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影》顾念念

15、015

　　于念去了趟银行。

　　贵宾VIP，不用去柜台前排队便有专人接待。而接待于念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孩，看见于念，她明显有些兴奋，可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忍下索要合照的冲动。
　　“我想查一下我的账户。”于念说，“余额多少？”
　　“好的于小姐。”女孩说，“请提供资料。”

　　多年来，于念的钱都是存在银行，至于究竟存了多少她并不清楚。这会儿既然已决定离开，自然要为以后的路盘算盘算。在包里翻了翻，于念拿出身份证。

　　银行小妹刷了一下于念的身份证，又说：“请输入银行绑定手机号收到的验证码。”

　　验证码验证码，如今这个社会，不管什么都需要验证码。

　　于念拿出手机，解锁。

　　手机界面停留在通话记录上，而最近一个来电，是昨天晚上岳铭打来的。

　　岳铭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
　　“你回来了？”岳铭问。
　　于念回：“刚到。”
　　“那我过来接你。”岳铭又说，“一起吃饭。”
　　若是以往，于念定然不会拒绝，可是如今，她内心已趋于平静：“不用了，刚回上海，我想休息休息。”
　　岳铭沉默了两秒，尊重于念的决定：“好。”

　　“于小姐？”银行小妹叫了两声，“于小姐，请输入验证码。”
　　于念这才回过神来，将界面调到短信处，且输入验证码。

　　查询余额。

　　******

　　从银行里出来，于念又独自走到公交站牌处。她已经很久没有坐公交了，这种挤挤攘攘的生活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儿。如今再次踏上公交车，竟然生出几分熟悉感。

　　没坐，拥挤，唯一不同的是如今遇见要带上口罩才能掩饰自己。

　　车子走了停，停了走，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于念坐了半月多小时才到达小区附近。下了车，她往超市走去。

　　于念很少逛超市，想买什么就叫于兰去，而于兰每次都会讹她一些钱，价格总是报高一两倍。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

　　超市很整齐，货架满满当当。于念挑了些零食，又来到蔬菜区。想到自己很久没做饭，便心血来潮买了些肉和蔬菜。等购物篮都满了的时候，于念觉得，心都踏实了。

　　这仿佛才是生活，属于自己的生活。

　　外面阳光满地，空气温柔。

　　买的东西太多，于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回小区。到了楼下，于念给于兰打了个电话。可不知道于兰在瞎忙些什么，竟然没接。没辙，于念只好一个人搬进电梯。
　　到了家，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于兰臃肿的背影。

　　“你是聋了吗？”于念把买来的东西放在玄关处，“打你电话干嘛不接？”
　　“嗯？”于兰转过身来：“你打我电话了？”再一看，于念买了一堆吃的，于是于兰两眼发光，问道：“你有买鸡爪吗？”

　　于兰低头，翻找，方才被她遮住的沙发一角露了出来。

　　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笑着看向她俩。

　　于念顿了一下，换鞋：“你怎么来了？”
　　岳铭笑：“正好经过，顺便上来看看。”

　　于念记得，自己买这间房子的时候岳铭也参考了的，甚至连装修都是他找朋友一手包办的，自己根本没出什么力，提着大包小包就住了进来。所以，于兰认识他，只不过没那么熟悉。

　　“嗯。”于念把包放下，又去翻刚才买来的蔬菜，“正巧我也有话要说。你吃饭了吗？”
　　岳铭看着她手里的菜，摇头：“没有，本来想叫你一块儿出去吃的。”
　　“不用出去了。”于念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厨房，“我自己做。”
　　于兰听了，叫道：“我要吃糖醋排骨。”
　　于念：“你给我闭嘴。”

　　于兰闭了嘴，可心里却美滋滋的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而一旁的岳铭倒是有些惊讶，他从未见过于念这么说话。

　　进了厨房，于念把刚买的鲫鱼拿出来洗干净，又在锅里倒了油，准备先煎一煎。岳铭在客厅听到油嗞啦嗞啦的声音，忍不住走到厨房边上。

　　于念围着件紫色围裙，熟练的将鱼翻来覆去。岳铭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像邻家妹妹，完全没了女星的光环，然而正是这样，她比以往更加平易近人了。

　　“你还会做饭？”岳铭笑，“我怎么不知道？”
　　“你哪有机会知道。”于念头也不回，继续煎鱼，“再说了，我不自己做，怎么可能长这么大。”

