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洇石

36、第35章

　　议事厅里，几个被甲副将正站在沙堆旁激烈的争吵着。
　　对着卓君庭和秦少涵行完礼，才看见后面跟着的，不起眼的唐珏。
　　“长孙殿下？”
　　“不用惊慌，我只是过来旁听……”
　　这只是唐珏礼貌之词，然而几个脑袋缺筋的武将却以为他这是真心话，行了个礼之后，真的就任由他旁听了，连最基本的出了什么事，现在什么情况都不说一下。
　　但是唐珏还是听出了一些始末缘由。
　　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主帅病重，敌军来袭。为了不动摇军心，到底要不要隐瞒唐熠中毒尚未脱离危险的事。
　　打仗的两方实力相当的时候，士气便成了很关键的一着。鞑靼会趁这个时机大举进军，卓君庭不是没料到，所以打唐熠倒下开始，他就在着手布置一切部署军事。
　　他只是没能料到，这毒蛮横至极，连花蛇都要费上好些天的功夫去研制解药。
　　“肯定是要宣布的，两军交战，主帅却不出面，与其叫他们妄自揣测军心不稳，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也许会横空出世不少要为主帅报仇的勇夫！”
　　“也会有不少畏敌而逃的胆小鬼！陈副将你别忘了，这几年好多场胜利，都是三殿下带领我们大家取得的，甚至因此，三殿下还获得了战神的称号，战神倒下，七万大军该何去何从？怕是你自己都会迷茫吧！”
　　“刘副将！你这样说，将上将军致于何处？！”
　　“我并无割裂党派之意……”
　　……
　　唐珏有点明白，没了唐熠这个领军之人，与对方硬碰硬无疑是吃亏的。
　　却又有些不明白，大军七万尚且无用，战争胜与不胜难道都系在唐熠一个人身上吗？
　　“三殿下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关键时候，秦少涵有些尖锐的嗓音，一下子道出了问题的犀利之处。
　　“不错，只要三殿下能在两军交手之前醒过来……”卓君庭转向唐珏，“长孙殿下，花蛇怎么说？三殿下什么时候能醒？”
　　唐珏想了想：“花蛇说他中毒较深，多则要三五天才能醒。”
　　“来不及！”卓君庭一拍桌子，“鞑靼军队今夜便会驻扎在军守之外，明日便势必要开战！”
　　“而且……就算叔叔他醒了，恐怕也是不能立刻上战场的……”
　　“那倒不必，只要他在阵中指挥，甚者只需在军中露个脸，说几句话鼓舞一下士气便可，毕竟我师父才是上将军，他没来之前，我师父一样将边境线守得牢牢的。”
　　“即是如此……”唐珏站起身来，莫名觉得有些紧张，“我不行吗？”
　　几个人刷的看向他，探究的目光将他从头看到尾。
　　“只是鼓舞士气的话，我是皇长孙，应该也能有些用处吧？”
　　几个副将并卓君庭都没有说话，只有秦少涵天不怕地不怕，笑了一声，“长孙殿下，真的不是属下们轻视于你，而是您初来乍到，又毫无功绩，士兵们都不认识您，你说几句话，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应该说，鞑靼这次就是冲着三殿下来的，只要三殿下不露脸，就会别他们得逞。”
　　唐珏缓缓地坐下来，感觉手心里都是汗：“啊，这样啊……抱歉，没能派上什么用场。”
　　唐珏心里有些伤感，带兵打仗战死沙场，远比皇位还要来的更吸引他，所以他心情雀跃地来了北疆，厚着脸皮进了议事厅，却还是只能当个摆设吗？
　　“倒也不是没有用不着殿下的地方。”
　　唐珏猛地抬头：“将军请讲。”

　　唐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战场如此迷恋，只是当风儿裹挟着黄沙，悠悠荡荡，送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肃杀之气的时候，唐珏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
　　秦少涵撩开车帘：“三殿下怎么样？”
　　唐珏侧脸看了看倚靠在他肩上的唐熠，点点头：“军医说他的脉象平稳了很多。”
　　“殿，殿下。”
　　唐珏一惊，转头看向上来的士兵。
　　普通甲胄，半蹲在门口，手里还舍不得松开保命杀敌的长矛。
　　最低等的普通士兵，入伍前也不会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但是却幸运的，有着和尊贵的三皇子一模一样的声音。
　　以至于他方才唤那一声殿下的时候，唐珏差点要以为是唐熠醒了。
　　秦少涵探过头来：“殿下，如何？”
　　唐珏咳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殿下，小的商云。”
　　“不要紧张，说话从容一些，三殿下的声音不会那么尖锐，语速慢一些，不要急。”
　　“是是。”
　　“改掉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从现在开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你就是三皇子了。”

　　“二哥，探子来报，那个唐熠没有死！”
　　“呸！”耶禾尔赤气愤地吐了口唾沫，“都怪十二那个多管闲事的野杂种！”
　　“他这可是通敌啊二哥，咱们要不要去父王面前告他一状？”
　　“你有证据？”
　　八王子葛格木一愣：“没有……”
　　“本想连他一起除掉的，没想到他这么命大，中了往生都能活过来，还是不要去多事了，小心他反咬一口！”
　　葛格木连连应下，心里却嘲讽道：毒是你们下的，关我什么事，我若告上去，坐看你们两方斗不是更好？

