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的最深处》》誊蔓

4、像泡沫一样

　　顾禾眨眨眼撇开头，将眼泪抹下。可心里一直有两个声音，分对立两面，争论不休。等再回头，池芸已经闭上眼睛，大概也是真累了。床头的橘色灯光打在他侧脸上，柔和中带着几分坚毅。这是她梦了多少次的脸，又有多少个艰难的夜晚，期盼着他这样躺在自己身边，即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陪伴着也觉得辛福。漫长的等待，和聊无音讯的结果，将她这些美好的幻想，一次一次拉入现实，像一个狠心的侩子手，用薄薄的刀片，一寸一寸凌迟着她每一寸皮肤和心！
　　伸出去抚摸的手骤然停在半空中，理智让她停住。她起身深呼吸，再也没有任何留恋的关灯走出房间。
　　因为晚上要照顾池芸，所以她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起得很早，换好衣服准备上班，却被不知何时起床的池芸拦住。
　　顾禾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要去上班，冰箱里有牛奶，微波炉就在冰箱上面，你可以动手热了喝。”
　　池芸仍然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眼睛半眯起，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不想喝牛奶，我要吃你煮的面。”
　　顾禾一愣，语气变得极冷。
　　“我不是你的保姆，有权利不给你煮面。而且，我已经不吃面很多年，所以家里没有。”
　　“可我就想吃你煮的面。”池芸一脸认真，像个倔强的小孩。“没有面没关系，我可以让别人送货来，只要你肯煮。”
　　顾禾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
　　“你是不是有病啊，都说了我要上班，没时间陪你胡闹。你要吃什么东西，自己回家煮。”
　　池芸因为生病所以身体毫无力气，就这样软软倒在沙发上，头还磕到旁边的茶几。只听闷哼一声，没有被头发遮挡的前额瞬间鼓起一个大包。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无奈苦笑。“小禾，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我，就连一碗面都不愿再做。”
　　顾禾的心狠狠揪紧，好不容易平复了一晚的心情，又如火山喷发一般，熔岩四奔。
　　“池芸，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拜托你不要再坚持，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和你复合。”
　　“为什么？”池芸像发疯一般站起身，步步紧逼。“我能感觉出你心里还是有我，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表达出来？顾禾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
　　“固执？”她觉得好笑，心里的委屈和怨恨像潮水一样堵住她的心。“没错，我是固执，可你现在才知道吗？也因为我的固执，才会在你离开后那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我恨我的固执，恨这么不争气的自己。就算是现在，每当看到你，心还是会痛。你的每一次出现，都像在不停撕扯我的伤口，所以求求你，不要再出现，因为我真的快痛到不行了。”
　　池芸从顾禾的住处离开后直接奔赴酒吧，昔日好友兼死党贺元东很称职的跑来陪他。当一杯一杯高浓度的酒精下肚，他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晕眩，思绪反而越来越清醒，顾禾晚上的话语又何尝不像刀子一样同样翻滚绞痛着他的心。
　　世事无常，他以前只是觉得这是简单的四个字，可就在这短短几年时间，他深刻且痛彻的领悟到这一切沉重的含义。原本以为等到一切结束，他会再次找到她，赢回她的心！可却没想到会这么一败涂地。
　　“好了阿芸，你不要在喝了，这酒这么烈，你感冒没好，是想喝死自己吗？”贺元东实在看不下去，出言阻止。
　　池芸仿若未闻，继续往酒杯里倒酒。
　　“天下何处没女人，你干嘛老是在她一个人身上吊死？！这都多少年了，你放过自己吧！”
　　“放过？”池芸深吸气，用力睁大眼，想以此舒散一些心里的疼痛。“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十年，我们十年没有联系。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她会与其他人结婚组建家庭，可每次想到都会心痛和不甘，我爱她，深到无法想象，近乎疯狂！”
　　他仰头又喝下一杯酒，酒的烈性让他的感官变得有些迟钝，却很放松。
　　“因为放不下，所以我才会寻找她，上天也许是眷顾我们。她还单身，而且比以前更加漂亮和有魅力，也更加有自信。”
　　“所以，你就天真的以为，她之所以现在还单身，都是因为你，然后就碰了一鼻子灰。”
　　贺元东有些不忍，他知道池芸的一切，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渺无音讯，知道他的委屈与无奈。可作为兄弟与朋友，能做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陪他喝酒聊天。
　　“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告诉她，当初为什么离开，还有为什么不联系她。既然你放不下，那就努力去争取，至少到最后不会有遗憾。”
　　池芸摇头“离开就是离开，当初年纪太小，总觉得这是为她好，所以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这是我自己选择得路，即使再痛也得咬牙走完。”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坚持什么？爱情不是拉锯战，你们这样只是彼此痛苦！”贺元东实在不理解，但还是耐着性子。“女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你告诉她这些，如果她心里有你，自然会理解！”
　　池芸陷入沉思，他不是没有想过将一切告诉她，可他真的害怕，害怕最后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在心底嘲笑自己，无论做任何事都可以很快且准确的做出决定，可唯独在她身上，永远都处于不自信的状态。
　　“好了，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她不一样。”
　　贺元东无奈翻白眼“行，在你眼里她就是女神，任何人都不能亵渎。不过说真的，你这人投资一向有眼光，可遇到顾禾就完全乱了方寸。明明知道那个出版公司本来就不赚钱，还非得买下来！为了不让她失业，你这招真的是太土豪了！”
　　贺元东说着还竖起大拇指。
　　谈起生意，池芸正起脸色，完全没有刚才的荼靡。
　　“我像是会做那种没有把握的事吗！你别看出版业利润小，但只要量走得大，利润也非常可观。”
　　“所以，你才会一去就撤了他们销售部主管？”
　　“不然呢，销售部可是公司的钱口袋，那个李玄看似有几分能耐，业绩却一直平平，让他坐在主管位置也是浪费。”
　　贺元东玩味一笑，转着面前的玻璃酒杯。
　　“可我怎么听说，那个李玄正在追求顾禾，你确定，没有一点私人成分？”
　　池芸莫名一阵窘迫，心里烦躁，仰头又干掉一杯酒。
　　自那日后池芸再也没有出现在顾禾的生活里，她依旧接受着李玄的约会与照顾，尽力从中发展与他在一起的快乐。可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无法从中感觉到一丝愉悦。经过一番思前想后，顾禾决定像李玄坦白。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李玄虽然对她很有好感，但是却很明白，顾禾并不喜欢他，所以在接受到顾禾终止了解的信息，他很大方的了然结束。
　　处理好感情问题，顾禾脚上班心情都轻松许多，虽然已经快要到三十岁，在很多世俗的眼光里，自己已经是老剩女。可人活短短几十年，她实在不愿意委屈自己。就犹如现在努力争取到的编辑工作，也是通过整整几年的努力。顾禾始终坚信，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只要可能吃苦努力，最终会得偿所愿。
　　没了池芸的打扰，日子依旧过得平静而舒适。时光转眼，秋去冬来。又到了她一年中最讨厌的季节！清晨，坐公交车去上班，刚下车就感觉到一阵冬天特有的刺骨寒风嗖嗖从衣领钻入，顾禾深深打了个寒颤，心里的那股闷疼又如牵牛花的藤，细细的缠绕着身心。
　　她仰头大力呼吸几口空气，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
　　“妈妈，快点，快点，车车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