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君王怀》旧日日

13、宠物

　　“呐，莲。”
　　黑暗中，妖娆魅惑的眸缠绕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男人，红唇微微上扬勾出一抹邪气又乖戾的笑。
　　被他缠着的男人没有丝毫的表情，黑色的瞳孔如同平静万年的潭水。
　　“明日就到潼关了，你说哥哥会不会杀了我？”
　　呵气如兰，魅惑华丽的嗓音紧贴着莲的耳朵，语气里吐出意思漫不经心和……兴奋。
　　仿佛他在说的并非人命关天的大事，而是一个跟兄长恶作剧的顽童。
　　莲平静的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复杂神情，却很快就归于平寂。纵然寒慕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人，也无法看透他心中所想。
　　盈盈的浅笑逐渐消失，风华绝代的脸上涌出一丝苍白。微挑的桃花眼里一层层的晕染开跳跃的火光，是寒慕的怒气。
　　眼神变得阴森，仿佛地狱深处的怨灵。
　　“你说话啊！我在跟你说话？我在跟你说话！你看我一眼啊，跟我说句话啊！”
　　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汉让嗓子变得嘶哑，夹杂着愤怒和疼痛。瞪大的双眸里一片赤红，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身边人的衣衫。
　　然无论他怎么嘶吼，怎么摇晃，身边人始终吝啬于给出丝毫表情。
　　仿佛提线木偶仿佛抽走了灵魂的傀儡，只剩下麻木的躯壳。
　　歇斯底里的呐喊声逐渐微弱，到最后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呵。”
　　绝代风华的人忽然仰头看着漆黑的天幕，唇角渐渐绽开一朵诡丽的笑。在苍白的脸上，更加刺目。
　　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推开面前的人，方才的脆弱愤怒亦或者是绝望统统消失不见。妖冶的脸上只剩下平静，波澜不惊再无起伏。
　　“你走吧，不用跟着我了。”
　　空气瞬间被凝滞，窒息一般的寂静过后，融于黑夜中的人决然转身，不过是一个眨眼，就消失得干净。
　　看着空无一人的黑夜，寒慕忽然笑了。原本是很轻很轻的笑声，像是害怕惊扰到谁。到后来，笑声逐渐放大。到最后几乎站立不稳，明明是在笑，眼眶里却蓄满了晶莹剔透的液体。
　　寒慕举起手，死死地捂着脸。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跪倒在地。如同飘摇于风雨中的花瓣般，剧烈的颤抖着。
　　片刻后，地上的人猛地站了起来。
　　挥手擦掉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锐利而乖戾。
　　“夜妖。”
　　“属下在。”
　　“把明日我跟哥哥在潼关见面的消息散布出去，记得，一定要告诉幽冥。”
　　“是。”
　　寒慕站在夜风里，缓缓勾唇露出一抹妖冶而诡异的笑。然后转身，疾步朝着不远处的篝火走去。
　　易莫桑昏昏欲睡的时候感觉有人忽然靠近，他猛地睁开眼，然后就看到寒慕正以诡异的姿势蹲在自己面前。
　　那双魅惑人心的瞳眸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涌动的漩涡，能把人的灵魂都给吞噬。
　　“有事？”
　　“困。”
　　咦？
　　易莫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说了困的少年忽然扯过他的手臂，以极其自然的姿态让自己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然后沉沉睡去。
　　“寒慕，喂。”
　　任凭易莫桑怎么叫喊，怀里的人都像是听不到。细微的鼾声逐渐传来，易莫桑懊恼的俯身。正要把人推开，却看到紧闭的眼角似乎闪烁着什么。
　　易莫桑一怔，是眼泪啊。
　　看着怀里倦怠的少年，易莫桑终于还是叹息一声。把人抱的紧了一些，让他可以睡的更舒服。然后拿过一旁的毯子打开，小心翼翼的盖在他的身上。
　　许久之后易莫桑也闭上眼，逐渐睡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易莫桑发现自己竟然在一间客栈。身下是柔软的床，摸起来很光滑。
　　奇怪，他睡的有这么熟吗？
