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孤岛囚谁终老》林熙妍

29、海面上的孤船相撞时会很惨烈

　　苏乔回房间的时候，发现旁边那间一直空着的房间亮了灯，许是有了新房客。
　　她回房间把洗了的衣服拿出来在阳台的晾衣架上晾好。转头，坐在木质的椅子上抽烟。看对面那些有人进出的房间，想那些人的故事。
　　旁边房间的房客回来，竟然是那个“幸福”的一家三口，那个男人看见苏乔，这个在餐厅里一直追随的女子，竟然就住在他的隔壁，三尺之遥。他等妻子和儿子进房间，他在阳台栏杆处站着，没有进去。可他一直没有和苏乔说话，就是那样看着这个美丽而沉静的女子。
　　苏乔抽完烟，站起来看着他，对他笑着点点头，便进了房间。这样的一面之缘，也许是这个男人后半生唯一可以背叛家庭的行为。爱过，便是一世的安稳。爱情，不需要那么奢侈，就如同我们的快乐，也许就是来自于很微小的事物。
　　睡了一觉，夜色已深，苏乔起来洗了脸，清醒了一会。查看手机，有未读消息，竟然是Paul发了信息给她，是盖的声音，他说，“Paul晚上10点去接你。”
　　苏乔一下子蹦起来，她感觉心里无比悸动，自己竟然如此想念他，她此时发现，自己很怕就这样没了他的音信。她认真地化了妆，来这里之后最郑重的一次化妆，她找出那件有着绸缎光泽的孔雀蓝吊带长裙，一直到脚踝。她穿那双有着镶钻的蝴蝶结黑色凉拖，一切都很完美，像是灰姑娘等待的舞会，那个王子，早已安排好。
　　10点的时候，Paul准时发来信息，依然是度假村门口的照片，只是这次是他自拍的，他在照片里，露着牙齿笑。昏暗的光线，让他看起来好笑。
　　苏乔喷了Chanel的香水，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擦了一点点桃红色的口红，抿着嘴晕开。她小跑着穿过大堂，在大堂门口停了停，缓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急不可耐，可她的心却早就飘过大堂。她走到度假村门口，看见Paul帅气的样子，隐在暗处的机车，再也无法抢了他的风头。
　　Paul看她出来，微笑着，那笑容，像是许久未见，竟让苏乔有些入了迷，她喜欢这个笑容，无比渴望看见这张纯净的脸。
　　她跑过去，一下子抱住Paul，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Paul笑着帮她戴好机车帽子，跨上车，等着苏乔坐好，他便启动了机车，出了度假村的小路，一路向南。
　　夜里微凉，风，飒飒地吹着，好听悦耳。他们经过那个二层楼的咖啡厅，经过那个水果摊，经过那个陡坡，经过观景台，一直向上，经过更陡的坡路，急转弯，直冲而下，整个人都感觉飘起来。苏乔紧紧抱着他，闭上眼，让自己安稳地在他身后，听着耳边快速流过的风，夜色如水，凉而自在。
　　酒吧是在整个岛的南边，整条路都是斜坡，路两边开满了酒吧，餐厅，各种商店，很多外国人在露天的酒吧占满了位置，也有人在街边闲逛。
　　Paul找了地方停车，然后牵着她的手，走进酒吧。据说这个酒吧是象岛最热闹的一间，露天，有演出的乐队。远远地，Paul打着招呼，苏乔看见盖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们。
　　苏乔与他问好，并且告诉他，前几天去找他，但没找到。盖说，下次可以提前发信息给他。他们点了啤酒，乐队开始演出了。苏乔又点了洋酒，他们一起喝。
　　乐队唱得高兴的时候，周围很多人手舞足蹈，跟着音乐开始扭动，跳舞。
　　盖对她说，“你很美丽。”
　　苏乔说：“谢谢。”
　　盖说，“Paul喜欢你，以前没有看过他喜欢一个人像喜欢你一样。”
　　“他这段时间，是他说话最多，出行最多的时候。”
　　“他是个内向的人，他从来不会和陌生人说话。更不会和别人去玩。可他因为你，把整个岛转遍了。”
　　苏乔看了眼身旁的Paul，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看乐队的演出。他很开心，身体随着音乐开始晃动。但依然没有松手。他转过头，看见苏乔看着他，便回他淡淡的笑。
　　苏乔和盖说，“这几天我都找不到他，我很担心他。”
　　盖说，“他之前的女朋友来岛上找他了，那个有钱的外国人离开了，没有带她走。她肚子里已经有了那个外国人的孩子。她求纳姆帮她，想和他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对，在泰国是不允许堕胎的，她不想小孩生出来没有爸爸，她能求的也只有纳姆了。”
　　“纳姆呢？他答应了吗？”
　　“纳姆和她待了两天，把她送出岛了。他拒绝了。”
　　“为什么？”
　　“纳姆和那个女孩其实都是母亲被来这里的外国男人遗弃，他们从小认识，纳姆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那些外国男人玩弄泰国女人的感情。可是……”
　　“可是，他最爱的女人依然成为那个被遗弃的，对吗？”
　　“纳姆说他不能靠可怜她，和她在一起。从他看见她跟那个外国男人走的时候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苏乔变得沉默，这个叫纳姆的男孩，在异国他乡，短暂相遇。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让她感动，甚至心动。可他们语言不通，他们年龄悬殊，他们只认识了寥寥几日。
　　“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我们只是短暂遇见了而已。”苏乔说
　　这个只有21岁的男孩对苏乔说，“如果你爱Paul，为何不能为爱留下来。”
　　这是她听到的最荒唐的话，一个21岁的男孩问她，为何不能为爱留下。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爱或不爱。这世间又有几人知道自己的感情安放何处呢？
　　苏乔承认自己听到Paul前女友来找他的时候，自己是妒忌的，是担心的。当她听到Paul拒绝了，心情竟然有些开心。她喜欢看着Paul笑得好看的脸，她不想别人占有他。这是否就是爱情，从心底里喜欢他，不高兴他去喜欢别人，也不高兴别人去喜欢他，自私变成一种欲望。
　　“为什么会觉得是爱？”苏乔没有看盖。
　　“我想纳姆至少找到自己最爱的人了。”盖并没有回答苏乔的问题。
　　苏乔看着纳姆，这个短暂相识的男人，为了她，做了他这辈子都不曾做过的事，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拒绝了曾经青梅竹马的女孩。而他们，彼此一无所知，如同黑夜里飘零在海面上的孤船，盲目而真实地撞在一起，却很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