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作者都是坑之梦》夏未至已艳阳

2、第二夜——人生抉择

　　12月的天却仍然反常的有些闷热，许是要下雨的缘故，天阴沉沉的，而六号国道上只有一辆车孤零零的正以远超60的时速正在飞驰，车主正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角——Y先生。

　　Y先生身上裹着一件极为厚实的大衣，虽然是冬天，但是现在的温度仍然有十度左右，这让Y先生显的有些不正常，而更为不正常的是Y先生的车内竟然开着冷气。

　　等看到远处路边站着一个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在示意搭车，Y先生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车。

　　“嘿，先生您真是个好心人，我在这儿等了三个小时了，腿都麻了，您是第一个出现还愿意让我搭车的人，真是万分感谢。”那人弯下腰，笑着道了声谢，是个头发有些凌乱但是面容姣好的女孩子。

　　“你该感谢上帝，是他让我至今保持着慈悲之心。”

　　“您还真是上帝忠实的信徒。”女孩坐进了副驾驶位，完全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哦，这车里真冷。”

　　“你不相信上帝？”Y先生无视了女孩对于车内冷气的抱怨，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语气中似乎有些后悔让女孩上车的意思。

　　“不，我相信上帝存在，可我也同样相信上帝并不爱我这样的世人，不然我也不会在这个鬼地方停留这么久。”女孩感觉出了Y先生的不悦，耸了耸肩，收敛了几分，“那么信徒先生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毕竟我们要同行很久。”

　　眼看Y先生并没有报名字的意思，女孩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报名字，“抱歉，太久没和人聊天，基本礼仪都快忘光了，你可以叫我S。”

　　“Y。”

　　Y先生的简短回答让S小姐无法接下话，看出了Y先生并没有想要聊天的意思之后，S小姐缩了缩脖子，紧了紧手中的布包沉默了下来。

　　毕竟名字这东西在现在这边的世界毫无意义，代号之类的也是大家自己取的，靠这个套近乎可是件相当愚蠢的事情。

　　不过两人间的沉默没过多久就被一声低哑的哭声打破了。

　　Y先生的身子在听到哭声时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等到Y先生转头看清声源是女孩手里的那个布包之后，Y先生惊讶了一下，“婴儿？”随后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Y先生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将目光转移回了前方的道路。

　　虽然S小姐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边的世界唯一的希望便是一个孩子，而且就算这个孩子来历不明，自己一个陌生人也是没有资格管的。但是婴儿的又一声啼哭让Y先生动了恻隐之心，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Y先生的目光变得有些黯淡，“他应该是饿了。”

　　S小姐尴尬了一下，赶紧从背着的背包里拿出了一瓶牛奶，试了试温便给婴儿喂了些，婴儿果然停止了啼哭，“嘿，Y先生您真厉害，竟然一听就知道M是饿了。虽然他平时很乖，但是吵起来可真是个小恶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只能每样试过来，可真是麻烦。”

　　“婴儿的哭声在各个情况下是不一样的，你留心点听就知道了。”Y先生顿了顿，犹豫了下开口道，“我妻子特别喜欢小孩子，也是她教我怎么分辨孩子的哭声。她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好爸爸，可是——”

　　Y先生的欲言又止让S小姐沉默了下来，可是后面的话就算不说出来，S小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S小姐颇带些同情的开了口，“哦，那可真是糟糕。不过别太伤心了，逝者已逝，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即使是在这个荒谬的世界，像Y先生您这样的信徒还是会受到上帝保佑的。”

　　Y先生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勉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车里也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你说，另一边真是会像是那些大人描述的那么好吗？”S小姐轻轻抚了抚怀里的婴儿，压低声音开口道。

　　“你认为呢？”

　　“应该吧。”S小姐往座椅上用力一靠，怀里的婴儿动了动，S小姐赶紧放缓了动作，顺便轻轻地左右摇了摇婴儿，“那些人削尖了脑袋向往那儿挤，无非是觉得那儿更好，您见过前赴后继往地狱赶的吗？”

　　“的确。”Y先生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现在的世道为了自己过得更好不择手段的人太多了，确实没那么多有牺牲精神的人了。

　　“你的父母呢你应该还未成年吧，他们带着你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吗？何必——” Y先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顾客里出现的另一种可能性，便住了口。

　　“M可不是我偷来的，是别人托付给我的。”S小姐摇了摇头，苦笑了下，“我的母亲早就去世了，父亲，呵，那个男人可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死活。”

