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虐女帝后》青时鹿

68、西境之乱（十二）

　　“端王妃？”尚修缙不知道这其中又关端王妃何事，有些迟疑的出声。

　　尚儿便仔细回忆着将数月前端王妃去玲珑殿的事情讲了出来，但已经过去太久，很多细节她也记不清楚。

　　尚修缙听完，心中却已经将整件事情想明白。

　　端王从端王妃处听闻扶绍有干政的嫌疑，便将此作为一张底牌捏在手中，孰料端王囚禁扶绍，惹得女帝带兵围剿端王府，以致于打了个端王措手不及，否则只怕这件事早就该被捅出来。

　　尚修缙挑眉看向尚儿，见她面上的纠结渐渐转变为惊讶恍然，最后逐渐又变成错愕，便知道她也终于想明白了此事。

　　“怎样？”尚修缙再开口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我知道了。”尚儿竟犹如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面上失落难掩。

　　当初初见端王妃时，尚儿厌乌及乌的没有将她放在眼中，却未曾想为今日埋下了祸根。

　　她不由有些懊悔，究竟是她太不当心，才为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只是与其耗费心力在此纠结“当初为何”，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妥善解决掉这件事。

　　其实若说后宫干政，当朝第一人便是近在眼前的尚修缙。想到这儿，尚儿眼睛一亮，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男人。

　　尚修缙端坐在圈椅中，双手搭在双膝上，有种松弛的端正感。

　　“父后，你当年是怎么令百官臣服的？”尚儿眼中闪着亮光，做足了一副讨教的姿态。不料对方非但没有悉心传授，反而眉头一皱。

　　尚儿不由收敛神情。

　　“吾虽曾主理政事，俱是因陛下年幼，无法担当大任。”尚修缙直直盯着尚儿的眼睛，难得的在她面前如此严肃，见她突然正襟危坐，叹了口气，再开口时竟缓和了些许，“先帝在时，吾也曾年轻逾矩，如今想来确实不该。”

　　此言一出，尚儿顿觉后悔问出方才那句，她微微垂下眼眸，有些委屈。

　　“但如今之事，吾却另有思量。”

　　听到这儿，尚儿略有些疑惑的看向尚修缙，就见中年男人琥珀色的瞳中溢满温柔，似叹息道：“陛下如今长大了，听得进身边人的话，且皇后懂得分寸，有皇后相助，吾放心。”

　　“放心”，尚儿心中一激灵，眸中隐隐闪动着水光，方才的委屈之感顿时转化成另一种令人鼻酸的情绪。

　　他说的没错，若没有扶绍，如今的局面只怕会更糟。而扶绍从来都谨守着为人臣子的本分，本本分分的从来都只是以她的意愿为主。

　　可若她能再强一些，能独当一面，能令他不必受今日委屈，那便好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不够强大。

　　不过，不就是弹劾嘛！不就是君臣相抗嘛！来呀！

　　尚儿顿时觉得自己斗志满满，不够强大，磋磨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只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打起了精神，竖起全身倒刺的过了一日又一日，久到她都差点以为御史台的大臣们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这日早朝之上，晁大人终于拖着老迈的身躯，身先士卒的跪到了大殿中央。

　　“陛下，臣有奏！”老大人须发花白，却声如洪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声音在大殿中回响，“臣要弹劾当朝皇后，后宫干政，扰乱前廷！”

　　话音落，偌大的武英殿内静默了片刻，片刻后一阵嘈杂声响起。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纷纷向立于首端的扶相国投去或愤然或怀疑的目光。

　　阶下的百官由最初的错愕难以置信，逐渐变成一张张咄咄相逼的脸。

　　“陛下，晁大人所言是否属实？”

　　“陛下，后宫干政是亡国之兆啊！”

　　“陛下，您……您怎可……”

　　“怕不是相国大人从背后指使的吧？！”

　　“你怎可这样污蔑相国大人！”

　　“陛下，臣也要弹劾皇后！”

　　“臣附议！”

　　“臣附议！”

　　“……”

　　晁大人之言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群臣你一言我一语，尚儿觉得自己顿时就像坠入了深潭之中，空气稀薄的无法呼吸。

　　四喜儿一时也有些慌张，看了女帝好几眼，见她虽然还算平静，但紧紧扣在扶手上的手正微微发抖，只能硬着头皮高声道：“肃静！”

　　然而这一声只换来了片刻宁静，很快便又迎来了新一轮的令人窒息的声音。

　　四喜儿顿时汗如雨下，目光不住的在女帝和阶下激愤的大臣们之间来回。

　　“肃静！肃静！”

　　几声“肃静”淹没在一阵阵浪潮声中，尚儿只觉得自己额头上有根筋在一抽一抽的跳动，她做好心理准备群臣定会联合起来弹劾皇后，她若不允，双方说不定还会陷入僵持之中。但没想到，百官的反抗竟会如此激烈。