　　易莫桑疑惑不解的起身，穿好了衣服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让他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人看守。
　　难到他不是寒慕用来威胁寒烈的人质吗？他怎么可能放自己一个人单独待着？
　　“呐，小桃。你肚子饿了么？”
　　突然听到自己的小名，易莫桑怔愣了片刻，然后才清楚笑眯眯朝着自己招手的人竟然是寒慕。而方才，喊了他小名的也是寒慕。
　　本来易莫桑打算开口问，后来一想到那晚杀手喊了自己的小名他也就想通了寒慕是怎么知道的。
　　抿着唇快步走过去，易莫桑坐在寒慕旁边皱眉看着桌子上摆的马奶酒乳酪。
　　“潼关特色，很好吃哟。呐，快吃吧。”
　　看着像是迫不及待献宝的孩子似得寒慕，易莫桑很难拒绝。他拿过筷子开始吃了起来，本以为会很难接受，可实际上味道还不赖。
　　寒慕一只单手托腮，笑眯眯的看着易莫桑吃东西。
　　“呐，小桃来做我的宠物吧。”
　　“噗……咳咳。”
　　易莫桑被寒慕说出的话一惊，被嘴里的食物呛到不由剧烈的咳嗽起来。
　　“咦，你怎么了吗？吃东西也会呛到啊，真可爱。”
　　寒慕笑嘻嘻的说着，漂亮的眼睛里一片单纯无辜。怎么看怎么像是干净的精灵，却又给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我不是宠物。”
　　易莫桑有些懊恼，他终归还是比寒烈要大一两岁的吧。可这家伙却总把自己当做小宠物，那种轻视的口吻算怎样啊。
　　“小桃不是哥哥的宠物啊？那更好啊，来做我的宠物吧。我保证比哥哥对你好，小桃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寒慕这下笑的更开心了，听着他的话易莫桑差点没哀怨死。
　　他瞪大了眼睛，一副没得说的模样：“再说一遍，我不是谁的宠物。不管是你还是寒烈，都跟我没关系。”
　　“哎呀，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啊，不要回哥哥哪儿了，就留在我身边。”
　　寒慕一脸兴奋的抱着易莫桑的手臂，满脸娇憨天真。
　　易莫桑顿时头疼无比，干脆选择无视寒慕的存在。
　　终归他是说不过他的，还不如闭嘴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另一边，寒烈等人也终于赶到了潼关。
　　“主子。”
　　肖墨把一碗水递过去，寒烈结果，痛快的仰头喝光然后把碗递给他。
　　“已经让人去打探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四皇子的消息。”
　　青峰从另一边走过来，语气肃然的说着。
　　寒烈没说话，薄唇紧紧地抿着。锐利的双眸中一片幽冷森寒，静静地站在旷野里。

　　“主子，属下在查探四皇子下落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幽鬼的杀手。”
　　肖墨脸色凝重的低声说着，眼底潋滟着锐利的锋芒。
　　寒烈微抿着唇，眼底一片肃杀。他倒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幽鬼的杀手，当真阴魂不散，对得起幽鬼这个名号。
　　“继续查探，摸清楚对方的意图。”
　　“是。”
　　肖墨应了声，脸色凝重的再次消失在漫漫黄沙了。寒烈回头，幽冷的视线看向站在一旁的青峰。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对吗？”
　　看着寒烈脸上暮然笼罩上的哀戚，青峰的心底也猛然咯噔了一下。他知道，主子是又想起死去多年的人了。
　　当年的是非恩怨早就如同过眼云烟，怕是连尸骨都已经腐化。可是刻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却永远难以磨灭，即使看起来伤口已经愈合。
　　但是在那愈合的伤疤之下，稍微一触碰就是满目疮痍。
　　本以为遇到易莫桑，他家主子会放下。只可惜，多年来镌刻在骨肉里的疼痛让他没办法立刻遗忘。
　　哎。
　　寂静中，谁的叹息穿越云层，飘向远方。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大漠的夜晚寒风刺骨。一堆堆篝火在夜色下燃烧着，照亮着一堆又一堆的人。
　　有来往的商人，还有闯荡江湖的剑客。而寒烈他们这一方，却显得格外突兀。
　　寒烈，还有他的侍卫肖墨青峰紫荆白渊。
　　惨烈的训练让肖墨等人的身上带着不容忽略的杀戮和锐利，即使站着不动也足以让周围的人畏惧退缩。
