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说》阪漆

17、孩儿面皮（八）

　　十七
　　“这杨孟……”楚景焱看着杨孟带着一干衙役把路平押走的情形，不由得皱起了眉。
　　“怎么了？看上去还挺正常的。”洛小满道。
　　“到目前为止没看出破绽，”楚景焱摇了摇头，“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目清哥哥……你别哭了……”一旁传来稚嫩的童音。
　　二人转头一看，是小木子正在安慰哭得稀里哗啦的目清。
　　“呜呜呜……我没爹没娘，好不容易跟着师兄出来一趟执行任务……结果大家都死了……”目清说得断断续续，还时不时打个嗝，弄得一旁的洛小满特别想跟他一起打嗝。
　　“执行任务？”楚景焱道，“你们经常收到邀请出来给人除鬼吗？”
　　“都死了……就剩我一个……呃……”目清还在断断续续地哭着。
　　“我说……”楚景焱十分无奈，“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洛小满突然提高了声音。
　　有些刺耳的音调让还在抽抽噎噎的目清停住了哭声，愣愣地打了个嗝，场面有些搞笑。洛小满抿了抿嘴忍住笑，再次提高声音道，“走了，我风寒还没好呢，这破案子不是解决了么？”
　　“嗯，解决了，”楚景焱立马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我们回去。”
　　“王爷，药已经到手了。”一旁的小一反应很快。
　　“那我们走了，咳咳，”洛小满毫不做作地咳了两声，“小木子，我们过阵子再来看你。”
　　“嗯。”小木子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那我呢？”目清揉揉通红的眼睛道。
　　“如果你没有别处去了，”小木子摇摇他的袖子，“你跟我一起吧？好不好？”
　　于是四人下山，兵分两路，小木子带着目清回去，而楚景焱回去给洛小满熬药治病。

　　“走了不走了不？”
　　一回到府衙里杨孟安排的院子，洛小满一改刚才一路迎风拂柳的样子，瞬间活蹦乱跳起来。
　　“没呢，你再装一会儿。”楚景焱有点留恋刚刚洛小满半靠在他怀里的滋味，不过，后者被强迫的。
　　“亲爱的九王爷，您演戏能不能走点心？”洛小满挑起了眉，“您这院子里明着暗着放了多少暗卫，密不透风的，杨孟手下那些下三流的眼线怎么可能混的进来。”
　　“来来来，刚才的称呼扔掉后面三个字再叫一遍。”
　　“滚(ノ｀Д)ノ！”
　　“杨孟到底想干什么，”洛小满坐下吃了口茶，“明显，他这样做告诉我们他心里有鬼。”
　　“他心里有鬼的还不是一点点，”楚景焱道，“宁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知道我们不想追究下去了，让他安心。”
　　“可我觉得我们演得那么假，”洛小满叹了口气，“他真的会相信？”
　　“对付他这种疑心病那么重的人，演得就是要半真半假。”楚景焱道，“就是要让他陷入我们到底知不知道的纠结中，一纠结一紧张，他就容易露出马脚。”
　　“不愧是个王爷，”洛小满啧了两下，“把人心摸得这么透彻。”
　　“不过有很奇怪的一点，”楚景焱神色凝重，“他们有意在把舆论引向小木子，他们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是他们以为小木子知道了什么。”
　　“可是小木子就是一个孩子，他能知道什么？”洛小满顿了顿道，“不对……万一小木子是无意中得知某些很重要的，影响了他们利益的事情。”
　　“也有可能是他们以为小木子知道，但其实他不知道。”楚景焱揉了揉眉心，“还有那个目清，他与他背后的门派也十分可疑。”
　　“我敢保证，我们捕影派是最后一个正正经经捉鬼的门派了，”洛小满举起了四根手指，“我发誓，其他乱七八糟的都是带有利益目的的，比如这个应了知县的要求来除鬼的，就特别可疑。”
　　“那群术士到底是真是假？”
　　“术士是真的，你没听到温如说血液很纯正吗？”洛小满道，“世上只有血液最纯正的一部分人经过训练以后能看得到鬼，并且能收鬼。”
　　楚景焱第一次接触这个领域，完全一头雾水。
　　“一般人生下来，血液都有不同的状态，而从事这行的人，血液都具有一定的偏向性，我们把越偏向某一个方面定义为越纯正，因此就有了术士都是纯正血液的说法，也是除鬼者一般都是世家流传的原因，这是成为术士的先决条件。这种血液对鬼来说能够增强他们的法力，简直就类似于你们武林中能够增进内功的圣药。”
　　“同时，术士血液的纯净度决定了他能够看见鬼的程度，鬼怪也是分等级的，拿我们之前碰到过的例子来说，像徐贵妃那个是比较低级的，怨气重，指向性明确，而温如是等级比较高的，正常情况下是看不见怨气外露，复仇性和指向性也并不是很明确。”
　　“等等，难道不是怨气越重的越厉害，等级越高吗？”
　　“真正厉害的，是能够把怨气收回的，这跟你们学功夫是一样的，你说一个整天暴走的鬼他能有多厉害呢？最厉害的是那些收放自如，不外露的。”洛小满喝了口茶，“你让温如爆发一下，就能知道他与徐贵妃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鬼也是需要理智，需要思考的。”
　　“那之前说到术士看到鬼的程度，是越高阶的越难看到？”楚景焱道。
　　“没错，”洛小满点了点头，“目清和路平，他们两个都能看见温如，说明他们的天分都很高。”
　　“这种天生的优势是能够靠后天弥补吗？”楚景焱道。
　　“可以，但是只能弥补有限的一部分，”洛小满道，“不过我感觉，目清是天分很高，因为他还没怎么练功，而路平倒是很有可能是后天补足的。”
　　“哦对，还有，”洛小满顿了顿道，“一般来说，术士练功夫与你们练功夫是截然不同的，他们的能力一般只用于对付鬼怪，对于一般人来说，他们算是比较弱的。”
　　“怪不得你这么弱不禁风。”楚景焱戳了戳洛小满肚子上软软的肉。
　　“放开你的猪蹄子！”洛小满不满地把他的手拿开，“我噼里啪啦讲了这么多，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楚景焱很老实道，“不过我知道一个最有用的方法，能让我们一下子看到头绪。”

