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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那年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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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那年花开
A大,虽是国家重点学府,但两块五的饭菜才有荤,以下便只有素。而她最喜欢吃的木耳炒肉,一个月也吃不到一两回。记得那天,自己又只打了一块五的青炒土豆丝,将饭盒放在餐桌上,等在饭堂帮完忙回来,白白的米饭上居然堆了满满一饭盒木耳炒肉,有些甚至还掉到了外面,热气中还透着晶亮。
易若婵第一感觉便是某个不怀好意的恶作剧,可是进校才一年,自己从不与人争斗,且和别人相比自觉哪一点都平平,又怎么可能得罪别人?再者,菜色新鲜干净,没有夹杂着别的东西,就似刚从窗口打来的,看起来不似恶作剧倒像是别人献的爱心。这样想来,易若婵便吃惊的四处张望着,可身旁都是用餐的学生,根本不知道是谁献的爱心。无奈的,易若婵最终还是敌不过美食的诱惑,口水四流的吃起来。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一个星期,这天,她终于按赖不住想一探究竟,她将饭盒放好后便偷偷躲在了柱子后面。就在她左顾右盼,不停的试着将眼前的人往“始作俑者”上扣时,却被一个熟悉的身影迷了眼:食堂门口,他穿着一套雪白的运动服,额头似乎还挂着运动过后的汗珠,矫健的身形若隐若现,俊颜沉稳,目不斜视,就这样走在一群朝气蓬勃的青年中间,却依然出类拔萃卓尔不凡。若婵禁不住看呆了眼,面微微泛了红,是他!
自从一年前匆匆那一面后,易若婵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她很忙,同时打着三份工,根本无心它顾,不过她还是很感激他的,在那段艰难岁月,她头一次感受到了人情的温暖。
可是体内扑通扑通加快了跳动节拍的小心脏,分明在提醒,此刻的自己完全是一个花痴的表现。易若婵急忙晃晃头以使自己从无边的幻想中清醒,低喃道:“人说少女杀手,还真是名不虚传。”
江修远缓缓走到窗口打了饭菜后,便向中间的用餐区走来。饭堂学生成千,各种声音搅到了一起嘈杂不堪,可易若婵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她的视线随着他一步一步向前然后又转了个弯,最后落到那只熟悉的粉红色饭盒前,然后的一切便令她惊掉了下巴:她看到他迅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后便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饭盒里的木耳炒肉一点点夹到她那只粉色饭盒里,样子居然还那么专注,随后再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到同伴中间坐下,好像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易若婵目光呆滞,思绪混乱,胸腔里的小心脏已然狂跳不已,迷迷瞪瞪的好半天没反过神来,直到听到不远处有人问:
“哎,我说哥们,你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江修远刚坐下,对面的沈峰指指饭盒的方向开问了。连续一个星期,他是越来越好奇,自己这位最好的哥们儿和那只粉红色饭盒的主人到底是哪路关系。
“我只是不喜欢吃而已。”江修远一脸的坦然,不紧不慢的回答。
“那你可以不打呀!”沈峰依旧不死心,以他对他多年的了解,他不会莫名对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孩子这般,而且还是这样偷偷摸摸。
“看着想吃,但吃到嘴里又没胃口了。”江修远白了他一眼,做出“你这个八婆”的表情,依然不闲不淡的说。
“哦?难不成是怀孕了?这么反常!不过哥们,以后吃不下的,我倒是很乐意帮忙的呀,我不在乎你的口水!”沈峰脸上带着捉弄成功后的得意,平时都是他甘拜下风,今天总算逮到机会平反了。可接下来他这位哥们的话却让他噎了半天。
江修远脸上写着高高在上的淡漠,声色依旧沉稳不起波澜:“谁还没有一点同情心呀,换作那是一只猫一只狗,我也会给它送吃的,有这么奇怪吗?”
话音刚落不久,沈峰还在错愕中,就见身旁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的速度,将混杂的饭菜劈头盖脸的从江修远头顶倒了下来。
“猫,狗是吗?来,喂给你!”
