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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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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姑姑!
墨染心中一惊,拉过她到一边:“别急,你慢慢说,姑姑怎么了?”
秋蝉嘴一撇,就要流下泪来。
“素心姑姑前些天被抓到内刑司里了,今晚趁皇上摆宴,看守松动,我们好容易花了银子疏通了进去,她让给你传话,让你万事要小心,若觉察到什么不妥,可拿着那个香囊去求陶姑姑帮忙。”
摸了摸腰间原本挂香囊的位置,墨染不暇顾及其他,只问:“素心姑姑到底所犯何事?”
原来便在几日前,王姑姑历来患有心痛之症,每回犯病素心姑姑都会煮百合粥令她舒适些。不想前几日吃过素心姑姑煮的粥,那病却越发厉害起来,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看诊,竟觉察到粥里有毒,因那粥只经过了素心姑姑一人之手,自然指认她为落毒之人。
“他们说是素心姑姑想谋掌事姑姑的位置,所以对王姑姑下了毒手。”秋蝉止不住哭哭啼啼。
“不可能!”墨染猛的摇头,企图在纷乱中理出个头絮,“素心姑姑若想要掌事姑姑的位置,又何必等到今日?”
那王姑姑素日里懒惰,贪杯好饮,司物局里所有事几乎都是素心姑姑在操持,若真心想抓住王姑姑的把柄又岂会不易?宫中毒物管制极为严苛,她又从哪里拿得到下药的毒?
蓦然,一个面孔从她脑子里闪过。
王守正!
她猛的抓住秋蝉的双臂,捏得她有些生疼:“秋蝉,太医院的王院判近日里是否去过司物局?”
“王院判是王姑姑的胞弟,王姑姑中毒便是他诊治出来的。”秋蝉一头雾水。
墨染心中已隐隐有了些眉目,只觉得混身发冷。
“带我去内刑司,我想见素心姑姑!”
秋蝉绝望地摇了摇头:“内刑司已判了素心姑姑明日鸩刑,现在恐怕使再多银子也没人敢再私放人进去了!”
伺候了汤水与梳洗,文妃屏退左右,留了两盏灯,放了帘子。
帘内,宇文修趴在床上,文妃墨发柔顺地拢在一侧肩上,替他揉捏着肩膀。宇文修半眯着眼睛,反手拍拍她的手:“你也累了,歇着吧。”
文妃乖顺地收拢了衣衫脱下鞋,往被窝里躺去,一颗心儿却似新嫁娘般砰砰跳个不停。宇文修随之也翻了个身,大掌往她腰上一揽,让她的头靠着自己宽厚的胸膛之上。
“有些日子没来,你心里大概也有怨气吧?”
文妃心里一酸,却喃喃道:“等候丈夫原本是为人妻子的本份,臣妾没什么可怨的。”
宇文修轻轻叹了口气,嗅了嗅她身上自己熟悉的体香,另一只手端起她的下巴,只见那双眼晶晶亮亮,楚楚动人。他心下一动,低头便往那颈窝中埋去……
灯烛微摇,芙蓉帐暖。呢喃低语,一室情浓。
正是云起之时,殿外却传来一阵争吵声。宇文修神思清明,耳力极好,支起身子蹙了蹙眉:“是谁在外吵嚷?”
语罢披衣下床往门外走去,文妃赶紧整理好衣裳跟了出去。
宇文修将门一开,见萧美人领着小翠与灵儿和毓儿起了争执,他有些不悦:“胡闹些什么?”
毓儿委屈地看了文妃一眼:“奴婢已告知萧美人皇上和娘娘已睡下,可萧美人不听,非要奴婢传话。”
小翠打开她们作拦着的手,萧美人立马扭腰摆臀地迎上前去,此时已换了一副面容,绽如春花:“臣妾知道皇上今夜上姐姐这儿来,所以特地备了些滋补的汤水送来。皇上也知道,姐姐的身子弱,可要将惜着些。”
她本以为皇上宴罢会到她的落英殿里去,是以早早准备妥当。但左等右等不来,派太监前去查看之后才回人已到了晓晨宫。也不知是何处出了问题,便赶紧过来了。
“明玉,你太过任性了!”
任是宇文修如何看在萧相的颜面上,遇到此情此景也是有些着恼的。
萧美人领着小翠就跪下了,委委屈屈道:“臣妾也是一番好心,前阵子来探望姐姐时,姐姐正吃着药呢,就是担心姐姐的身子……不过就是臣妾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皇上和姐姐,请皇上责罚!”
“皇上,算了罢,妹妹也是一番好意。”文妃半拢着衣裳躲在宇文修身后,只得替她求情。
宇文修挥挥手满脸的不耐:“你这情朕替爱妃领了。不过身为后宫妃嫔,什么时候应当做什么事也应该知晓些分寸,迟些你要到陶姑姑那边多多请教她在宫里的规矩!下去罢!”