　　“所以——”洛小满十分十分十分不满地，而且十分十分十分胆战心惊地坐在房顶上，“你说的方法，就是偷听？”
　　“很质朴，但是很有效，”楚景焱点头道，“特别是对于这种对方功夫还不太高，而且正在自乱阵脚的时候。”
　　“你让暗卫来不就好了，”洛小满打了个哈欠，“还非得拖着我，我都跟你说了我是个弱鸡，万一给你拖后腿怎么办？”
　　“放心，多大的后腿我都能圆回来，”楚景焱揉揉她的脑袋，“大不了跟杨孟闹掰，然后我直接让皇上下旨逮捕他。”
　　“……好像有点霸气啊？”洛小满眨了眨眼，“但是我还是不会崇拜你。”
　　“……”
　　“那我们还在这里费什么事，赶紧的，你给皇上写信呗。”洛小满伸了个懒腰，“我们回去睡觉。”
　　“我们还是需要证据，”楚景焱拉住她，“别闹了，你要是困就靠我身上睡一会儿。”
　　“那我睡了，”洛小满打了个哈欠，“我可是宝宝的生物钟，到了点一定得睡的……”
　　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等等，”洛小满从楚景焱的怀里直起身子，“你把我这个后腿拖过来的目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咳咳，有动静了，”楚景焱心虚地略微咳了两下，轻轻揭开屋顶上的瓦片。
　　“你刚刚隔着瓦片都能听到里头的动静？”洛小满压低声音道，然后很在情理之中地被楚景焱捂住了嘴巴。
　　“我怎么听到有声音？”瓦片的空隙里传来路平的声音。
　　“什么声音不声音，”杨孟坐在太师椅上，苦恼地揉着眉心，“你别整天神经兮兮的，这哪来这么多鬼。”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你们这镇子真的有鬼，”路平突然很激动道，“那个鬼还是……”
　　“管他鬼不鬼的，跟我们现在这事没关系。”杨孟不欲多语，“现在这九王爷到底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事？”
　　“说我神经兮兮，你才是真正神经兮兮的，”路平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派了眼线盯梢？出来的结果不是你还挺满意的？”
　　“可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演出来的？”杨孟在屋里来回踱步，“从明面上也看不出九王爷什么，倒是那个洛小满还算是比较大大咧咧，应该是不知道什么。”
　　“……”洛小满被捂得严严实实，想发出一声切都做不到。
　　“到目前为止，这案子应该是两方都没捞到什么好处，”路平大摇大摆地坐在太师椅上，丝毫没有作为一个犯人的罪恶感，“他们应该也找不出凶手，你也没能成功地达成目的。”
　　“凶手，他们可是找到了你。”杨孟停下了脚步，“而且是面对着那么多人指证你，说得条条是道。”
　　“要不是那个蠢笨的小术士，谁能指证得了我？”路平冷哼一声，“就凭那个九王爷，还是那个毛还没长齐的低等术士？”
　　“洛小满是皇上钦定派来协助楚景焱的，你还是不要小瞧了她。”杨孟道，“不过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制造舆论压力，把矛头再次对准那个小孩，”路平恶狠狠道，“就认定那个小木子制造了这起案子。”
　　“反正说小木子通灵，找来了鬼怪犯案，那些蠢驴百姓也是相信的，”杨孟站定了脚步，“再弄个动机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楚景焱附在洛小满耳畔轻轻道，“他们把矛头对准小木子，不是因为他知道什么，或者是他们以为他知道什么。”
　　“我们想复杂了，他们其实只有一个目的，”楚景焱顿了顿道，“让小木子成为替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