一群人惊愕的转身,就见眼前的女子胸前剧烈的起伏着,一脸愤怒的表情,朝着满是残羹盛饭的某人瞪了一眼后,拿起空空如也的饭盒,转身便走。
“哎,你怎么骂人呀?”背后,沈峰从惊愕中清醒,大声朝他喊到。
女子顿住,头也不回,只将倔强的下巴高高扬起,声音依旧愤怒:“收起你所谓的同情心吧!我易若婵就算哪天饿死了,也不稀罕这种施舍。”
江修远眯缝着眼,看着扬长而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易若婵,这个早已在心中生了根,发了芽的名字,还用她自报家门吗?
一个星期后的早晨,因为是星期天,宿舍里的人还全都处在酣畅淋漓的睡眠中。易若婵因为先天晚上家教到很晚,所以也还在梦中神游。似乎还梦到了好吃的,不时吧唧着嘴,毫无清醒之意。
“叮叮……”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下床离的最近的张静急不情愿的一脚抛开被子,闭着眼睛跳下床,鞋也没穿,踮起脚尖便蹦了过去。两秒后,魔鬼般的声音有如在下雪天,从头泼到脚的凉水,提神又醒脑:“易若婵……你电话……”
易若婵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坐起来,眼看昨晚在餐厅上班时口水直流的大鸡腿马上就要到嘴了,可惜呀可惜。
“易若婵,电话————”
魔鬼的声音再次冲破房顶。
“好了,来了来了。”
易若婵急急的跳下床,一大早,也不知道谁那么不会挑时间,打电话给她?
“喂,你好!请问是谁?”
“喂,那个,我是……江修远。”
“江修远?”易若婵本能的从脑海里搜索着。即刻,一张似乎要漠视全人类的脸便清晰的现在了眼前。
“哦,原来是我们菩萨心肠的□□呀,请问你找我什么事呀?”一个星期前的事,她当然没忘记,她清了清嗓子冷冷的问。
对她这般另类的恭维,江修远似乎有些许尴尬,犹豫了一下才说:“那个,想请你帮个忙!”
“呵呵,这位菩萨心肠,救苦救难的堂堂A大学生会主席还有要求人的事?没……空!”易若婵想也没想一口回绝道,心里莫名的闪过快意,哼,谁叫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而且还不积口德,上次那仇我们结大了,这回我噎死你。
对方似乎真的被噎了一下,静默了片刻,低沉磁性的嗓音才又缓缓传来,听在易若婵的耳朵里就像拿着棉签在耳洞里不着痕迹的搅着,两个字“舒服”。易若婵一个机灵,将电话拿离了耳朵,不然自己真被这魔音蛊惑了去,可是他说的却是:“校刊需要几副画,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请别人了,反正A大不缺能人,这样的便宜钱,多的是人挣!”
什么?开工钱的?
易若婵脑袋只停顿了半秒,就又将电话狠命的贴上了耳朵,不可置信却又十足期待的问:“等会等会,你意思是,有偿的?”
“当然,不过,如果有人想无偿奉献也可以。”
“那报酬多少?”她才不会无偿奉献了,似乎也完全忘记了先前的深仇大恨。钱呀钱,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刀。
“看你表现!”
看我表现?什么呀?
易若婵还想细问,“啪”电话已然挂断了,她只有呆萌的咬指甲的份。
对于这个电话,易若婵想想就觉得奇怪,画画是她的特长,可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又不是一个系的。就算他是校学生会主席,可学校那么多的人,他也不可能会注意到微不足道的自己,何况自己还名不见经传了。
哦,不对!
易若婵一拍脑门,才想起,他可是连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木耳肉丝都一清二楚,那要知道自己会点什么不是小菜一碟吗?可是,这也太邪乎了吧,她一个卑微穷酸学生,值得他一个堂堂学生会主席查个底朝天吗?