　　金鼓鸣兵，队列在前。
　　耶禾尔赤伸着脖子，没看到唐熠的影子，秦少涵剑直指着他：“胡贼！伸着狗头莫急，本将军这就拿剑替你砍下来！”
　　论骂仗和胡搅蛮缠，汉话都说不大好的耶禾尔赤当然不是秦少涵的对手，气得耶禾尔赤差点就要振臂一呼，不管不顾打了再说了。
　　还好葛格木拦住了他，上前一步道：“区区副将不要嚣张，叫你们的主帅出来说话！”
　　还不等秦少涵回一句“你算什么东西，由得你说见就见”，就听葛格木紧接着说道：“哦，本王子忘了，你们的主帅中毒归西了吧？”
　　前面听见此言不明真相的执矛士兵们一阵哗动。
　　本来今日拔营大家便在猜测为何不见战神踪影，这会儿葛格木这么一说，怎能不受惊哗然。
　　葛格木正得意，就见队列让开一条道，缓缓走过来一辆马车。
　　旷野里的风飘过，刮起了窗帘，两边的士兵无不看到了车内的身影。
　　“咦，那不是三殿下？”
　　“他怎的坐在马车里？”
　　“不过能来战场，是不是说明鞑靼人在危言耸听？”
　　“是这样的没有错，战神那么厉害，怎会轻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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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起议论的声音也足够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前面看到的告诉后面看不到的，我们看到了三殿下……
　　卓君庭及一众副将竟也不去阻止，任由众人讨论。
　　耶禾尔赤皱眉，搞什么鬼，往生的霸道，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恢复过来的！
　　“咳咳，胡贼！”
　　声音一出，军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是他们熟悉的，每战之前都会有的，来自战神的鼓舞。
　　“鞑靼是否皆是你等狡诈之人？”
　　“鞑靼是否皆是你等狡诈之人？”
　　“我当你诚心谈和，你却暗箭伤人！”
　　“我当你诚心谈和，你却暗箭伤人！”
　　“好在天佑我唐熠，天佑我东周，叫我命不该绝！”
　　“好在天佑我唐熠，天佑我东周，叫我命不该绝！”
　　“今日，咳咳，我唐熠忍这一时之辱，自会有万千儿郎替我雪恨！”
　　“今日，咳咳，我唐熠忍这一时之辱，自会有万千儿郎替我雪恨！”
　　商云的声音，加上熟悉唐熠的唐珏的语气停顿，真的恍如唐熠醒过来在说话一样。
　　此句一落，卓君庭立刻振臂高呼：“替战神雪恨！”
　　民众的情绪是最容易被带动的，上将军都这么说了，不管清楚不清楚，明白不明白，大敌当前，男儿血立刻沸腾起来，一时之下，呐喊声响彻天地。
　　但是鞑靼的两个皇子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哼，唐熠，躲在马车上还算什么战神？马都不能骑还上什么战场？你敢不敢出来，和我大战一百回合？你赢，我便退兵，你输，便自刎于此！” 马车里唐珏一个气涌，差点就要冲出来。这什么对战，太不平等了。
　　好在理智拉住了他。
　　“商云，说。”
　　“嗯，殿下请讲。”
　　“卑鄙小人，你若不暗箭伤人，此时我定会要了你的狗命，想赢我？恐怕你得回去重新投胎！这是我的侄子，东周的皇长孙，你先赢了他，才有资格和我打！”
　　阵前卓君庭等人皆是一颤，不敢置信地望向马车。
　　秦少涵一抽马鞭，低骂道：“没想到皇长孙是这么急功近利之人，这回要被他害惨了！”
　　像是应唐熠所召那样，唐珏从马车里走出来。
　　耶禾尔赤看到所谓的皇长孙，是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不禁哈哈大笑。
　　“就他这个样子，我都怕一挥手就把他打残了，娘们唧唧的，上什么战场？回去暖被窝带孩子去吧哈哈哈……”
　　此言一出，鞑靼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侮辱性的话语，激得东周这边一个个冒火。
　　秦少涵咬着嘴唇，很想上来打唐珏一顿，然后拉他回去。无奈这是“三殿下”的旨意，他们只能服从。
　　唐珏倒是淡定。
　　唐珏发现，越是这种时候，他反而越淡定。
　　“胖猪，打赢我再说！”
　　“二哥，让我去吧，这么秀气的男人，也就东周能有了，放心吧小美人，我不会弄死你的，我还指望你给我暖被窝带孩子呢！”
　　又是一阵侮辱的大笑。
　　唐珏定了定神，伸手道：“兵器你可以随便选，我选箭。”
　　他不后悔走出马车站到前面来。
　　今天哪怕他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过是得偿所愿而已。
　　他习箭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难道他想在马上射箭？他骑术又不精！”秦少涵捂脸，“这可怎么办啊！”
　　卓君庭也很意外，他都不知道弱不禁风的皇长孙还会射箭，“看看吧，不行的话就去救人，救完了立刻施令开打！”
　　秦少涵点头：“我去，我轻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