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 子》孔方有道

7、攀上了高枝

　　七

　　吴红旗在新兵连干文书时，经常去机关送文件，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宋德利股长说话，生硬的普通话里面掺杂着浓重的江北口音，吴红旗断定肯定是老乡。侧面一打听，果然是同县不同乡，离家遥远的军营，对一个新兵来说，这是多么惊喜的事啊！
　　再去机关时，吴红旗主动与宋股长攀上了亲。虽然自己分到汽车连是姚小月当参谋长的舅舅背后运作的，但县官不如现管，宋股长直接分管汽车连，有他这个老乡，以后有什么事就方便多了。
　　在三个小老乡中，吴红旗的进步目前最大。小伙子以前虽然浑点，那是不谙世事、前途无望时的挣扎，一旦命运给他留出一条门缝，他也会拼命地、不顾一切地挤进去。何况还有一位美丽、能干、有后台的姑娘，挤进去就能江山美人兼得，脱胎换骨成为更高阶层内的人了。
　　这些事他没有告诉两个老乡，到底是男人的自尊使然，还是小伙子留了心眼，谁也说不清，可能两者都有，人的思想是很复杂的，有些事是说不清的。至少目前来讲，他劝郑定国、古丽丽跟他一起去宋股长家，是真心的。尤其是郑定国，在新兵连他与季泽阳的事，作为老乡他替郑定国不平，但从自己身上他也觉得，郑定国的“基层路线”是不通的，中国许多事都是领导说了算，群众都是打酱油的。你走“基层路线”，你可能永远陪太子读书，永远是那有名无实的绿叶，看着别人披红挂花，自己在幕后给人家垫脚。人家占尽便宜，有点风度的假惺惺安慰你，没有修养的直接讥笑你。
　　他知道，郑定国文化基础好，考军校很有希望。自己初中学历都有水分，别看你现在得瑟，再向上马上就是天花板。人家现在虽然不顺，可他的优越也很明显，不久就可能是军官，肩扛亮闪闪的军衔，以后甚至可能像小月舅舅那样。现在可是潜力股，谁买谁赚。
　　说的这么玄乎，不是夸吴红旗多么精明，吴红旗比他们进入社会早，相对世故一点，只要智商正常、需求正常，在利益攸关的事情上都是极其敏感的。
　　从小一起长大，古丽丽很清楚郑定国，最大特点就是脸皮薄，如果能把面子放下了，以后肯定会有很好发展。他不是不想亲近领导，是怕战友说，怕心里过不去。如果跟着吴红旗，把脸皮磨厚点，七河村可真要出人物了。至于自己，她知道有去的必要，但她内心有抵触，女孩不像男孩这方面放得开。她也清楚，自己当兵为什么，绝不是当官，尽管那也很诱惑人，在她心里占上风的其实是离继父的介入远一点，受他的恩慧少点，她是任铭飞的女儿，她不能没骨气。
　　郑定国很理解两位伙伴的心意，新兵连没得到“全优新兵”，他心里也不舒服，情绪到现在都很低落呢，但扪心自问，自己与季泽阳确实还有差距。季泽阳走“上层路线”，可人家群众关系也不错啊。他清楚自己的软肋，说实在话，还是不如人家那么明智、果断。吴红旗说，三人一起攀上宋股长的关系，他不能再不识时务了。
　　3人认真研究了这事，决定由吴红旗挑选合适时机，尽快与宋股长挂上钩。
　　吴红旗办事利索，很快就电话通知两位小伙伴，这个周六晚，宋股长有空在家。周六下午的时候，古丽丽突然打电话说：“晚上我班长有事，让她代一下班，你们先去吧，下次再去带着我。”领导周末在家机会不多，吴红旗、郑定国一商量，决定不能再等了，就按古丽丽说的办。
　　吴红旗下午特地请假到市里，给宋股长孩子挑了辆豪华的电动玩具车，郑定国临时到军人服务社买了箱健力宝。等天幕降临，两人便分别出门了，悄悄地摸进了家属院。
　　家属院门口炽亮的路灯，照得人心惊胆颤，两人像个小老鼠，一路快走直奔宋股长家。
　　7点30分，他们准时在宋股长门前，按响门铃。这个时候，领导一般都吃完晚饭了，《新闻联播》也放完了，是会客的最佳时候，太早了、太晚了都不好。
　　宋股长家是一个小院子，宋股长的爱人张瑞娟开的门，吴红旗声音轻轻地说：“嫂子，我是红旗，股长在家吗？”张瑞娟说：“小吴啊，快进来。”吴红旗一眼瞥见客厅里还有外人，一把拽着郑定国的衣角，乖巧地转向旁边的小厨房，对张瑞娟：“我们先去那儿。”
　　两人在宋股长家的小厨房里等了大约10分钟，张瑞娟过来叫他们过去。两个提着礼物，跟着张瑞娟走进客厅。
　　宋股长正在喝水，看见两人进来，神情未变，声音里却满是亲切：“小吴来了！”
　　“嗯。”吴红旗答应一声，和郑红旗将礼物放到墙角，一起坐到宋股长对面的沙发上。张瑞娟热情地接水、削苹果。
　　“股长，这是我向您汇报过的郑定国，也是咱们江北市的。他是正宗的高中生，高考只差11分。”
　　“哦，你这学历还可以，可以考个军校。我在学校学习也不好，当兵后提的干，对你们学习好的，我都特别羡慕。”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宋股长虽然没有泪汪汪，对他俩也一见如故，毫无隔阂地聊起来。
　　“你们股长有一个战友，在集团军干部处，找个机会请请他，小郑考军校时也有个照应。”张瑞娟直接给老公做起了主。
　　“老杨现在就分管考学。”宋股长丝毫没有责怪老婆，补充道。
　　“听说考军校，骨干优先，立功受奖都加分。老宋，你跟一营李营长打个招呼，叫他们照顾照顾小郑，提前把条件创造好。” 张瑞娟又给老公下达“任务”了。
　　“嗯……”
　　郑定国心里热乎乎的，他真的没想到，虽然一个县的，两家相隔四五十公里，以前没有任何的关系，来到部队就像一家人一样亲了。
　　两人把要表达的意思都表达了，就告辞了。领导难得休息，不能打搅太久。
　　出了门，郑定国的心情一下开朗起来，所有的不愉快全都烟消云散，诱人的军官梦正在向他招手，夜色下依然森严的军营突然变得美妙起来。
　　走在回单位的路上，吴红旗、郑定国决定，以后每隔半个月，至少到宋股长跑一次，拉拉家常，帮做点家务，逢年过节的表示表示，关系拉了就不能断了。
　　郑定国不住地点头，吴红旗就是他的大恩人，跟着他能弥补自己身上的缺点，现在吴红旗说什么他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