想着想着,易若婵只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刮过,在这九月的天里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连骨头都凉了!赶紧滚回床上蒙头继续大睡。
接下来的几天里,易若婵像是忘了这件事,毕竟每天都忙的团团转,哪有那个闲工夫想起。直到早上接到爸爸的电话,听得出他老毛病又犯了,电话中都极力忍着咳嗽。易若婵心里难受极了,如果自己能再打份工就好了,这样说不定就有钱带他去检查了。就这样,她想到了那个电话,妥协吧,似乎这是目前为止最后的办法了。念头一闪,易若婵心里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满是希望。可是,几天了,这个机会还在吗?趁着下午没课,都没来的急吃午饭易若婵就直奔校学生会所在的办公楼。
这栋白色的木板搂藏在学校最后面,四周有着苍天的大树遮蔽着,平时让人很难注意到。听说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了,依然矗立着,着实让人生畏。
易若婵还是第一次来,不禁止步打量了一小会,这里象征着学生时代的制高点,某个瞬间自己似乎也向往过,可和生活比起来,她还是选择了生活。生命诚可贵呀!想到这里,若婵顺着楼梯毫不犹豫的上了二楼。
正巧,左手边第一间门口便写着“学生会”。门虚掩着,易若婵敲敲门后,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才发现宽大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房间正对门口的地方整齐的摆放着几张办公桌。各类文件工整的放在文件架上,桌上一尘不染。电脑也是关着的,想必是中午休息了。而办公室另一边却放着一张大会议桌,会议桌上还有投影仪等会议器材。四周的墙壁上挂着锦旗,一侧的报架上整齐的挂着各类获奖过的校刊。一眼望去,还真是有模有样,像自己去面试暑假工时看到的那些写字楼里的办公室,易若婵情不自禁的便心生了羡慕,想像着他们在这里处理各类校务的样子,可怎么也跟那个人联系不起来呀。
在她心中,学生会主席是学生权利的最高代表,是为广大学生服务的,理应是热情又平易近人的,可他太高冷了,特别是那双黝黑的眸子透着精亮的光,越发深不见底,让人望尘莫及,无形中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可就是这般深不见底和疏离却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迷着万千少女的心。
易若婵深深叹了口气,感叹世间多少是不公平的,赐予了他优良的皮囊和超凡的智慧还不够,还要赐予他这般良好的运气和仕途。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此刻这个地方,似乎有无限的魅力吸引着她,她轻轻的走到报刊前,随手取下一份细细浏览起来。
正当入神时,一道声音蓦地从背后响起:“这些都是优作,你可以借鉴一下,以便下面的工作。”
易若婵吓了一跳,猛的回头,才发现江修远手里抱着一叠文件,已经静静的站在了她的身后,不知站了多久,就这样以绝对的身高优势,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易若婵被突如其来的男性磁场慌乱了心智,不知所措,连说话也变成了结巴:“什,什么工作?”
“你不是来工作的吗?那你来干嘛?”江修远眉头一挑,玩味的眼神看着她,不假思索的问道。
易若婵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连连自骂没出息,清了清嗓子,扬了扬坚翘的下巴说:“对,我就是来工作的,请学长吩咐吧!”
话毕,易若婵看到对面的眸子闪过异样的光芒,似是由衷的高兴,又似是阴魔得逞后的狡黠,总之少了一贯的疏离,但转瞬即逝,只将手上的那叠文件一股脑全放到了她的手上,声音依旧磁性沉稳:“那好,接下来的时间,需要你把这里面的文章都配上图。”
“就这些?”易若婵掂了掂手中的份量,有些不屑的问道。
“对,就这些!”
“好,不过我得先知道我的报酬是多少。我可不像某人一样是不求回报的圣人。”易若婵嘴一撅,摆明了看钱做事的态度。心里暗道,原谅我的小肚鸡肠,实在是那次的事件给心里留下了太大的阴影。
江修远深幽的眸子眯成了线,看着眼前扬起的白皙却倔强的下巴无奈的蹙了蹙眉,缓缓道:“一副一块。”
易若婵立马眉开眼笑,这么一叠起码也有几十副,那就是几十块白花花的银子,可比在餐馆端盘子,做家教强多了。她乐呵呵朝眼前的人扮了个鬼脸后,便十分乖巧的走到一旁的桌边开始画起来。
易若婵的绘画功底早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用思考便能信手拈来。不一会,一个活灵活现的卡通人物就快成型了。她专注于笔下,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某人越来越揪起的眉眼。
“换了,画山水画!”
易若婵吓了一跳,急忙转回头十足怀疑又十足鄙夷的看着他问:
“什么?我没听错吧,这可是一篇描写初恋的小清新的文章,配山水画,合适吗?”
“我说合适就合适。”江修远面色沉沉,不置可否。
易若婵巴掌大的脸已然有了怒色,她虽然不能被称为大画家,但好歹这绘画技能也不是盖的,岂能被一个不懂画的人瞎指挥?