　　于兰是个特别不靠谱的人。于念记得，她五年级的时候，于兰用土豆和豆角胡乱炒了一锅。虽然难吃，可于念还是和着饭吃了两碗，然而两个小时不到，肚子就开始疼痛，还不停的呕吐。当时于兰也慌了，抱着于念马不停滴的跑到医院。

　　检查结果很明确，食物中毒。

　　从那以后，于念只能自己做饭了。

　　“我没被于兰养死就是个奇迹。”于念把煎好的鱼拿出来，开始洗菜。
　　虽然认识五年，可岳铭和于念之间仅仅是合作关系，两人从未进入彼此的生活，甚至于在刻意遵守那条不成文的界限。所以于念现在所说的这些，岳铭从来不知道。
　　不过好在，他现在知道了。
　　“要不要我帮忙？”岳铭走进去，“我帮你洗菜。”
　　“不用。”于念说，“你去外面等着吧。”

　　然而岳铭并没有出去，他走到于念旁边，将手伸进盆里：“我别的不会，洗菜还是可以的。”

　　于念的手也在盆里，十指相触，有水的冰凉，也有指间的温暖。

　　于念瞬间把手拿了出来：“你出去吧，别跟于兰一样捣乱。”

　　被嫌弃了。

　　岳铭笑了笑，走出厨房。

　　然而，就算是在客厅，也能看到忙碌的于念。她一会儿煎一会儿煮，不亦乐乎。而岳铭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竟觉得这样挺好。

　　好像心都沉静了。

　　于念弄了一条鱼，加上一道汤和两道菜，也算是丰盛了。把菜端出来的时候，于兰正巧也从卧室出来。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于兰抱怨：“没有糖醋排骨。”
　　于念不说话，白了她一眼。接收到于念的眼神，于兰不敢再多说什么，而是噘起嘴，去厨房拿碗筷。

　　这一切岳铭看在眼里，心底觉得挺有趣。

　　“随便吃吧。”坐下来，于念说，“我很久没做了，也不知道失手没有。”
　　岳铭夹了一块鱼：“看着还不错。”

　　鱼嫩而入味，岳铭又发现了于念的新技能。

　　“对了。”岳铭说，“我过来不单单是蹭饭。知道网络上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桃花缘》吗？《桃花缘》导演已经向你抛出橄榄枝，想让你出演女主角。”

　　于念上月才拿了最佳女主角奖，而且呼声又高，看来这个导演很懂市场。

　　“不了。”于念淡淡然，“我最近不想拍戏。”

　　岳铭顿了一下，忽然觉得于念好像变了。

　　她以前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至少在今天以前不会。

　　而且，这次过来，《桃花缘》只是借口。拍戏这种事，经纪人和团队自然会安排好一切，用不着岳铭这个副总亲自过来带话。岳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寻找一个借口，亲自登门。

　　或许，只是想见她了。

　　“有钱吗？”一旁正在挑鱼刺的于兰忽然开口，“拍这部戏一共可以拿到多少钱？”
　　岳铭一愣，回：“以于念的身价，上千……”
　　“上千万”没说完，于念忽然在桌子底下踢了岳铭一脚，并且打断他：“上千块，我拍一集也就上千块。”
　　“还是上千块哪！”于兰有些失望，“好几年了还是上千块。”于兰说完又两眼放光的问岳铭，“老板，你能不能给她涨点工资？”
　　岳铭：“……”
　　“你别那么多废话。”于念又说，“涨工资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吗？赶紧吃饭，吃完了给我下楼跳广场舞去。”

　　“我这不是帮你吗？”于兰嘟囔一句，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岳铭很意外。他从来不知道于念和她老妈是这种相处方式。好像在家里，她更霸道，更随性。岳铭记得，她印象中的于念，不是这样的。

　　往日里，于念说话总是很小心，做事也很小心。在岳铭面前，她谦和，她温柔，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每句话都带着几分锋芒和锐气。

　　然而这样的于念，却让人莫名其妙的欢喜起来。

　　“为什么要骗你妈？”于兰走后，岳铭笑着问到，“明明是上千万，说得好像我虐待你了似的。”
　　于念夹了一筷菜：“你不了解我妈这个人。就算是挣了上亿，她也能败光。”
　　“好吧。”岳铭心情是真的不错，“那我就当这个不涨工资的周扒皮吧。”
　　于念也笑了：“那就委屈你了。”

　　一顿饭，吃的时间并不长。吃饱以后，于念把碗筷收到厨房，岳铭见了，也帮着她将盘子端进去。

　　“对了。”进到厨房，岳铭好像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刚回家的时说正巧有事找我？”

　　是的，有事，一件于念终于做出决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