想到没有办法去分担她的悲痛,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将搂住自己的胳膊紧了紧,想给她一点坚强的勇气。她似乎也感觉到他的关心和力量,抬眼望了望他,正是他侧面刚毅的轮廓,在九月的天空的辉映下,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一瞬间击中了她……

      余晖在车窗外跳动,路旁的风景和人不停地变换着。他想起了柳横烟,匆匆间,竟然没有时间来想她,回想起车门开的的瞬间,她那讶异的眼神,让他的心顿时悸动起来。多少次,目光悄然在她的背影里流连,多少次,疼痛的心思在深夜里浮起!有时候,他真的冲破一切的顾忌和束缚,不顾一切地告诉她,让我们相爱吧,在这青春纯美的季节里!你看天空蔚蓝苍茫,风儿柔情四溢,而我们正年轻!那一定是件很美的事情,一定会像童话中那般美好。可是他做不到,真的,不是胆量的问题。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总在不断地回荡,产生出巨大的牵扯力,遏制着他一切冲动的可能。有时候他觉得它像个天使,时时给他善意的提醒,有时候他又觉得这是一个魔鬼,总是吞噬着他爱的激情。这住在心里的双重性的“神祗”就叫着“理性”。是的,是理性,理性让他少了年轻的冲动,多了克制,多了坚忍,多了冷静,也多了痛苦和失意……

      出租车一个大转弯,停在了车站广场前,刹车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惯性让他往一边倾斜着,班长娇小的身躯整个地依偎在他身上,他扶住她时,却发现她哀伤憔悴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火车轰隆轰隆地在黑夜中穿行,路边的灯火不断地向后划过,他端来一碗泡面递到班长面前。“吃点面吧”,他对班长说道。班长无力地摇摇头,拢了拢头发,将身子往座位里靠了靠,轻轻地眯上了眼睛,眼角蓄着的一颗泪珠滚落下来,顺着脸颊划出一道清亮的泪线。他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轻轻地碰了碰班长的手,班子眯着眼捏在手中,却并没有去拭脸上的泪痕。桌上的泡面散发出一阵阵香气,但他却没有吃的欲望。对面坐着的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一直看着他俩,似乎很有探究的欲望,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时终于忍不住向他指指班长,带着假意关心挤出来的媚笑,等着他的回答。他对这种以关心之名,行探究之实的好事者,历来没有好感。冷漠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胖女人见他并不答话,悻悻地撇了撇嘴,转脸向车窗外望去。

      火车轮毂划过铁轨单调的节奏敲打着夜的寂静,车厢里的人大多都眯着眼睛在佯寐。班长闭眼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不时挪一挪肩膀,以便靠的更舒服一些。空调里有些凉,他见班长只穿着一件衬衫,便从包里找出一件外套,轻轻盖在班长身上。班子轻轻地动了动,他看了她一眼,灯光照着那些干了的泪痕,让他不禁为之侧闵。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中,让他的脑袋也昏沉起来,遂闭眼靠在座位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睡着了。

      哐当一声,火车变速的摇晃让他惊醒,他觉得肩膀上沉甸甸的,原来不知何时班长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他心里一阵忐忑和惶恐,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岁月里,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如此靠近,如此亲密的接触,他不是那种幻想狂,可是一个女孩如此地靠在他肩上,却让他心里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正犹豫该不该叫醒班长。却瞥见班长似乎正睡的香。正是这一瞥之间,他的心却静了下来,“该让她好好睡睡,明天不知到还有多少伤心劳神的事情在等着她呢”。

      半边身子早已酸麻,他一直坚持着。“明天早上五半点左右到站,再坐汽车去班长家,大概七点多一点就能到”,他在心里盘算着。一想到明天,他忽然哎呀一声在心里叫了起来”。辅导员让他来送班长时,他并没有想太多,他觉得这就是一种责任,是对老师、同学理应的担当。但是现在,当想起无法听课时,心里却痛惜起来,毕竟这些年学习已经成为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明天是周五了,还好还好,算起来只要缺一天的课,这又让他心里好受了点,但想到好几天无法学习,图书馆他常坐的位置不知道要被谁占了去时,心里又泛起了一阵惋惜”正在这么胡思乱想,班长忽然将头动了动,他赶忙按下胡思乱想的念头,瞥了瞥班长。班长轻轻嗯了一声醒了过来,他赶忙闭上眼睛,为是不想让班长觉得尴尬。

      班长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李松澜的肩上,感觉有些错愕。她轻轻将头从他的肩膀上移开,转脸看看他。见他正闭着眼睛在睡觉,平静而安详,和平时那张时时带着忧郁的脸完全不一样,她不禁偷偷多看了两眼,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不禁又荡漾开来,她为自己在此时此刻有这样的心思而感到愧疚和自惭,赶忙将脸转向了窗外。父亲的模样在她的脑海中打转,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如电影分镜头似得纷至沓来,让她再次伤心的不能自已,她对着窗外默默地哭着。

      李松澜觉察到她正在哭泣,便不能再佯装睡觉了。班长正背对着她默默地望着窗外,玻璃上隐隐地印着她满脸的泪痕,他取出毛巾走到车厢的尽头,用热水将毛巾打湿再轻轻地拧干。“擦把脸吧”,他将毛巾递给她。她接过毛巾,敷在脸上,却并没用止住哭泣,反而更加伤心的抽泣起来,瘦弱的肩膀不停地耸动着,就象的风雨中一株孤单而无助的小树。对面的胖女人睁开佯寐的眼睛,再次好奇地打量他俩,目光中透着某种厌烦和不屑。

      他静静地看着班长,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此刻再多的安慰也没有用,再多的话语也无法消弭她的悲伤,不如让她尽情的哭。云开雾散后,天才会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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