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有奇树》南山如松

14、 朝搴（下）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见一个人，那边突然来了信息“听店主说下次集会会一起去春游呢，你......去吗？”他立刻回复道“会去的。”他欣喜不已，他一愣，这样焦急这样渴盼，这样的心情，他直想压抑住，他去厕所洗了把脸，水珠顺着脸颊滑下去，直到衣领里，很凉，但让他清醒，他看了看亮起很久的手机，只回道一声好。
　　他们第二日见面，她很漂亮，无关五官，气质使然。他在马路那侧看了她很久方才过去，他问道“等很久了？”她的表情很可爱，带了些羞涩的摇头。
　　自他生意上成功之后，他常去那条街，有很多认识的摊主，他们从来让他感觉到亲切。济川还没开门，他就带她去了那里，他想让她认识他认得的人，想带她走他走过的路。
　　虽然只表现了一点，但他还是看出她喜欢那个白玉玉佩，他想，我该以什么理由送给她呢？想着想着，她突然转过头来冲他笑，他也弯了眉眼，他想，这大概是他将来愿意去回想的事吧。他们在黑暗里行走，不发一言，那是他不愿意打破的美好时刻。
　　他知道她喜欢他，他知道他吸引着她，不如说，他们是同样的人，同样的爱好，同样的个性凉薄清醒，同样的经历风雨世俗，然而她想要互相依偎取暖，他只想在一个地方舔指自己的痛苦，不愿拖累别人，他从来不被人理解，也不需要别人理解，只要做自己认同的事情。他是要离开的，他清醒的看着一切，可是离开，也是会觉得痛的，可他只是冷着脸，不言不语。先离开的总是洒脱，他们都这么说，薄情寡义的总是我，然而，给她幸福，哪里有更好的选择
　　春游时，店主丛容都想方设法的撮合他们，他都只是不言不语，店主说“尤其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做菜，会让他觉得欣喜。”他知道，店主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店主希望他能正视自己的感情，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知道廷树爱吃蔬菜，他就做了好多菜，他知道廷树喜欢清淡的，他就把几道菜特意做的很清淡。终究还是敌不过那种心情，她说好吃，他也不由自主的微笑。
　　她在那边读书，他没有打扰她，他也选了一处能看见她的清静处，不时看书，不时看她。晚上行泽拦了大家，有人提议要喝酒，他也很久没喝过了，中央被灯照亮，他一半隐没在黑暗里，不由朝她的方向看去，她也回望，面颊被灯光映照得微微泛红，如一泓春水坠目，她转过头去，他的目光里已再容不下其他。他们只隔着一个帘子，他却觉得隔着整个黑暗，他侧头看她，轮廓似已不清，他却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他摸索着碰到帘子，却再无别的动作。她在另一边，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也许，在将来，或者是另一个时空里，她突然睁眼看向他，然后，一切又有了不同的选择。他们的手会穿过薄薄的一层帘子，十指相扣的握在一起，她会冲他甜蜜的笑，漏出从未漏出的表情，然后他们会亲吻，仔细的，小心的，彼此试探的。或许是圆满的结局，或许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我们，是有缘无分的，我们是相爱，但却不合适的。不是所有的相爱都会有好的结果，家庭，世俗，价值观，他们的家庭，决定了两人在一起之后，会有无尽的痛苦的选择要做。他只是选择了最快的，最简单的痛苦，了结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这样了结了吧，他想。
　　他准备离开，远远地离开她，再也不在联系，可他想起她刚刚经历的痛苦，又不忍心，今年回家，她一定没有归家的归属感吧，他摩挲了一下手机，最后还是在最热闹的时候给她打了电话，那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家里的大沙发上，没有开灯，外面的喧哗被稳稳的隔绝在外，他说“新年快乐，廷树。”然后她元气满满地对他说新年快乐，他在电话这一侧微微笑起来。她也轻笑，他想知道她最近在做什么，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便问了她笑起来的原因，她却突然地表白了。他不是不开心，只是理智告诉他，开心可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从容的一席话，骂醒了他。今后的事，谁能知道呢？他会尽全力地对她好，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