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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入宫 ...

  •   萧纪邈出了房间,问道:“萧公子在何处?可有什么消息?”

      身边人答道:“萧公子还在殓房,还没消息。”

      殓房周围平时都放着许多冰块,走近阴森森的。

      现在冬天,不必布置冰块,加上阳光晴朗,倒也觉普通。

      开国将军和夫人一早就在殓房门口守着了,这会正听见吵嚷声不休。

      萧纪邈皱眉,往发出声音的偏厅看去。

      身边的侍卫荔枝上前禀道:“王爷,是开国将军,听说要验尸,大闹到现在。萧公子那个性格,也不知气成什么样了。王爷好不容易将他请来了,是不是前去看看?”

      萧纪邈想起萧恪那阴阳怪气的脾气,不由点了点头。

      殓房偏厅里,传闻中应该气得跳脚的萧恪此刻却翘着脚,怡然自得地坐在太师椅里,手里捧着香茗,啧啧称赞:“要不说高贤王大气!一大早请我过来,活也没干就喝到这么好的毛尖茶,这一天可真是撞大运了。

      李将军不必着急嘛,坐下坐下,死个把人的,刑部的仵作随便一开膛一破肚,就真相大白了。别着急……”

      萧纪邈见李觉老脸通红,须发直立,丝毫没有“不着急”的样子,不由摇头。

      李觉是世袭的爵位,虽说有个“将军”的名号,其实手无缚鸡之力,年轻时走狗弄鹰是一把好手,又无实权又无魄力,偏偏喜欢仗势而为,在京城很是不受待见。

      如今也有四十出头了,家里也只有两个女儿。

      如今大女儿出事,他已是十分心焦,又听夫人说要给女儿验尸,他当即气得手脚发颤。

      女儿今年不过十七,怎可让陌生男人褪衣验尸,女儿已死,更不能让女儿身后名有损。

      打定主意,他带着夫人,直闯刑部殓房来了,正碰上萧恪从殓房问话出来。这下李觉气得头顶冒烟,直嚷嚷萧恪污了他女儿死后清名,要同萧恪同归于尽云云……

      只是他素来在众人面前没有将军的威望,萧恪又是京城出了名混不吝的贵公子,哪会听他胡搅蛮缠,双方言语不和,都变了脸色。

      双方在殓房门口僵持了半晌,萧恪已是气得不行,也不知该骂李觉迂腐,还是该骂他无耻,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气到头上,再看李觉绷紧的一张脸,他反而冷静下来,转回偏厅坐着,品茗气人。

      萧纪邈缓步进去,众人起身请安。

      他甫一坐下,李觉便上前道:“王爷,老臣来将女儿领回家。老臣小女赴宴,在皇宫内被害,老臣不敢说什么,只是不能再让污糟人污了老臣女儿身后名声!”

      “哦?李将军真是为了皇室名声委曲求全,大义难能!只是李将军难道不想知道令爱是如何被害的,不想为令爱报仇?”萧恪在旁冷冷刺道。被说成污糟人,萧恪自是内心愤愤。

      李觉可不怕他,硬邦邦答道:“王爷,小女不幸,老夫何忍她死后还如此被辱。再说,当时在场也不过几人,杀害小女之人,显而易见么!”

      “不错!王爷,在宴上,那承恩伯小姐就瞪了我们阿芳好几眼,散宴后,臣妇等了几位相识的夫人,她还等在我们后面,分明是伺机要害我们呢!”李夫人也接口起来。

      她昨夜突遭巨变,惨失爱女,面容憔悴,强作精神,说来言之凿凿,仿佛已经握有确凿的证据了。

      萧纪邈听得清楚,渐渐心生不耐,说:“李将军,此事不是你说不追究,就能平息下来的。此事发生在宫廷大内,事关皇家体面,不得不严查。令爱出事,本王也感痛心,但却不能为此徇私。若能找回真凶,既能为令爱报仇,又能挽回皇家颜面,想来李小姐深明大义,泉下有知也会同意的。李将军请回吧。”

      “王爷,老臣自己的女儿,难道还不能……”李觉待要反驳,高贤王身侧站出一道高大身影,沉声道:“李将军请回!”

      “王爷!”李觉嚎叫。

      “李将军请回!”