　　尚儿试着让自己静下来，努力思索着这几日来她一直在心中演练的应对之法。

　　虽然最终还是都被她排除了，但此刻搬出来应急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

　　“咳咳……众卿！”尚儿先是清了清嗓子，而后抬手。

　　众人见女帝终于有所回应，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待殿内终于不再有人出声，尚儿才开口道：“众卿何不听朕讲一句。”

　　尚儿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心中却忍不住想要骂人，扶绍不过是帮忙作一下“家庭作业”，怎么就被这群人上升到“亡国”了？

　　虽然觉得焉国的这条规定不甚合理，并且这群人极其危言耸听，可尚儿此刻并不想硬碰硬，此事也没有糟糕到需要以强硬之态压下。

　　众臣抬头望向高阶之上，女帝端坐在宽大的黄金雕刻的龙椅上，女帝冠冕上十二道冕旒微微摇曳，将微弱熹光折射出一阵华丽的七彩炫光。女帝的面庞就隐在这串华丽珠帘之后，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但百官多是从先帝在位时就一路走过来的老臣，面对这位初掌大权的少年女帝敬大于畏，此刻俱都恭敬的立于下首，神情端肃，等待女帝给出一个解释。

　　“此事，是朕的意思。”尚儿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在说完这句话后，却奇异的担忧惊慌消散，心中的大石稳稳落地。

　　她就是要偏袒一人！

　　众人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又纷纷面面相觑起来。

　　“陛下……”阶下又有大臣站出欲言，尚儿抬高声音打断他，道，“皇后克谨恭敬，又有佐政之才，如何不能施展才华？！”

　　女帝说的理所当然，竟叫方才咄咄出声的众臣一时哑口无言。

　　“至于众卿所言后宫干政是为扰乱前廷，朕倒是想问问众卿，如今朝廷可是有哪里乱了？”尚儿声音平稳而又缓沉，脑中却不断梳理思路，“还是说众卿其实是不信任朕，认为朕昏聩？”

　　女帝这话说的重，百官纷纷伏首一拜。

　　最先出言弹劾的晁大人伏在地上道：“陛下慎言！”

　　尚儿扫了一眼地上出声的老大臣，难免心中有些怨气。

　　“晁大人，你说说吧！”

　　那跪在地上的老大臣承受着女帝的怨怼，却丝毫不加收敛，仿佛根本不知道后果般开始引经据典起来：“禀陛下，古有吕后干政，残害皇肆，天怒人怨，致惠帝早逝，前史应以为鉴啊！”

　　老大人声音悲切，顿时又有不少声音附和起来。

　　“哦？按照晁卿所言，仿佛在借由此事，暗指太后？”尚儿扫视一圈阶下，声音不急不徐的道。

　　而从最初一直未发一言的扶相国，此刻终于出列：“陛下，晁大人忠于朝廷，绝无此意。”

　　众臣没料到扶相国竟会站出来帮晁大人说话，一时除了晁大人以外，又不由有些愧疚。

　　晁大人抬起头来看向扶相国，步步紧逼：“哼，老臣向来还是敬重相国大人的，只是此事牵涉到皇后，只怕相国大人也难以独善其身。”

　　“啧，你……”扶闻绰抬手指着晁大人，在扶绍之事上，他因着身份特殊，开口总有袒护之嫌。方才卖晁大人个好，望对方能够多少留些情面，怎料这头犟驴竟反咬他一口。

　　户部赵大人见状连忙出声劝道：“相国大人恕罪，晁大人您还是少说两句吧，此事咱们从长计议。”

　　晁大人白他一眼并不领情，反而叱骂道：“哼，没风骨的东西！你们怕扶相国权势，老夫可不怕！”

　　莫名被骂的赵大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只得缄口。

　　阶上的尚儿眼看着下面骂来骂去，顿觉无趣，这场君臣之战若再不终止，尚儿没有把握能一直占据上风。

　　“晁卿殿前无状，回去闭府思过吧。”尚儿抬手，示意退朝。

　　阶下晁大人还欲再说，却被一声尖锐的“退朝”打断，遂只得叩首领旨谢恩。

　　女帝率先离开后，众臣才开始起身，唏嘘声一片。

　　今日一事令百官看清女帝就是要偏袒皇后，而偏袒皇后就是偏袒扶相国。方才殿上没有出言弹劾的几个大臣此刻簇拥着扶相向宫门外走。

　　一群弹劾皇后的人，心情十分复杂，垂头丧气的走出宫门。

　　而受到女帝斥责的晁大人此刻大步流星，见扶相国有人簇拥，而众人却对自己避之不及，更是心中不耻的嗤笑了一声。

　　思过就思过！他行得正坐得端，何过之有？女帝堵他口的权宜之计罢了，堵得了一时，还能堵一世？再说就算没有他，天下还有千千万万忠义之士，陛下又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这般想着，晁大人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所要做之事。

　　“晁大人您慢点儿。”方才在朝上被挖苦了一句的赵大人，小跑着追上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