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 子》孔方有道

5、当兵第一争

　　五

　　听吴红旗、古丽丽一番劝慰，郑定国振作起来，头脑180度大转变，原来还认为做检查、得罪班长，全是赵明在挑事。现在在他心里，全是自己的错，是他自己不够聪明，不够大度，不够稳重，眼光不够长远。
　　不能再这样了，这里是部队不是家里，没人照顾你、迁就你，你必须自己强大起来，你准备成就一番大事，现在有一个强劲对手，你能战胜他吗？吴红旗的那段分析刺激了他。
　　真是不打不相识，两人干了一仗后，赵明对他热情起来，除了学习训练，没事就凑在一起。郑定国也发现，赵明其实挺好相处的，没什么心眼，却装着有很多心眼，你要顺着他意思走，他能把心掏给你。
　　赵明也看懂了郑定国，这个人吧，外冷内热，底子好，有水平，个性强，有血有肉、有棱有角，值得深交。
　　季泽阳对两人的走近，挺感意外，表面仍和过去一样，对谁都很热情，与领导的关系尤其亲近，经常帮他们买个东西、干个私活，不用说，小红旗数量也遥遥领先。
　　郑定国现在主要精力是训练，大小工作不抢了，叫着大伙一起干，理论学习尤其好，每次考核都是高分，小红旗数量迅速串高。
　　季泽阳明显感到了压力，长期以来，由于自己的出色表现，战友们靠近他、恭维他，但他没有高高在上，与每名同志处好关系，这是他的高明之处，不指望人人帮你成事，也不要有人坏你好事。因为评选“全优新兵”，不仅看表现还看群众关系。在他的天平上，跟大家处好关系，多争取民意票。跟领导处好关系，多得点意见票。两方面都要想到，但群众关系只是一个方面，领导意见才起决定作用。郑定国没跟他较劲的时候，他都很得意，二者的度把握得很好，领导看好他，战友羡慕他，甚至巴结他。那次，郑定国与赵明打了一架，他更笃定了。可没过几天，两人一笑泯恩仇敌，好得像亲兄弟似的，更要命的是，把其他战友也了拉过去。
　　当兵前，季泽阳打过工，吃过很多苦。能够当上兵，他很很珍惜。他的梦想是，能够在部队长远发展，因为只是职中学历，不能考军校，只有直接提干或推荐入学，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来部队前，他请教过“高人”，对自己的发展进行过详细规划，每一步怎么走都有安排。新兵连获得“全优新兵”，第一步很重要，给领导留下好印象，也能分个好单位。训练、学习、内务、卫生、大小工作，哪方面他也没含糊。他也很欣赏郑定国，这小子比自己条件好，只不过有些高傲，有些小个性。别以为这是小节，处理不好其他都白搭。郑定国混沌的时候他很庆幸，这小子突然醒悟了，对他无疑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好在前段时间差距拉开了，相当一段时间内，他不用太担心。如果自己不警醒，不早作打打算，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虽然一直跑在前面，危机感很强的季泽阳，开始加油了。
　　“全优新兵”一个排就一个名额，一连三排突然出现双雄对决的局面，鹿死谁手，成了大家私底下谈论、猜测的话题。
　　再来说说赵明，新兵中唯一的在校大学生，青岛海洋大学，当初瞒着家庭，自己报名当兵，只为一份激情、一份体验。因为3年之后还可以继续上大学，所以他不用为出路担心。在他身上，散发着青年学生的天真烂漫。
　　能够与儿时的伙伴，对古丽丽来说，是莫大的安慰。太神奇了，恍惚间又回到儿时。
　　从脑子记事开始，三人就玩在一起。经常忘记吃饭，被三家大人找过来，连吼带骂拖回家。有一次，三人一起抓鱼，将鱼赶到一个小池子里，再合伙把水舀干，一共抓了10余草鱼，三人一人一条，最后还剩1条，怎么办？两人就让古丽丽定，因为她大一岁，两人都听她的。古丽丽想了半天说：“一人三条，剩下那条，不好分，放了。”三人都赞同，回家学给大人听，三家大人笑得差点岔了气。
　　郑定国、吴红旗上小学，古丽丽已经是二年级了。第一天上学，两个小家伙认生，拽着她不敢走。古丽丽就领着两人四处转了转，熟悉学校环境。中间想上厕所，一不留神两个小男生也跟了进去。
　　儿时的许多糗事，成了大人们的笑谈，也成了他们共同的记忆。
　　那时候母亲已经回城了，与父亲还没有离婚。父亲和母亲其实感情很好，母亲想让父亲跟她一起走，父亲不想离开自己土地，两人都是强人，由于阶层不同，都不愿意委屈自己。母亲心疼父亲，没有抢走他的宝贝女儿，让古丽丽陪着父亲。母亲再婚后，父亲非常伤心。有几次古丽丽看见父亲，慌里慌张藏着与母亲的结婚照。
