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镖局 ...
-
十几匹马停在洛京主街大巷口的一家高门大户之外,卢风当先跃下马来,从里面出来几人牵过马绳,其中一人道:“当家在里面候着。”
此时杨奕臣和霍雨珊亦已赶至。那杨奕臣一路奔波却面不改色,有大门不入,反而身子一跃便从旁边的高墙跳了进去,卢风见状直蹙眉头。
风风火火进了大堂,有人背门而立。
卢风上前抱拳道:“当家,你如此匆忙召我们回来,可是主上有何指示?”
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便衣打扮的傅子齐!
傅子齐环顾了几人一眼,或沉稳或年轻的脸上都掩不住的企盼。这些年来,顺天镖局五大镖头齐聚的次数不超过三回!
“昨夜有人装扮成北宴人行刺,你们可有消息?”
五人听了心中皆是一惊,卢风蹙眉道:“最近江湖上十分平静,并未听闻任何杀手组织有异动。主上可有事?”
傅子齐略一沉吟:“想来定是那几位侯爷的手段,主上已让萧相去查,这事我们暂可不必理会。只是近来主上的病发得越发频密,上回方镜给的药已所剩无几,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银鞭紧卷在手上,霍雨珊急道:“那我们再去找方镜取药!”
拓跋宏于几人之中最为沉稳,他摇摇头:“上回方镜赠药时已说过,此药治标不治本,最多能保主上一年的寿命。若要彻底清除病根,天下间恐怕只有沈玉有法子!”
“但沈玉已失踪十余年,我们广派人手找了这么久,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他难道真是神仙,上了天去?”
“主上提及此人便龙颜大怒,就算我们真找到沈玉,怕是主上也不会让他诊治。”卢风道。他本来不过三十余岁,但长年在外奔波,面上已布满风霜,看来十分老成。
他点到的是个死结。
谁也不知道十数年前主上不过是个孩童,怎会与那传闻中的天人结下大冤仇?但只知“沈玉”这两个字是禁忌,谁也提不得!
霍雨珊踢了仰躺在一边太师椅上死蛇烂鳝的杨奕臣一脚:“你最是知道主上心思,倒说句话啊!”
杨奕臣啃着手指甲:“哎,先找到沈玉再说,至于他让不让人医,到时病得神智不清了,还由得他?”
他那天塌下来当被盖的神情让另外几人都暗自频眉,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卢风狠了下心,毅然地抬眼:“到时若主上怪罪,便由我一人承担便是!当家,我们便听你一句话!”
“奕臣说的对,没有事比保住主上的性命更重要!”
傅子齐抿了抿唇,初时的犹豫已化为坚定,猛的看向史文进:“你带消息说有人在隐香山一带看到过方镜?”
“听闻他在四下打听一个小女孩的行踪。”史文进拈着他的一缕老鼠须。
“方镜是沈玉身边唯一露了踪迹的人,找到他就有可能找到沈玉的下落。”傅子齐想了想,“再派人去找那个女孩,指不定能利用她让方镜说出沈玉的下落!不惜任何代价!”
几人领命各自行事,待别人走尽,只余瘫在椅子上的杨奕臣时,傅子齐才看了他一眼:“主上有任务给你。”
杨奕臣接过纸条看了,突然“啊啊”地嚎叫着在大堂里蹦了几个圈,一张脏得看不清五官的脸变得无比苦丧,似要上刑场一般。
从崇明殿出来,端儿拉着墨染的手不让她走,缠着宇文斐要讨她回睿辰王府。宇文斐只好哄了端儿一番,这才让他乖乖跟着回去了。
墨染拖着困乏的身子回了春晓院,早已过了吃饭的时辰。由于陶姑姑不喜欢她,整个春晓院除了筱竹几乎没人给她好脸色,更别说留饭留菜这回事了。
她捂着空响的肚子回屋倒头便睡,被窝里凉得让她使劲将身子蜷成团,越想越觉得天地间不过自己一人而已,心里又苦又痛,咬着被角硬是不肯哭出来,心里堵了一阵子,也抵不住困意缓缓睡去。
刚睡下不久,不一阵巨大的敲门声将她惊醒,还来不及起身,房门便被人推开来。陶姑姑身边的侍月气势凶凶地闯了进来:“还在犯懒!快些起来,陶姑姑有话要问你。”
墨染憋着一股子气瞬间惊醒,狠咬了牙起身,不情不愿地跟她去见陶姑姑。
人刚进屋,便听到一声厉喝:“跪下!”
