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花逝》lovepiero

4、第四章

　　画舫上端坐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正在扶琴。星月相映下，只见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

　　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抚琴声时而抑扬时而顿挫，弹的人不自知，听的人却不免心生几分感叹。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少年僧人抬头注视着前方，哀叹了一声。

　　“看到我竟叫你如此为难，我若早知就不会来了。”一身白衣如蜻蜓点水般踏上画舫，如此轻功，除了楚留香还会有谁。

　　“我弹琴无非就想引你前来。”少年僧人起身将楚留香让入舫内。

　　“你早知我会来？”楚留香盘坐在地上，随即又笑了笑说：“你的画舫虽清雅，却未免太简陋了些。”

　　“我若不算准你来，又怎会此时还抚琴江上？”

　　“我以为你抚琴是为了风雅。”

　　“我这个带罪之人，恐怕是没有资格谈风雅了。”少年僧人微微颔首。

　　“没想到无花口中也会说出此等丧气的话来。”楚留香拍拍无花的肩膀，此语丝毫没有嘲弄的意思。

　　“无花已死，你又提他作什么。”

　　“无花永远在我心中，我心中的无花永远是那个一尘不染的白衣僧人。”楚留香一字一句说得有力，说得肯定。

　　“天下还是只有你最知我。”无花的面部有些颤动。

　　许久等不到楚留香的回话，无花望向楚留香，他的目光直视前方，正对着的是那幅挂在墙上的字画。

　　“盗帅夜留香，销魂不知在何方”这十二个字说的本是楚留香偷盗之事，但自无花口中说出，又仿佛另有一番韵味。

　　“没想到你还留着。”楚留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

　　“那夜的销魂你只当风流，在无花心中却是寄托。”

　　楚留香不敢直视无花眼中的真情流露，只道了声：“寄托？”

　　“是生存的寄托，无花做尽奸恶之事，本已无意苟活于世，死才是解脱，只因放不下一些事，才徘徊至今。”

　　无花说得随意，言辞中却满含深情。

　　楚留香终于还是对上了那双眼睛，对上了就再也无法离开。

　　静谧的夜，画舫中的气氛因为两个男人的沉寂而显得诡异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找我来的原因。”楚留香还是先开了口。

　　“我只想找你陪我喝一杯。”无花的双眼渐显朦胧，吐字若有若无，一双手却紧紧抓着楚留香。

　　“无花……”此时的楚留香还能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别走，就当是久别重逢的朋友，无花已抛开一切，难道还留不住一个朋友？”

　　无花，你的确是聪明的无花，知道友情才是香帅无法抗拒的东西。

　　“我陪你喝。”

　　无花笑了，笑得灿烂，笑得无邪，笑得像个孩子，他自角落里搬来了酒，倒满一杯，递给楚留香。

　　楚留香一饮而尽，他向来信奉喝就喝个痛快。

　　无花看着楚留香喝酒的样子，看得痴了，看得醉了，却没忘记为他再斟满一杯。

　　酒杯已换成了大碗，大碗有换成了酒坛，楚留香一杯接着一杯，一碗跟着一碗，最后索性抱起酒坛尽数倒入嘴里。

　　无花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大声，好像楚留香酒喝得越多，他就越满意。

　　三坛酒过后，楚留香早已醉倒。

　　“不愧是香帅，竟然用去我三坛不归。”

　　无花放下酒坛，掀起墙上的字画，拉动后面的机关，茶座的下方竟自动开出一道石梯来，原来画舫内别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