　　可能S小姐真的是太久没有见到人了，此时因为Y先生的一句随口的问话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都不用Y先生再询问什么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那个男人是个商人，一直忙于事业从来不管我和母亲，最多也就是随手扔一叠钱装作自己尽到了身为父亲和丈夫的义务，甚至连母亲的葬礼都是由年仅九岁的我主持，他依旧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般完全不着家。”S小姐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继续道，“后来在我准备升初中的时候，他又娶了个生意伙伴的女儿，那女人离过婚，带着个比我小一岁但同级的男孩子，虽然我不喜欢那个女人，那个男孩子人还不错，挺护着我，我也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不过那个男人可是相当偏心啊，为了让弟弟受到最好的教育就算他成绩不够好，也要动用人脉让他进最好的学校，而我，成绩就算再好他也装作看不见，我也赌气故意考砸，好让老师打电话找他，但是换来的不过是一顿拳脚而已。”

　　S小姐越来越激动，以至于声音越来越高，等到怀里的婴儿挣扎了一下，S小姐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身子前倾，差点闷死M，又靠回了椅背上，整理了一下情绪，“所以显而易见，他会带走的自然只有他，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弟弟才是那个男人亲生的，我大概是充话费送的。”语气中的怒意再明显不过了。

　　可是此时S小姐突然又笑了一下，“不过那又怎么样，我在这个噩梦般的地方活过了三年了，终于熬到了成年，只要带着M，我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站到那个男人面前，告诉他就算没有他我也能活下来。”

　　就算S小姐不说，Y先生也明白带着个婴儿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活下来多么的不容易，但是Y先生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开口提醒道，“可是你要离开这里还缺一个丈夫，规定可不会为你一个人改变，尤其是这是最后一次的两陆通行。”

　　“那么请问您愿意帮助我吗？毕竟您也是独身一人，您也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S小姐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又补充道，“您想必也是想去另一边的，毕竟您要是准备在这里依靠卖力气活下去的话根本不会走这里，要知道码头可不招这儿的工人。而且您的体格似乎也说明了您根本不是个依靠出卖劳动力过活的人。”

　　Y先生沉默了，他本来就是依靠脑子过活的人，本来他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虽然他的客户都已经离开了这里，还是有很多人有求于他，送上门的钱在Y先生看来并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他的妻子也已经临近了预产期，所以Y先生觉得自己没必要依靠抢夺别人的孩子来获取彼岸的通行券。Y先生原先的客户也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他们也仍然需要Y先生的帮助，因此离开这里对于Y先生本来是件十拿九稳的事情，如果没有那场意外。

　　不过Y先生因为自己客户对于另一边绘声绘色的描述坚定了要去那里见识一下的决心，所以即使出现了意外，他仍然准备在这条公路上碰碰运气，毕竟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而且S小姐看起来和自己妻子年轻时颇为相像，因此他对于S小姐提出的建议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就同意了。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Y夫人了，你最好按照这个样子好好打扮打扮。”Y先生从自己的衣服里抽出一本证件扔给了S小姐，“希望你自己带了化妆品。”

　　“那是自然的，没有化妆品我的皮肤早就被这么糟糕的气候毁了。”S小姐在背包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整盒的化妆品，翻开证件的时候，S小姐赞叹了一声，“她可真是个美人，看起来和我还有那么点相像，不是吗？”

　　Y先生并没有理会S小姐的问话，依旧自顾自的开着车，S小姐讨了个没趣，便撇了撇嘴开始认真地按着证件上的照片化起了妆。

　　等到S小姐化完了妆，顺便梳了个头后，两人便到达了七号国道尽头处的码头。“哦，瞧瞧这里，可真是气派，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没到那边呢。”S小姐赞叹了一声，“我这下算是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拼命想去那边了。”

　　“少说话。”Y先生低声说道，而后迎着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走了过去，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Y先生示意S小姐过去。

　　那个军官显然是Y先生的熟人，看到S小姐的时候笑着打了个招呼，等Y先生暗中塞给了那个军官钱之后，那个军官笑的就更为灿烂了。

　　“终于要结束这烦人的往返任务了，一月一次可真是麻烦，到了那边还是要多麻烦你了。”军官拍了拍Y先生的肩，随意看了看两人的证件便放了行。

　　“我说你那车准备怎么处理？”军官看了看Y先生那辆几乎全新的车，“这样的好车扔在码头可太浪费了。”

