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之时》花酒灼

43、第四十二章

　　“呐，成年的时候，娶我……好么？”

　　聂佳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手捣在嘴巴上也堵不住泄出来的声音，整个人挂在雏绿身上，哭的天昏地暗。

　　那时候也是，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总是开玩笑一样趴在他耳朵边上，问，成人礼的时候要不要和我求婚啊？

　　从过家家一直到青葱的少男少女，就这样一直问下来。

　　只是没想到最后一次听……居然是在这种时候……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了命的点头。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这样在心里面回答了无数次。

　　然后耳边幻觉一样的响起了那小姑娘喜极而泣的声音。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聂佳抱着她，却恍惚间觉得自己抱着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是虚幻的，迷茫了一瞬间才想起，雏绿已经……

　　可是花木兮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像是悲哀，像是叹息。

　　身旁的小姑娘没了最开始的嬉笑神色。

　　“雏绿和聂佳从小一起长大，心里已经认定对方了，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毕业后也打算订婚的。”

　　花木兮这才恍然这个超出生日宴规格的场地是怎么一回事——这分明就是按订婚的规格来的。

　　可是“为什么她不想回到彼岸呢？明明她去了彼岸，还能活下来的，她这……分明是在求死吧……”

　　小姑娘像是笑了一下“难道她现在活着？”

　　花木兮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但是如果真的去了彼岸，生命就会变得比人类长很多的吧……虽然的确是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下来了……但是没有亲人和没有聂佳的世界，她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花木兮沉默着。

　　是这样啊。

　　这就是爱的力量么？

　　呵，以前她一直对这种说法有一种中二病的羞耻感，但是现在，她有点搞不懂了。

　　那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人心甘情愿放弃生命也执着不已？她不懂，就像她不懂，为什么一向要好的姐姐最后的时间，是由那个男人陪着的一样。

　　雏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连阵法都快要维持不住了，笑了笑，却不像以前一样惨然。

　　“呐，聂佳，我们现在算是未婚夫妻了么？”

　　聂佳摇摇头，看见雏绿茫然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着急，四处看了看，居然看见一朵在这个季节里也绽放开的花，眼神一亮。

　　他匆匆忙忙将这朵花摘下来，折了折，折成一个指环，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套在她左手中指上。

　　小小的，淡黄色的花朵就像一个戒指一样。

　　“可惜我不知道……订婚的戒指没有带来，只能用这个……”

　　雏绿摇摇头，打断他的话，眼睛亮晶晶的“不，这个就很好。”

　　聂佳紧紧握着她的手，神色依然很自责。

　　雏绿说“我真的觉得很好，因为有你在身边……”

　　聂佳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那么我们就是真真正正的未婚夫妻了吧……”雏绿把另一只手放在他连上“现在聂佳只欠我一个婚礼了呢。怎么办？”

　　聂佳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一瞬间决堤，就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一样。

　　可他不喜欢这个结局，不想明白，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雏绿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总是喜欢先走，跟你吵架的时候，有朋友叫我的时候，电话是我先挂，视频也是我先下，你总是包容我，从不跟我计较。”

　　“不、不……”

　　“听我说，我这回……也要先走了。你也不能跟我计较，八十年后再来找我好么？”

　　聂佳再也受不了，拽着她的手都颤抖着“凭什么？凭什么总是你先走！我也会怨！也会生气！你就不能……不能再等等我……或者是、或者是走慢点……我不想永远只看着你的背影啊……啊啊……”

　　雏绿是鬼，这时候居然也哭了出来，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不想走的……如果可以……怎么舍得丢下你先走呢？

　　但是……

　　眼角余光看着自己的手变成亮晶晶的颗粒，慢慢消散在空气里，她留不了多久了……

　　用力的扳起聂佳的脸，脸上的泪光还没散去，像是命令，又像是魔咒。

　　“我会慢慢的走，你不许太快追上来，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但是我保证，到了你应该追上来的时候，一定第一眼就可以看见我，我保证……”

　　聂佳突然瞪大眼，那个小姑娘浑身散发着好看的金光，但是她的身体分明在慢慢的消散，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可是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人堵住，半句声音也发不出。

　　眼里一点点弥漫起水雾，可是连眼也不敢眨，生怕下一秒钟……就……

　　雏绿身上金光闪闪，泪流满面却面带笑容，温和柔美，一如从前。

　　“我们约定好了，对么？”

　　聂佳僵硬的点点头，眼睛已经模糊的看不清她的面孔了。

　　突然一阵强光闪烁，刺激他强忍多时的眼泪滑下来。

　　他闭着眼，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裤子。

　　突然低低的哽泣着将脸埋进地面。

　　那哭声不大，却生生撕扯着听众的心。

　　小姑娘再也受不了，勉强的花木兮笑了笑，然后飞奔着离开。

　　花木兮只看着痛苦的男孩子，浑身的茫然和说不出的难过不知是为了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整个人就像是幽魂一样。

　　男孩的表情，和姐姐离去时的笑容像是放映电影一样在眼前晃悠，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等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走了好远，不知不觉走到了……花时门口。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他长袍大褂，长身玉立。

　　看着她的表情无比柔和，带着七分的怜惜，三分的了然。

　　花木兮鼻子一酸，忽然不管不顾的扑进他的怀抱里，把脸埋进去，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清茶香味。

　　子时愕然，却听见她闷声闷气的声音“让我抱一下……借我点力气……就抱一小会儿……”

　　忽然就笑了。

　　温柔地将怀抱收紧一些。

　　将这个少女紧紧地拥进怀里。

　　“好。多久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