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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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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回过头,却见一旁不知哪里钻出个满身褴褛的乞丐,正对着肉乎乎一团无辜挣扎的小狗垂涎三尺。墨染想也没想,上前一把抢下小狗捂在怀里:“这种狗不能吃!”
“你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
墨染上下打量前眼前的人,明明是张陌生人的脸,却没来由的觉得有些面熟。但这是皇宫,从哪里冒出来个乞丐来?
“看来朕当真应该收回你的入宫令牌才是!”
两人朝声音来处看去,宇文修正缓步度来,只他一人却无人随行,连一向寸步不离的安有道都不在。
杨奕臣见了他也没施礼,反而“嘿嘿”一笑,从腰中抽出一块铜色的牌子抛到空中又接住:“若将这玩意儿收回去,皇上派给我的差使也办不成啦!”
敢对皇帝这样说话,看来两人之间理应十分熟络,墨染更是好奇这个“乞丐”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话间宇文修已走到两人面前:“朕让你早些入宫,却为何现在才来?”
那蓬头垢面之间尚算清楚的唇角向下弯了弯:“我才不想对着那群老顽固,无趣至极——皇上不也溜了出来?”
他又朝左右看了看,了然于胸地嘿嘿笑:“皇上定然又把萧相和安总管那两个贼老头留在那里应付了罢?也可怜他们年纪一大把也总不得闲!”
对于他出言不敬,宇文修却也不介意,像是早已习惯。
“你既来了,皇弟和端儿在何处?”
杨奕臣狡黠一笑:“姐夫自是去张罗今天晚宴的事,端儿嘛……嘿嘿!”
墨染听他们的话才知道这个“乞丐”竟是睿辰王妃的胞弟。关于睿辰王妃的事,自上回与睿辰王游园后她也打听过,原来是首富杨家之女,因其家族在宇文家争天下时有功,因此虽为平民,却与皇室较为亲近,其女也被选为采女。
睿辰王妃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其生性温柔,颇得宇文修好感。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会成为贵妃无疑时,却不知为何在正式选妃时却落了选,后被赐予睿辰王为妃。
成亲之后,睿辰王和王妃十分恩爱,不久便喜添麟儿,不过在生端儿时王妃却落下病根,不久便与世长辞。王妃逝世后,睿辰王爷伤心欲绝,称病推了所有朝中差事于府中歇息了数年,直到最近玉萝公主选亲,才作为皇室之人重新被召回宫中。
穿过几道宫墙,不远处的宫门前耸了两棵大树。左边那棵大树下却是筱竹和一位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正在拉扯。
那贵公子着一身水绿色绣有鹧鸪的锦袍,身板挺直,清眉俊目,一笑便露出两颗虎牙。筱竹的身高仅及他肩头,她仰着脖子,长发和发带柔顺地垂在背心上,一手指着树上,一手急切地拉着那贵公子的衣袖在说些什么,而那贵公子只是望着树上呵呵的笑着。
筱竹发了急,挽了袖口便欲往树上爬。那贵公子伸长猿臂揽了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筱竹挣扎着推开,谁知那贵公子戏谑似的两指拈了她的发带楞是让她走动不得!而旁边的亲卫只敢远观,不敢上前相劝。
三人隔着老远便看到这一场景,杨奕臣不由俯掌大笑:“哈哈哈哈!这廷轩一向喜欢与你宫里的宫女玩在一处,不若当真指一个给他做老婆可好?”
宇文廷轩?墨染心口跳了跳,对这名字也不算陌生了,想是他也在此次选亲的备选之列。
三人走近,树下那两人忙见了礼,筱竹也不知是羞是恼,原本粉嘟嘟的脸涨得有些红。墨染暗自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筱竹朝那树上指指,顺着她的手势看上去,墨染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原来端儿正被挂在那树上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倒不见如何害怕,双手抱着一串糖葫芦啃得满嘴糖浆。
“胡闹!”宇文修蹙眉,“还不快些放下来?”
杨奕臣身子一纵,已从树上将端儿拎了下来。
端儿见到墨染怀中的小狗立即伸手要抱,墨染放下小狗,筱竹连忙拿巾子替他拭干净手和嘴,端儿便一手提着未吃完的糖葫芦一边与小狗玩耍去了。
见宇文修冷了脸,杨奕臣也不敢造次,摸摸脖子“嘿嘿”笑:“我们在府里常如此玩的,况且有廷轩看着,出不了事……”
“只是皇弟纵容惯你了。堂堂一个世子岂由得你们乱来?倒叫亲卫们看了皇家的笑话!” 宇文修睨了不远处的亲卫一眼。
原本站得不远的亲卫们吓得白了脸,立即跪了一地。
宇文修冷哼一声:“连小世子的安危也不能顾全,看来养你们也没什么用了!”
“是微臣失职,求皇上饶命!”那些亲卫们面无人色,磕头如蒜捣。
宇文修睨了他们一眼:“当班的亲卫长是谁?”