　　“让人通知我妻子的父母来领吧，这车也算是她的嫁妆，也算留个念想。”Y先生叹了口气。

　　“别太在意，规定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军官拍了拍Y先生的肩膀以示安慰，“上去吧，飞艇马上要启动了。”

　　“还真是不可思议，总觉得这三年像是梦一样。”因为Y先生的关系S小姐得以进到了一个小包间休息。“无论是之前政府毫无征兆的突然开始两陆隔岸计划来控制已经超出地球负荷的人口，将老年人全部抛弃在这半边，就连年轻夫妻也只能带一个亲生孩子去那边，还是因为这个规定而出现的现今半边天堂，半边地狱的局面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可是从规定实施开始的确已经过了三年了。”Y先生仔细打量着S小姐怀里的M，总觉得M符合自己对于孩子的所有想象，莫名觉得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逗弄着因为飞艇启动声音而惊醒的M。

　　“我都快怀疑这道用于隔断通讯和道路的沟壑并不是自己凭空出现，而是有意为之的了。”S小姐看到Y先生的动作有些不悦，“Y先生，还请您记住，我们现在只是合作关系。”

　　Y先生楞了一下，收回了手，在S小姐对面坐了下来，“我为我的冒昧举动道歉，我只是觉得M太可爱了，忍不住想逗逗他。”

　　“这特殊材料制成的飞艇可真不舒服，还不如飞机呢，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研制抗干扰的金属材料，却研究这种易磨损的布料。”S小姐看向Y先生，“这儿的味道倒是很好闻，我都昏昏欲睡了，您不睡会儿吗？依这飞艇的龟速估计还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那边呢。”

　　Y先生因为长时间的驾驶早就疲惫的不行，再加上精神上的压力，此时心头大石落地的感觉让Y先生如同脱力了一般再也支撑不住的沉沉睡去。

　　等到Y先生醒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自己梦寐以求能见到的那边的风光，而是被五花大绑的困在一个类似于实验室里的地方，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稍微挣扎一下便能感觉到一种钻心的疼痛。

　　“这是哪儿，你们要做什么！”Y先生看到有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正在向自己靠近，想大喊，可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支离破碎，几不可闻。

　　“上帝的伪信徒先生，您竟然这么快就醒了，可真是不可思议。”熟悉的声音传来，是S小姐，“我也不准备做什么，也就是对你先前所做事情的一点小小回礼。”

　　“回礼？S小姐，无论我先前对您做了什么无礼的事，我向您道歉，请您宽恕我吧。”Y先生不觉得现在是思考自己先前到底哪里冒犯了S小姐的时候，保命才比较重要。

　　“呵，要是道歉有用的话，我何必花那么大的力气折腾这么久呢？那面具可差点毁了我的皮肤。”S小姐向Y先生凑近了些，“事实上我和你那美丽的妻子长得可完全不相像哦。”

　　确实，眼前的S小姐只能用普通来形容，但是眉眼间又有些熟悉，Y先生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却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变得迟钝了，原先自己对于人脸的记忆能力相当强，可现今却觉得那些客户的脸都变得模糊了起来，终于Y先生想起来了，S小姐的容貌和自己原先一个是房地产大亨的客户容貌颇为相似，对方儿子的基因表还是自己伪造的。

　　本来Y先生就是依靠为各位客户伪造他们想要的文件来谋取利益的，因此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自己因此栽了个跟头。

　　“好啦，你要真想寻求宽恕的话，还是去向上帝祈求吧。”S小姐微笑了一下，“顺带说一句，你的儿子真的很可爱，还有，你保存尸体的方法还真是差劲。”

　　Y先生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一切，怪不得之前自己遗忘了婴儿的基因表的时候S小姐随手递上的一张纸就让检查直接放了行，自己因为死婴而误杀妻子的事情恐怕也是在S小姐的算计之内。可惜Y先生明白的太迟了，随着一针管的蓝色液体的注入，Y先生永远的失去了意识，成为了一具傀儡。

　　“呐，搞定。”S小姐笑了一声道。

　　“你能在那种地方活过三年还真是奇迹。”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子说道。

　　“或许你该说我在那种地方活了三年还愿意花这么大力气报复一个人是种奇迹。”S小姐叹了口气，拿起了蓝色液体的针管，“那么请接收你的最后一个听话的人偶吧，这样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