她“呼”的站起身,尖翘的下巴已经扬到了他的跟前,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你未免太霸道了吧。难道主席平时就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吗,狂敖,武断又专才?”
江修远一怔,眸子里闪过淡淡的忧伤和失落,让怒目圆睁的易若婵心底无端的软了一下,但即刻便被他更加霸道的话强硬了心智,只见江修远更近了一小步,似乎与她贴了面,深幽的眸子带着微微的寒气,就这样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她,依然如大提琴般悠扬的嗓音轻启:
“还想拿钱的话就照着做。”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易若婵从一片错愕中醒来,对着那个高大俊朗的背影就开了骂:“你神经病吧你。”骂完才发现,自己手心居然冰凉一片。刚刚那张能一口吃下她的脸还如幽灵一般在她眼前晃着,真不知道自己接下这个活是福还是祸。
三个小时后,易若婵扬着头双手对着窗口透过来的光线摊起自己的杰作,甚是自豪。一共二十三副,她将每一篇文字配以合适的山水,此刻看起来也别有一番味道。她的绘画天赋与生俱来,爸爸曾说比妈妈还画的好,妈妈是绘画老师,她自知不能比,但多少遗传了她的天份,没人教也能无师自通。不管是人物还是物品都能临摹的惟妙惟肖,不过可能从小受生活环境的影响,她最擅长的还是画山水,在她的笔下,清幽的山和碧澈的水似乎都透了灵气,无端的就能让人仿似已置身其中,享受那一片世外桃源。
阳光透过窗口照在易若婵白皙的脸上,眉眼弯成一道月牙,嘴角挡不住的喜悦和自豪,就这样笑着,让门口的江修远又一次看呆了眼。
良久,惊觉中的易若婵终于发现了身旁的人,难为情的放下手中的校刊,几分娇羞的理了理头发,手一伸,故作镇定且理直气壮的说:“画完了,一共是二十三副,给钱吧!”
江修远终于回过神来,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月结。”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若婵气结,满以为就能拿到工钱的,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人。她不甘心的追了出去:“喂,你去哪儿呀?”
“吃饭!”
学校门口的小饭店里,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易若婵从没那么认真的看过一个人,应该说是瞪,那样子,就没差将他当菜吃了。而对方却是一副旁若无人专注看菜单的样子,完全无视她的存在。易若婵更加气恼,将面前的筷子抽出来狠狠的戳在碗上封着的保鲜膜上,以解心头之恨。良久,江修远缓缓抬起头对一旁的服务员说:“一盘麻婆豆腐,一盘木耳炒肉丝,一个西红柿鸡蛋汤,谢谢!”
易若婵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心中莫名一暖,但瞬间便失,原来,他是吃木耳的,于是对眼前的人更加嗤之以鼻了!
正当她独自别扭时,一只大手从对面伸来,抢走了她手里的筷子和碗,她见他撕下已被她戳的千疮百孔的保鲜膜,还玩味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不急不忙的用茶水清洗着碗筷,完毕,又轻轻放在她的面前,刚好菜也悉数上了来。
“我不吃!”若婵看着桌上的菜,口是心非的说。
对面的人眉眼一扬:“哦?那你跟过来干嘛?还戳的跟个筛子似的。”
“我……”易若婵红了脸,无言以对。现在想撇清关系似乎已经晚了,那就化悲愤为食欲吧,白了他一眼,拿起筷子也不再装矜持,大口吃起来。还是早上吃过的,其实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更重要的是,还有最好吃的木耳炒肉。
吃饱喝足,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若婵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木耳炒肉他居然看也没看,全吃到自己肚子里了,吧唧吧唧着嘴,也没顾形象,好奇的问:“这个木耳挺好吃的呀,怎么没见你吃呀?”
“我从来就不吃!”江修远一边结账,一边说。
易若婵更加迷糊:“那你还点?”
江修远将钱夹放好,凑下头来,嘴角轻轻一扬,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眸子也是清亮逼眼,差点迷晕了面前的人:“因为,有只馋猪喜欢吃呀!”
易若婵从局促不安的男性气场中惊醒,捏起的小拳头就要毫不犹豫的捶到对面人的身上了,可对方已经提前起身,迈出了门。独留她一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