      李觉恨恨地看着阻挡他上前的侍从,不得已告退出门,在院子里和夫人抱头痛哭去了。

      萧纪邈站了起来,看向萧恪:“毛尖也喝了,该干活了。我要进宫请命。”
      看着萧恪仍倚在椅中慵懒的样子,又加了一句,“此事宜速,我让荔枝前去验尸,待我从宫里回来,你最好是已整理了有用的东西。”话音落,方才那高大的侍卫荔枝便走到萧恪身边,等着他一道前往。

      萧恪撇撇嘴,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茶碗。

      萧恪此人贵为皇亲国戚,却天生异能:他极细心,擅长抽丝剥茧地分析。一个人从眼前走过,他便能将来人的营生、性情、喜好等等说得八九不离十。

      萧纪邈尝言,此人若生在民间,免不了要去做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

      此番李树芳遇害,凶手在逃。萧纪邈便请他来,看看李树芳生前是何等样人,杀害她的又是什么人。

      萧纪邈进了宫,皇帝在御书房见大臣。他赶到御书房外,却看见文宁也在御书房的偏厅等着见驾。

      文宁素来有些怕这个七哥,无他,不熟。经年未见,他已是荣耀加身,气势更盛,虽只是王爷,在文宁心中却比皇帝二哥还更能唬人。她赶紧站了起来:“七兄早。”

      “嗯。”萧纪邈点头,自行坐下。

      文宁也坐了回去,偌大的偏厅里,只剩兄妹俩默默啜饮茶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文宁问道:“七兄进宫可是为了昨夜的事?”
      “嗯,事涉几家权贵,我又初回京城。诸事还要皇上定夺。”他点点头,淡淡回答。

      文宁又问:“听说昨夜抓了承恩伯府的大小姐?”

      萧纪邈总算抬头望了她一眼:“是。你问此事作何?
      “不知七兄有何证据么?”她急切地问。

      “当时只有几家贵妇人和承恩伯府的小姐在,那些贵妇都与李家交好多年,而林小姐与李小姐有些龃龉,因此被一口咬定是凶手。此外,当时只有她一人会武,而李小姐又是中暗器而死,自有嫌疑。”

      文宁闻言一笑:“这也不算什么证据吧。七兄,林将军既会武功,要除去一人,自有人不知鬼不觉的方法,何必连累得自己入狱。”

      萧纪邈闻言沉眸,思索了一会,又问:“文宁问此事为何?”

      “七兄,我是知道阿锦,呃,林将军的,因此才入宫来请皇上放人。今日是承恩伯府老伯爷和老夫人的忌日,林将军素来孝顺,若不能到坟前祭拜,必定悔恨……唉……”

      萧纪邈微微皱眉,说:“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昨夜至今不过半晌,外头纷纷纭纭没个实信,你却了解得如此透彻。温简没这胆子吧?”

      文宁顿时语塞,喃喃一会,才道:“是,是阿锦的下属,昨夜与她一道进宫的,在外头等不到人,又听说宫中发生命案,便求告到我那儿去了……阿锦在京中,着实没什么朋友了。”她越说越是低落。

      萧纪邈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的下属都能求告到你那儿去,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关系?你不必如此为她担忧。我看你也不必求到陛下面前,此事事关重大,虽说证据尚不足,要放人却也不可能。”

      文宁一听,顿时急了,道:“七兄,林将军你还不知道么,她是何等样人,你,你……”想起高贤王同林景云当真是不大熟的,心急如焚,半天憋出一句,“总之,她不会的!不会杀无辜的人,也不会攀附他人!”

      萧纪邈放下茶杯,淡淡地看着文宁:“一别多年,林小姐该是什么样的,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你公主之尊,当自重身份。”

      这话说得狠,文宁的双眸瞬间红了,气道:“我与阿锦相交多年,难道还看不出一个人的好坏吗?这世间,别人再怎么说阿锦不好,我也知道,她秉性正直,绝不阿谀谄媚,若非如此,大燕的功臣、女战神,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般寥落下场!”