　　此刻，四个人坐在不同的方位。看似轻松随意，精力却高度集中。漫不经心的双眸敏锐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悠闲的手却随时等待着加入一场惨烈的厮杀。
　　冷风中，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逐渐蔓延。
　　“四皇子到底把人带到哪儿去了，也不见联络。”
　　肖墨担忧的看了一眼寒烈的神情，跟距离自己最近的青峰咬耳朵。
　　青峰没搭理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喂，跟你说话呢？”
　　肖墨有些不爽的瞪着青峰，这家伙每次都无视自己，一点面子都不给，简直该打。
　　另一边的紫荆和白渊面无表情的看着嘀嘀咕咕的肖墨，眼神都有些诡异。有些无奈又有些嫌弃，说不清道不明。
　　任由肖墨折腾，青峰就是不搭理他。无奈，他只好把目标转移到紫荆身上。
　　“你负责打探情况的吧，有没有查到幽鬼那些人的落脚点？”
　　紫荆默默地撇过头，当做没看到。
　　“哎我说，你们干嘛一个个的都无视我啊。”
　　肖墨郁了个闷，狠狠的瞪了一眼又开始跑过去折腾白渊。结果这次他还没走到，身旁一阵风略过，他就被扯回了原本的位置蹲着。
　　“你不跟我说话还不乐意我问问他俩啊？”
　　肖墨一脸乐意的瞪着把自己揪过来的青峰，见他还是板着脸只是眼神更锐利了，立刻闭嘴。算了，反正他也打不过，还是乖乖的被压榨吧。
　　一出闹剧果断结束，四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寂静一圈圈的蔓延着，寒烈坐在软垫上，眼神冷锐的看着跳跃的火苗，脑海中满是易莫桑跳脚抓狂的模样。
　　才三日不见，他却觉得漫长的不得了。
　　小桃。
　　你在哪儿呢？
　　“喂很冷啊，你干嘛？”
　　易莫桑一脸耐烦的瞪着笑嘻嘻的寒慕，他都要冷死了他却还要扯他身上的毯子。越是跟寒慕相处他就越是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前一秒还可以笑嘻嘻的跟你开玩笑，下一刻就忽然变了脸，阴冷的目光能把人吓死。
　　“睡什么睡，陪我玩儿啊。”
　　“大半夜的玩儿什么啊？到处都黑漆漆一片，荒凉的跟什么似得，真不知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当然是带你来见哥哥的，你不想见他？”
　　听寒慕提到寒烈，易莫桑的眼珠子立刻就瞪圆了。他狐疑的看着寒慕，似乎是不相信他的话。
　　“走，我带你去见哥哥。”
　　寒慕却一下子来了劲儿，伸手就把易莫桑给拉起来。虽然他的体型比易莫桑还要单薄，力气却出奇的大。
　　无奈易莫桑只好随着寒慕起身，被他拽着在寒风中狂奔。
　　易莫桑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夜空，忽然想到那个被寒慕缠着的面瘫莲。
　　想来已经一天多没有看到他了，以往他总是跟在寒慕身后的。虽然总是隐藏在黑暗中，却是确实的在保护着寒慕。
　　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重视寒慕的，可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易莫桑本来想问问寒慕，但是又担心踩了他的地雷让那个乖戾的少年再次发狂。干脆闭嘴，左右也不关自己的事。
　　就在易莫桑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人忽然停了下来。看着空寂的黑夜，唇角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小桃，我做了一件好玩儿的事情哦？”
　　看到寒慕那张邪气跟天真完美融合的脸，易莫桑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你……做了什么？”
　　“我把跟哥哥约定好在潼关见面的事情告诉了幽冥，还有其他人。”
　　“幽冥？”
　　他记得当初那些追杀寒烈的杀手就来自一个叫做幽鬼的组织，难道这个幽冥跟幽鬼有什么关系？
　　“幽冥是幽鬼的头领哦。他跟哥哥之间有很深的过节，不死不休的那种哦。”
　　易莫桑看着依旧笑吟吟的寒慕，眼神顿时变得愤怒起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明知道那些人要杀寒烈，你竟然还特地通知他们？你疯了？”
　　“咦，你不觉得很好玩儿吗？”
　　寒慕一脸疑惑的看着易莫桑，似乎不懂他干嘛要这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