墨染又实在没精神,屁股便坐在了小腿上。
“你可知你犯了何事?”陶姑姑厉声斥问。
墨染垂着眼不出声,也不正眼看她。
“哟,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这才到春晓院几天,便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皇上那里的差事不放在心上,倒一心想着勾搭王爷了?”
莫名其妙的指控让墨染一怔发懵,不过她连辩驳的心思也没有,只想横竖这样,她爱怎么罚自己受了便是。
她越不说话,陶姑姑越气,冷哼了声:“好,就看这小贱蹄子嘴硬到哪里去!拖下去,在雪地里跪着,我不发话不许起身!”
也不用别人来拖拽,墨染便自己起身出屋跪在了院子里。
别人都围在自己屋前看笑话,不时一些难听的说话便飘到墨染的耳中,她只当听不见,却有人像要故意说给她听似的提高了声音。筱竹本在蝶香房中照顾,闻讯赶来求情,却是垂头丧气地出来,似是被训了。
她走到墨染身边,背着监罚的人,偷偷从衣袖里拿出个热馒头塞她手里,低声道:“趁没看见便吃些,小心身子挨不住!”
握着手里那个还带着余温的馒头,虽然全身上下仅有手心那一点点的温度,但也足够重燃墨染的意志了。她重重地点点头,这才强打起精神。
也不知在雪地里跪了多久,陶姑姑派来监罚的人早就受不住冻回屋去了,筱竹从蝶香房里出来又进去,进去又出来了好几回,偏生没有半点法子。墨染只觉得裤子从膝盖处到脚裸与冰雪融在一处,而其余的衣物更是冷硬地挂在身上,手脚早已没有知觉。
她脑袋里黑的白的点不断在跳着,透出些前尘的影像来。这具身体里残余的影像还有一些,不过多是一个女人哭哭啼啼,另一些人吵吵闹闹的残破画面。
这谢墨染的命道果真不好!她在迷迷糊糊中叹了口气。
“哎呀,跪在这儿的是谁呀?”
从远处的回廊里走过几个人来,远远的便传出这声来。
当头的一袭红衣,连外袍都是红色的,在这一片银白中格外耀目。走近了,墨染只看到眼前一双红色的绣鞋。鞋里没着袜,与雪色相近的皮肤在裙角与鞋尖之中若隐若现。脚脖子上挂了串小小的金铃,走动一步便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响声。
陶姑姑从屋里迎了出来,乐得眼角边多了几道纹:“这么冷的天,娘娘怎的想起我这个老太婆来?”
萧美人半侧了身子,笑问:“陶姑姑,这是何人?生面孔,没见过。”
“刚到小书房的谢墨染。”
陶姑姑握了她的手,不赞同地责备:“怎么又不穿袜?这么冷的天冻得了怎么才好?快快,到屋里暖和暖和!”
萧美人随着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姑姑,我看这天也怪冷的。这奴婢也可怜,你且饶了她罢!”
“娘娘不必可怜她,奴婢嘛,不教不成器!”
“可是现在小书房里也就指着她和侍琴服侍着了,若她冻出个什么好歹来,小书房里又要短人手。皇上没有服侍,心疼的还不是陶姑姑你!”
萧美人扯着陶姑姑的手娇腻着声音撒娇:“便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好不好?”
陶姑姑宠溺地笑了笑,转向墨染时又变了脸色:“还不谢过娘娘?”
墨染努力张了张嘴,却木讷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萧美人朝旁边的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便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也不必谢了,以后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就是。”
几人钻进了陶姑姑的屋子,小翠立即变了脸色,厌弃地将墨染推离自己,拍了拍身上撇着嘴:“死过两回的人,莫将霉运带到我身上!”
墨染站立不稳险险倒下,幸好筱竹早就于一旁看着,及时上前扶住了她。
小翠扬着下巴指挥筱竹:“还不带她回房?被冻死了更晦气!”
又朝面色青白的墨染道:“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我们萧美人救的,要时时记得还这个大恩才是!”
若按宫中规矩,长乐殿的宫女本比其他宫殿里服侍的地位要高上一些,走到哪里也要给几分颜面。但若说这个宫里最不能得罪的妃嫔便非萧美人莫属了,做为她最宠爱的贴身侍婢,自然也水涨船高,少将别人放在眼里。
“你!”筱竹气不过想回嘴,但又顾虑着屋里的萧美人,终是忍下这口气,忙将墨染接到蝶香的房内。
那房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混和着不知名的腐臭。隔着道纱幔,里面隐约有个人影正在忙碌。
“程医女,快来看看墨染!”
筱竹将墨染扶坐在桌前,赶紧倒了杯热茶让她捂在手上,又抱了床棉被来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