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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食人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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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哥!”
徐咏宁大胆地走上前去搭话。
行云被她的胆量吓了一跳,忍不住拽了她一把:“小姐!”
她嗔怪地看着她,“您怎么能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呢?”
“无妨。”徐咏宁摆摆手,甩开她,她走到那年轻人面前停下。
年轻人飞快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全是提防。
不过,等他看清楚她的模样,又忍不住松懈下来。
在他眼中,徐咏宁只是一个年轻少女,又模样温顺,很容易令人卸下心防。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我是这里的本地人,或许可以帮你。”
“谢谢!”年轻人感激地说,“谢谢你,我真的想请人帮忙来着……”
徐咏宁诚恳地看着他。
他忙指了一下酒楼的牌匾,道:“我不认字,您能帮我看看那上面写的什么吗?”
“那块牌匾?”
“对,我是来投奔亲戚的,但不知道叔叔究竟在哪家酒楼做事……我上午已经找到好几家,却全不是,现在……”年轻人焦急不已,“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哦,原来是来投奔亲戚。”徐咏宁若无其事地答道,“这家店叫‘醉逍遥’。”
“醉逍遥……醉逍遥?真的吗?”
“没错。”
“太好了!”年轻人露出狂喜之色,“谢谢,谢谢,谢谢你!”
他激动的说完,立刻冲入了酒楼之中。
行云看着他的背影,很不满意,道:“真是不懂礼的粗人!”
“怎么啦?”
“小姐,您帮了他,他随口说这么几句谢谢就抛下您不管了!”
“说谢谢还不够?难道我还缺他一份谢礼吗?”徐咏宁毫不介怀。
她仔细打量行云一眼,道:“你今天怎么特别话多啊?”
“啊?有吗?”行云心虚地转移话题,“对了,像这种人就应该离得远远的,帮他一个忙就足够了,不用理他,小姐,您做得太对了!”
徐咏宁忍不住笑了:“行云,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改主意了嘛!”
“噗。”徐咏宁噗嗤一笑,“你这滑头,未免也太墙头草了吧?”
行云懵住:“什么是墙头草?”
“墙头草是……”徐咏宁正要解释,一旁却传出一个突兀的声音,回答了这个问题。
“——墙头草,两边倒,这是句俗语,形容一个人没有主见,见风使舵。”
这个声音就像来人一样,突然从身边冒出来。
徐咏宁吓一跳,但也点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她好奇地朝着身边扭头望去。
几步之外,猛然冒出一人。
他身形高大,面容冷峻,一双眼睛有着熠熠光彩,是一种锋锐的长相。
奇怪的是,当他满面笑容时,这种锋锐感却立刻消失,令人一见便如沐春风。
这种气质,倒是与徐咏宁的有七分相似。
换作往常,她会恍惚觉得自己面前,是一个镜人,折射了一个异性的她。
可此刻,当她看到他的笑脸,却并不觉得如沐春风。
此时是艳阳天,红日高照,她却如入数九寒冬的冰窟中,瑟瑟发抖。
一股彻骨的寒冷直入骨髓,是因为他。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
她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算不上认识。
她第一次遇见他时,是被人掳掠去的。
——然后就被送到了他的手中。
他身边的人都叫他主子,显然他身份尊贵,要不养不出这么多忠心耿耿的奴才。
那次轮回,她活了很久,但途中有许多次她恨不得自己能死。
在她与他初遇后的半个时辰里,一直在近距离欣赏他精妙的刀法。她被吊在铁架上,铁钩子穿透她的琵琶骨,他用她尊贵的手,拿着一柄匕首,将她身上的皮肉一片片削落,那些肉片薄如蝉翼,叠满一盘子。她仍然活着,呼吸得很好,但每一次呼吸都会引发从头到脚的战栗,那时他就站在她面前,架了一个烤炉,在她面前……将切下的她腰间的肉片一片片放上烤架,炙烤成熟,卷入口中。
他笑吟吟地聆听她惨叫的声音,享受着肉片娇嫩的口味。
那十几天里,他没有让她饿过,也没有让她觉得渴。
他用她手臂与大腿切下的肉,保证她的食量;
他将她滴落的鲜血汇集在桶中,保证她需要的水分。
他告诉她,他和她何时把她吃完,她就可以如愿死去。
但直到九月初九,她还活着,她终于知道一个人的生命力可以有多强大。
当时她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农女,十二岁。
同样是杀人者,对方笙也,她恨,但对他,除了恨,她怀有更多的恐惧。
那个男人朝她走来了。
“你怎么了?”
他走向她,用他拿过刀的手接近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住手!登徒浪子,不许碰我家小姐!”行云飞快地打掉这个男人的手,挡在徐咏宁身前。
当徐咏宁看到这个男人的脸,她已经方寸大乱。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行云的举动,大胆,也真的救了她。
她慌张地后退两步,丢脸又认命地躲在行云背后。
“这位公子,我们并不认识,请你自重!”她呵斥道。
这里是大白天,大街上,人来人往——呃,其实人也不是这么多。
但起码这里是大白天,大街上!不是城内偏僻的角落,不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她没必要怕,没必要退让!