　　她也心疼父亲，在她眼里，父亲就是山，跟他在一起特别踏实。在村里，父亲也是能人，耕耙犁种子，样样好手。别看识字不多，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夏天的夜晚，一家人吃完饭，父亲架起二胡，即兴唱上一段，四邻八乡闻声相聚，大家围坐一起，纳凉闲谈，那是她一辈子也不能忘怀的美好记忆。就因为是农民，幸福也像庄稼地一样，老天照顾收成就好，老天不照顾，只好听天由命。
　　三年级时，父亲找她谈过，让她跟母亲进城去，城里条件好，会有更好的前途。她不愿意，可没人听她的。四年级时，母亲带她进城了。她本来叫任丽丽，为了上学变成了古丽丽，她拒绝继父的姓，为了她的父亲。虽然她成了“高干子弟”，可是失去了快乐。她跟继父纯是礼貌性的，因为父亲的关系，后来跟母亲也生分了。好在后来寄读，不用整天守在家里，没有那么尴尬。
　　人生真是奇妙，当年三个形影不离的家伙，因为命运作祟不得不分手，分手时以为再也不会相见，谁知七、八年之后，又聚到了一起，而且不再有家人干预，又能像儿时一样，无拘无束，自由飞翔。
　　女兵大多数是高干子弟，也大多娇生惯养。古丽丽不同，虽然档案身份一点也不输，工作上却处处透出坚强、勤奋和大气。这一点，让她很快脱颖而出，得到了领导的青睐，当年二个月就荣升副班长。
　　新兵连是临时机构，副班长没有编制，也不拿岗位津贴，都是从新兵中挑选。班副班副，卫生内务。大权没有，净是得罪人的活。能够当上副班长，古丽丽也挺高兴，毕竟是领导对自己的肯定，可高兴没多久，烦恼就来了。为啥？别人根本不理她的茬，安排勤务，人家不服，凭啥叫我去？你说因为这因为那，给她解释一番，可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你解释再多人家也能挑出不公平。一次、两次的，让班长撑腰，多了班长也烦。
　　古丽丽给家里打电话时，顺嘴说了这事，母亲古雪芹心疼她说：“不行就别干了，吃力不讨好，图什么！”
　　父亲任铭飞天生随性，不屑一顾地说：“多大点事啊，该吃吃，该喝喝，该表现表现。开始是因为心里不平衡，时间一长，习惯了就接受了。”
　　虽然古丽丽对继父不冷不热，继父其实很关心她，跟妈妈通电话时，继父在旁边插了嘴：“你虽然只是副班长，可也是领导啊，领导遇到挑战不能软，更不能退步、低头，记住恩威并重，胡萝卜加大棒。”
　　古丽丽不是一般的女孩，她有母亲的内秀，也有父亲的精明，母亲再嫁后，又熏染了继父的玲珑。眼前的困难对她来说，至多算一次单元小测验。
　　古丽丽向班长寻找支持，先戴高帽，：“全连9个班长，我最佩服的就是你。真的，能给你当副手，机会太难得，我想好好跟你学学，把卫生和内务抓起来，帮你争取到优秀新训班长，那年底你评优秀士兵就有说服力啦。”这些听了又舒服又不肉麻，而且直戳心窝。
　　班长当即表态：“小丽，你就放手干吧，我全力支持你！”
　　古丽丽第一步表面是要支持，实际是要权利。
　　部队军被要叠成“豆腐块”，其他物品都要横平竖直，每周全连评比，好的奖励流动红旗一面，受指标限制，得到流动红旗是很难的。与直接上级沟通后，古丽丽开始实施第二步，就从内务评比开始。班务会上她郑重宣布：“为争取内务流动红旗，本班以后实行积分制，积分最后一名班务会说明原因，第一名奖励周末外出。”
　　古丽丽说到做到，不辞辛苦地做了一份量化赋分表：被子叠不平扣2分，牙缸没放正扣1分，鞋子不干净扣1分等等；每周不定时检查记分，在班务会公布得分。她一句批评话不说，谁得分低自己脸上挂不住，班长还会说两句。这一招果然厉害，面子、里子都触碰了。谁不重视，既掉面子也伤里子。不用说，谁落后都会不舒服，下周不吃饭也要做好。一张表格，就把头绪繁杂的内务管理抓上去了。
　　对于得罪人的派人干活一事，她的方法更简单：提前排好表，一排一个月，轮到谁是谁，休息时间排上或者排到干重活了，只能自认倒霉。
　　新政实施，效果立显，连续两周，九班都得到了内务流动红旗，全班那开心，不亚于女排五连冠，一帮女兵对古丽丽由嫉恨转为佩服了。
　　古丽丽明白，高处不胜寒，她还脚跟未稳，出点小成绩，这时候需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星期天，她到部队服务社买点吃的、喝的，请一下全班。外出购物时，顺便给大家捎点小玩艺。让父亲寄点土特产，全班一起分享。
　　正像父亲所说，开始大家只是排斥她的领导，后来慢慢认可她的能力，再最后接受她的领导了，而且是心悦诚服地接受。
　　人们可以接受陌生人的进步，而对与自己同时起步的人，往往会有些嫉妒，难以接受。聪明的人，这时会放下身段，甚至用谦卑补平大家的不愤。外表秀丽的古丽丽深谙此道，巧妙地迈过这些坎坎，在同年兵中树起自己的威信。这一点，对一个新兵来说确实不容易。现在是她享受“踏平坎坷成大道”的快感了，全班对她的工作非常支持，甚至以前对她不友好的，现在都有些小巴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