亲卫中爬出来个方脸汉子,满面通红,抱拳沉声道:“臣高劲,长羽军百卫长。”
“罚五十军棍,俸银一年!余人三十军棍,俸银一年!”
军棍可比不得普通的棍棒,普通人承受一棍也够呛!见他罚得如此之重,宇文廷轩和杨奕臣再不敢嬉皮笑脸,立时跪了下去。
宇文修向宇文廷轩道:“你品性敦实,还是与他少接触些,免得学着一块儿胡闹!”
教训完一通,才让墨染抱了端儿拂袖而去。
走时墨染又偷偷留意了宇文廷轩一眼,见他身上少年气甚重,明显不过一刚长成的孩子。
待三人走远,杨奕臣和宇文廷轩才长长松了口气,宇文廷轩干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心有余悸地嘟囔:“几年不见,皇上可是愈加可怕了!”
杨奕臣颇为委屈,嘴都要撇到下巴上了:“还说我带坏你?”
宇文廷轩嘿嘿一笑:“皇上对我可比不得对你。他还念着你姐的好,我便不同了。谁让父亲在政见上与他不合,我才真真是夹在中间左右做人难!”
“让你选,你到底帮哪头?”杨奕臣好奇地靠着他坐下。
“我啊,没那能耐!”
他们一黑一白,一凌乱一整洁,完全不搭的人凑在一起竟也有趣。
筱竹见已没事,念着受萧美人令还要去送东西,便施了施福急匆匆的告辞了。杨奕臣见宇文廷轩直盯着她的背影瞧,不由撞了撞他的肩膀:“真看上了?那你向皇上去求求,就当和你当年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换换好了。”
“你那心思我不知道?我可是非长宁不娶的!”
杨奕臣踢了他一脚,他机灵地一下子蹦了起来拔腿就跑:“这回玉萝公主若能选你做驸马,便没人和我争了!”
这话正戳到杨奕臣的痛处,于是使上轻功就追了过去。宇文廷轩哪是他的对手,只好往才走不远的筱竹身后躲。筱竹被他扯得东摇西摆,口中惊惶地直叫“世子”。
墨染抱了端儿跟着宇文修走了一阵,一直在琢磨着五年前宇文修竟将自己赐给一个小孩子,顿时心生恶寒,在背后狐疑地打量了宇文修的背影一眼,心中腹诽,这人是有什么怪癖?
宇文修似是心有感应,本已离他们远了好几步,此时却又停下回过头来。
“走得这么慢?”
别看端儿人小,但那份量着实不轻,墨染抱着他往上使了使劲,无奈地苦笑:“奴婢实在没有力气了!要不,小世子自己走走罢?”
她作势要往地下放,但端儿只专心地啃着糖葫芦,坚定地摇了摇头,另一空着的手把她的脖子搂得更紧了些!
墨染偷偷在端儿耳边教唆:“你皇伯伯有气力,去让他抱抱吧?”
却不料宇文修虽走在前面,听力却极好,竟把这悄悄话全都听入耳朵里去。他放缓了脚步,头也不回地伸出一只手来。
墨染心中大喜,连忙放下端儿,推推他示意他跟上前去。端儿极不情愿的随着跑了两步,又有些胆怯地停下来看后面的墨染。“兔兔”也跟了他后面,跑两步又停下,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
墨染像赶鸭子一样往前挥挥臂,那小小的两个影子才又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继而又再次停下。
安静的小路上,三个人一条小狗形成条成斜斜的一条线。
宇文修手中一直落空,疑惑地转过身来,才发现这颇为滑稽的场景。
端儿已将吃剩的两颗糖葫芦拔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宇文修嫌弃地撇撇嘴角,不着痕迹立时把伸出的手收回袖里。
墨染灵机一动顺势便蹲了下去,嘴里“哎呦”道:“皇上恕罪,奴婢扭了脚,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得了!”
“难不成还要朕来背你?”
宇文修往周围看看,原来他边走边想事,竟不知不觉到了莲池边。以前这里是皇宫夏日的避暑圣地,在池边的拜月亭里边喝着酸梅汤边欣赏满池莲花,十分闲逸有趣。而如今却早已无人问津,塘里只剩下一潭死水和枯黑的花茎。
墨染忙道:“不敢耽误皇上,奴婢与小世子歇歇便赶上来。”
宇文修犹豫地眉一皱:“到前面的亭子里。”说罢当先转进了亭子,墨染只好牵了端儿扮作一瘸一拐地跟了进去。
亭里积了灰,宇文修不愿就坐,双手环胸背对莲池轻靠于一边的柱子上。墨染用袖子拂了灰,先把端儿抱上去,自己再一屁股坐了,抬起一条腿假意地揉着。
“谢墨染?”
宇文修狐疑地看着她那略嫌粗鲁的动作,完全不似大家小姐。
冷不丁被宇文修一唤,墨染猛地抬起头来,见他唇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审视般的笑意:“你当真是谢昌运家的女儿谢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