“是,皇上。”
灵儿欢喜地去接小翠手上的托盘,小翠使了暗劲左右不给,灵儿也是赌气,使了劲偏生要拿过来。这时小翠却突然双手一松,灵儿身子一晃,那盘上的碗便滑落到地上,发出轻脆的声音,汤溅一了地。
“奴婢该死!”灵儿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这些暗地里的小伎俩岂瞒得过宇文修的双眼?他只觉得厌烦无比,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萧美人出了口气,这才趾气高昂地带着小翠离开。
宇文修转身待要回屋,却正好瞥见不远处一个躲着的身影。但他只当未看见,关上了房门。
墨染回转的时候正好碰上这事,本想替素心姑姑求求情,如此一来却更不好上前了,只好躲在一边想想对策。
宇文修坐在床前,本就浅眠的他此时更是睡意全无。文妃从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小脸轻轻在他肩上磨蹭着:“皇上莫要恼了,明日还要早朝,快些歇息了吧。”
宇文修顿了一顿,拉开她的手:“你睡吧,朕睡不着,就不打扰爱妃了。”
他兀自穿衣出门,留下文妃面对空荡的房间。
粉拳紧握,银牙暗咬,一拳捶在床沿上。
宇文修出了晓晨宫,那个人影果然在宫门外徘徊,见着他们时显然也有些怔愣,连礼都忘了行。
“谢墨染,你在这里做什么?”安有道奇怪地问。
墨染跑到宇文修面前就跪下了,观遍整个皇宫,她再无可求之人!
“皇上白天说的事奴婢答应了!”墨染咬着下唇,暗自下了决心:“只求皇上饶素心姑姑一死!”
“素心?”安有道轻轻抽了口冷气,偷偷看了宇文修一眼。
宇文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擦身而过,并未理会。墨染二话不说,起身跟了上去。
小书房里,小几摆在榻上,几上一副残局。宇文修一手执了白棋凝眉思索,半晌未落子,而对面,空无一人。
墨染安静地跪在他背后,整个小书房静谧得连呼吸也格外清楚。
宇文修悬腕在半空,终于落下一步棋,白子合围,他从棋盘中捡出一片黑子。
下过大半局,天已开始蒙蒙亮了。眼见着天边出了鱼肚白,离行刑的时间越近,墨染心中越是焦急。
“求皇上开恩!”
宇文修往窗外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卯时了。”
宇文修起身松了松筋骨。
“准备上朝罢。”
“是。”安有道朝墨染看了一眼。
墨染心里一慌,伸手抓住他的袍角:“皇上!素心姑姑绝不会害人,请皇上查明真相!”
啪!一枚棋子被重重丢入棋篓里,余下两人都微微一惊。
内刑司是所有宫人闻之丧胆的地方,自前朝设立起,便有无数种审讯的手段,凡进去的人便是九死一生,即使有活命出来的,至少也得脱层皮!自本朝建立后,内刑司虽不多用,但也并未废除。墨染还在司物局时,听那些太监宫女们说是非,提起过宫里的一段辛秘,说是先帝曾有位妃子进过内刑司,出来后人便疯了,过不了多久便自缢而亡。
守牢的两个小太监昨夜喝过酒,尚伏于桌上酣睡,听得门前响动,才懒洋洋地去开了门。见着门外的人,立马谄媚地笑迎:“哟,郭公公,劳您亲自走一趟?”
郭弼是温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掌管内刑司。他往里走了一步,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的手里端着盘东西。
“没出什么事吧?”
守牢太监边引了他往那边走,边回:“安静得很,连声都没出。”
他们停在一个牢房外,靠着阴暗的灯光,看到里面的人趴在干草之上,上半身隐没在黑暗中,白色的囚服上血渍斑斑。
“不是死了罢?”郭弼皱了皱眉头。
守牢太监打开锁链,踢了素心一脚,素心随之动了动。
“郭公公放心,人还活着呢。”
郭弼“嗯”了一声:“那就好。要知道太后娘娘下令处决的人,若提前死了,我们也不好交待。好了,你们出去,人交给我们就行了。”
那守牢太监探头探脑地走后,郭弼尖细着声音道:“素心,好久不见啊。”
地上的人微微动了动身子,侧过一张被乱发遮盖住的脸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郭公公啊。”
她从草垛中缓缓地爬了起来,为节省体力,只能倚靠在墙边。
“哟,素心姑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也说不上是嘲讽还是什么,郭弼的语调始终有些阴阳怪气。
素心微微笑了笑:“劳烦郭公公了,特地来送我。”
郭弼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仔细地看了看她,然后啧啧地摇头:“哎呀,旧识一场,由我来送送你也算是全个情面。哎!若是当年先帝肯给你个位份,如今好歹也是个太妃,何至于为了个掌事姑姑的位置惹出事来?只差那一步啊!可惜!可惜!”
素心还是笑着摇头:“陈年旧事,还提它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