      “文宁,你慎言!”萧纪邈也腾地站了起来,“这是宫中,你这话,是在非议陛下吗?林小姐如今已是卸甲,你这话是在给她找麻烦。”
      萧纪邈虽与文宁相交不深,对这个妹妹也是关心,不由心惊。

      文宁一愣,醒过神来,又恹恹地坐下了。

      两人又静了下来。文宁待要再说什么,不知从何劝起。

      许久,她终于福至心灵,突道:“七兄早年虽是足不出宫,不过也该听过,当年父皇称赞过林将军道‘上马能战,下马能治,奈何女子’?”

      “当然。”

      萧纪邈当然听过,只是那时他百病缠身,久居深宫,根本不受宠,父皇随口给外臣女子的一句赞语,是他企之不及的。想到此,他有些黯然。

      “下马能治……”他当然知道。每年送往他手中的邸报,都写着林景云种种功绩。

      “不错,七兄,你口称林小姐,对她殊无敬重之意,可林将军绝非闺阁小姐,她胆识谋略绝不输你,不输满朝文武。我只盼,世人对她的偏见,能再少点。
      七兄劝我莫去陛下面前求告,是担心我,但,人活这一世,又怎能什么都不做呢?
      我是为了我二人的数十年情谊,这不假。可我真怕啊,真怕大燕,从此就没了林景云。”文宁又不免落泪,气氛僵住了些,正此时,内侍来宣文宁进御书房。

      没了文宁,萧纪邈安静下来,好好思考了一番。

      一会,内侍来请他进御书房。

      文宁已经走了,他跟皇帝说明昨夜的情形。

      昨夜事发突然,他命人来报,皇帝命他暂时接手,现在他入宫也是想听听皇帝的安排,要如何安排此事。

      皇帝翻了翻手上的案卷,又问:“可有什么头绪?”

      “暂时没有。”萧纪邈答道。

      “文宁告诉我了。”皇帝道,又停住了。萧纪邈静静等了一会,等来一句:“听听文宁的意见,朕也同意。”

      萧纪邈诧异地看着皇帝。

      “皇上敢确定,林景云的确并未犯案?”

      “犯未犯案,你查便是。只是此人,当可一用。文宁说得对,大燕不该失去林景云。”

      皇帝看见萧纪邈诧异的目光,轻笑道:“此事你既已接手,就把它办完吧。本来我还不知该给你安排什么差事,就先做做这个吧。你久不在京中,林将军,萧恪这些人,正可做你的助力。“

      萧纪邈明白,他初回京城,一时之间无法摸清各方势力,此时接下差事,行动间难免会触犯某些人的利益。

      而林景云、萧恪都是多年来不参与京都势力的人,背景干净,又都有能力。可以完全地做他的人,为他办事;或说可以毫无顾忌地为他得罪人。

      但萧纪邈却回道:“林将军一国将才,臣弟不敢用!且林将军久历沙场,与臣弟未必合得来。”

      皇帝知道,萧纪邈从小文弱,小时候又被欺负得多,对武将并不存好感。

      皇帝沉吟一回,释然说:“你不肯用,也就罢了。”

      又说:“皇宫大内,竟出现人命大案,简直是蔑视皇权,目无法纪,必须严惩。”

      萧纪邈称是。

      二人又谈了一会,萧纪邈才告退出殿。

      走在漫漫宫道,脚下是陌生的石砖,身旁是陌生的侍卫,连京城的寒冷,都显得太过陌生了;他才意识到,离京太久了,京城对他来说,比南海还要陌生。

      在南海时,他的目标很明确,要整肃南海,要惩治酷吏,要挽救民生。

      而在京城,他措手不及,不知从何安身立命。

      连李觉这样一个只会招猫逗狗的纨绔,也敢来他面前多话了。

      他这个高贤王若是一直留在南海,还能赚几分敬重。如今他一回京,京中权贵看不清他的势力,必定要处处打探。

      日子本就不平静,刚一回来就接下差事,未来怕是要不好过了。
      只是这萧家的江山,皇兄的江山,若连他都不分担,又有谁能分担。
      权贵势力交错盘附,朝堂上勾心斗角,无不需要当政者步步为营。他能做的不过是帮兄长多排除些艰险。

      在南海多年,他早已明白,时事多艰,没有退路。
      也正因此,他脚下每一步都走得更坚毅。

      他抬头望着晴朗无云的天,轻轻叹气。
      其实他又何曾惧怕这世途艰险?
      因为他,从来,就不是善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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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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