“对啊!”行云任何时候都会与她的小姐站在一起。
徐咏宁从未有今天这般感激行云的忠诚。
她呵斥那一声,已经穷尽一切勇气,接下来别说与这个男人对视,她连他的脸都不敢看。
“那,我们先走了。”
“先走了!”
徐咏宁和行云二人配合完美地一唱一和罢,便立刻准备走人。
可是,当她一转身,却忽然发现自己背后不知何时冒出一人,挡住她的去路。
这人穿着一身玄色武服,几个关节处都缝着紫色缎带。
徐咏宁用她十几天的地下室经验判断,此人算是个高等奴才。
这样的装束,在人满为患的地下室里,她只见过几个,都是那人身边的精英。
“请停下。”武服男的声音青涩,和他少年人的长相十分匹配,他说这三个字时非常简练,温柔却果断,若无其事地抬起袖口,给徐咏宁瞧了一眼藏在他袖子里的短刀。
这三个字,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警告。
行云立刻呆住了,那男人的气势虽然可怕,但她没见过他真正凶残的面孔,尚且可以应对,但——刀?被人用刀威胁,这种经历对行云而言显然是头一回,这丫头立刻被吓住了,别说开口说话,她连动一步都不敢。
“不用这么着急走,我们说说话如何?”那男人在她背后开口。
徐咏宁慢慢地转过身,面对他,但依旧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是徐家的大小姐吧?你叫……徐咏宁,对不对?”
行云惊讶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看我干什么!”徐咏宁烦躁地说,“我不认识他!”
男人不在乎她的疏离感,笑着说:“你是徐太傅的孙女。”
“我没见过你。”徐咏宁心中暗惊。
“是吗?可是,我觉得你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男人慢慢地走近她,心中疑窦丛生。
他没有这份记忆。
奇怪的是,面前的少女却俨然是见过他,真心怕他的样子。
这就有意思,外面的人从来都称呼他笑面虎,虽然有些轻蔑,却认同他的温和表象。
他真正的面孔,只有少数人知,绝不包括面前这位徐太傅的孙女。
可如今她却表现得好像不仅见过他,甚至了解他,这怎么可能?
见过他真面目的女人有许多,但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若他曾经手这样的美人,既不会放过她,也不会让她走,怎会毫无印象?
他对这个少女,生出了浓浓的兴趣。
“难道,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没有!”徐咏宁断然否认,“我没见过你!”
“真有趣啊,你。”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压低声音,连身躯也慢慢压下,“你越是这样否认,我反而越是相信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面。可是,若我见过你这样的美人,又怎么会忘记你?不如,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鬼才会答应!
真答应多半也要成了鬼。
“不必了!”徐咏宁沉声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也应该知道这里是显安,是我祖父的老家。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要是敢在这里来硬的,我便要叫人来了!”
这话简直苍白无力。
徐咏宁壮着胆量试图诈他,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可是,男人一点也不害怕。
他反而笑了,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近。
“那你试试?看看是你喊得快,还是我的手下快?”
“不要!”
徐咏宁双腿一软,那十几天的阴影与恐惧重新降临。
“来人!救命!”
当他的手碰到她的身体,徐咏宁的心跳一度停摆。
“砰砰砰砰砰!”接下来,她的心脏展开了像是要冲出她的胸膛一般的疯狂搏击。
“砰砰砰!”
她的心脏在心室中用力地跳跃,似乎随时能够冲出她的身体。
但她却从未如此清醒。
她憎恨,憎恨这种清醒,她从未如此渴望自己能够干脆地死掉。
哪怕徐咏宁这个身份再好,她也不想要了。
不要了。
她宁肯立刻死去,也不要被他带走。
“哈哈哈……”男人伸手捂住她的嘴,大手用力地掐住她的两颊,“原来这就是你的后着,现场叫人?好啊,那你看看路上这么多行人,你能叫出哪一个来帮你?你看看,他们走来走去,没有人多看这里一眼。”
他多爱欣赏一个女人眼中透出激烈挣扎的美景。
她左右张望,满目渴求,不断追寻一瞬间的希望,却渐渐黯然,陷入绝望之中。
从希望的天空中跌落,砸入绝望的地下,嵌入土中,无尽沉沦。
男人太爱这样的景象,以至于甚至不着急带走她了。
他捂着她的嘴,在她耳边问:“你看看,有谁能够帮助你呢?哈哈哈……啊!!!”
一道黑影突然地出现在眼前,一瞬后那魔人口中爆出一声痛极的呐喊。
徐咏宁的双眼重新爆发出希望之光,她猛然往旁边一闪,逃出他的钳制,跑到行云身旁。
这时她才鼓足勇气回头看了一眼,男人抱住他的另一只手,痛苦地咬住牙忍耐着。
一根树枝穿透了他的手掌,血流如注。
这只是一根普通的树枝而已,随处可见,却将这个凶残魔人的手扎了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