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寨》瓔耒

4、肆

　　隔天杨浥尘寅时起床练枪，回屋里发现穆涛趴在桌上睡得不醒人事，桌上却多了馒头和姜汤。知是穆涛准备的，杨浥尘静静地吃完，出门前不忘留下一张纸条。
　　醒来的时候，穆涛对着那张纸条愣神了半天。他从小无父无母的，入了丐帮之后，只顾着和师父习武，所以这字……他除了最简单的数字，余的全像不知名图画啊！
　　他揣着杨浥尘留下的碎银和那一张纸条，走去市集，打算找人问问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这位少侠，我看……欸，您等等啊……”
　　“姑娘……”
　　“你别过来，脏死了！”
　　“少爷您……”
　　“化缘就免了。”
　　穆涛挫败地坐在路边，“真是的，瞧不起丐帮啊！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阿弥陀佛。”一名少林装扮的弟子在穆涛面前作了个揖，“这位施主可是遇上些麻烦？不知道贫僧能不能帮得上忙？”
　　那瞬间少林弟子的地位，在穆涛心里甚至比叫花鸡还神圣了。“大师，能不能跟我讲讲这纸条上写了什么？嘿嘿，我一个粗人，字识不得几个。”
　　少林弟子接过纸条，看完之后，“施主，上面写让你不用准备午餐了，另外桌上的碎银是晚上的伙食费，让你别拿去买酒。”
　　“多谢大师。”穆涛不好意思地拿回纸条，“什么嘛……还真把我当成煮饭的了。”
　　“阿弥陀佛，大师不敢当，贫僧法号空竹。近几日贫僧在客栈打尖，施主若有疑问大可前来，贫僧愿尽绵薄之力。那么就此别过，阿弥陀佛。”
　　穆涛听着少林弟子的话，不自觉跟着对方动作，作了个揖，“多谢空竹大师。”
　　告别了空竹，穆涛嘴上嘀嘀咕咕抱怨着：“那女人还真把我当煮饭的了，爷爷我像是那么容易让人使唤的吗？”却依旧往菜贩聚集的方向走去。
　　“大娘，给我一把青菜，对对，就那把！”
　　菜贩看了看穆涛，“你有钱吗你？没钱别来我摊子乱，我还要做生意呢！”
　　穆涛挑眉，拿出钱囊，掂了掂重量，“您说我有钱没钱？”
　　听到碎银碰撞的声音，菜贩瞬间在脸上堆满了笑容，“有有有，您还需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穆涛手里何时有过这么多的钱，不自觉讲话也比以前有底气了，“喏，这个，那个，还有……对对就是那个，就这些。”
　　买完了菜，穆涛又去买了些肉以及调味佐料，定要叫那女人刮目相看！咱丐帮弟子可不只会喝酒！
　　穆涛弄了一桌子菜，丰盛程度直逼满汉全席，原本估量着杨浥尘申时也该回来了，没想到酉时才见人骑马小跑回来。
　　“妳这是跑哪去了！让爷爷我做饭妳现在才回来！菜都凉了！反正爷爷不给妳热菜了！”
　　杨浥尘在官府忙了一天，也懒得捣鼓了，“就这么吃吧。”说着，拿起碗筷正要夹菜，却被穆涛一手拍掉。
　　“妳这女人能不能别这么懒！不怕吃坏肚子！”穆涛转进厨房，将残余的火星重新烧旺，“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把菜端进来！”
　　“我说妳啊，一个女人家里厨房什么东西都没有，妳搞什么？”在厨房生火的穆涛嘴没个停，“还有爷爷我不识字，妳别留纸条给我。妳不知道我今天为了那张纸条，受了多少白眼。”
　　听到身后噗嗤一笑，穆涛转身，恶狠狠地说：“再笑没饭吃！”
　　“不笑了。”杨浥尘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心绪，“平常我晚餐没怎么吃的，其他两餐不是吃个馒头，要不就是去面摊吃，很少开伙的。”
　　“晚餐不吃，妳作什么死！”穆涛见火够旺了，开始热起一盘盘的菜，连饭也隔水热过一遍，“我告诉妳，现在爷爷我管妳饭，妳不吃也得吃！妳不吃，该给爷爷的酒，一坛也不能落！”
　　“……知道了。”杨浥尘心里的感动瞬间灰飞烟灭。
　　穆涛让杨浥尘将热好的菜端出去，“最后还有一件事，以后要这么晚回来，派个人跟爷爷我讲一声，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也不会么？”
　　听到这话，杨浥尘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拖拖拉拉，这饭还要不要吃？”穆涛在饭桌前坐了下来，伸手拿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以后……饭前喝酒难道就不伤胃？”杨浥尘硬生生吞回原本想说的话，从她进门开始，穆涛就噼里啪啦念个没完，现在终于有机会回敬了。
　　穆涛鄙夷地看了杨浥尘一眼，“小孩子懂什么？这叫暖胃，知道不？”见杨浥尘半天没响应，也不动筷，穆涛继续说：“不知道就吃妳的饭。”
　　这下子杨浥尘乖乖吃起饭来了，穆涛满意地点点头，放下酒壶，“好吃吧，快夸穆大厨两声。”
　　杨浥尘就着青菜扒了几口饭，“好吃。对了，早上谢谢你的馒头和姜汤。”
　　“小事一桩。”穆涛得意地轻哼一声，拿起碗筷风卷残云地开始抢食。结果满满一桌菜，穆涛吃了四分有三，真正的金主杨浥尘反而吃得不多。
　　“吃饱了洗碗去！没道理爷爷我做饭，还得洗碗！”看着开始自斟自饮的杨浥尘，穆涛随意拿起桌上的鱼骨，剔着牙，坐得那一个叫做比自家还舒适。
　　淡淡看了穆涛一眼，杨浥尘端起部分碗盘，“来帮忙，不然一天只能喝一壶酒。”
　　“妳！”这女人！穆涛牙痒痒地瞪着杨浥尘的背影，为了酒这口气爷爷忍了！
　　将剩下的碗盘丢进洗碗的大盆中，穆涛流氓似的蹲在一旁，拿着布擦着杨浥尘洗好的碗盘，擦得简直比当初在丐帮学武的时候认真。
　　穆涛瞪着杨浥尘低头洗碗的侧脸，莫名想起吃饭前杨浥尘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娘子，妳吃饭前想说什么来着？”
　　杨浥尘静静看着穆涛片刻，“我教你学字吧。”
　　“不必！”他以前最烦的就是学堂的夫子。
　　低头洗着碗，杨浥尘头也不抬回答着：“你住我这里，就得认得字。”
　　“我不住了行不行！”
　　“不行。好了，碗洗好了，拿进去。”
　　穆涛欲哭无泪，看着转身进屋的杨浥尘。以后谁要是敢说他流氓，他肯定把那个人五花大绑丢给杨浥尘，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流氓！
　　杨浥尘靠在门边，“不进来？这么喜欢吹风？”说着，作势把门关上。
　　“别别别，我进去！”有屋子不睡还不睡，白痴才干这种事！
　　“明日你别帮我作饭了，官府那里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杨浥尘进房前交代着，“你看房里缺什么，自己买去。”
　　“知道了。”穆涛挥挥手，抱着酒壶，又是一副一醉不醒模样。悠悠转进房里，手背盖上眼脸，“明天早上吃包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