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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齐家室子明得众心,临兵营谢瑍露峥嵘 ...

  •   第三章 齐家室子明得众心,临兵营谢瑍露峥嵘

      离了谢安府邸,父子二人一路无话,倒是刘淑珍抱着小灵运,偶尔有孩子的笑声响起。
      回到将军府,仆人门迎出来,忙着更衣净面。谢玄未停步,径自走向书房。谢瑍自然紧跟着进了书房。
      父子二人坐定,谢玄审视的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儿子。“我儿,定有话跟为父讲吧?”
      “父亲大人容禀,”谢瑍站起身道。
      “罢了,今日天色已晚,你身子未复,明日再说不迟”。谢玄摆摆手道。
      “父亲,如可以,明日孩儿想去兵营一观。”谢瑍赶紧道。
      谢玄看了看谢瑍,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但谢瑍已非彼谢瑍,谢玄看到的只是一双干净的眼眸。
      “也好,张虎刘裕救你性命,当去道谢一声。”谢玄道:“去看看淑珍母子,就歇息吧。”
      “诺。”谢瑍见谢玄如此说,正合心意。他还需要时间整理头绪和思路,现在多说怕是言多有失。谢瑍说完,退出书房。

      淑珍生产刚过旬日,谢瑍自然不得和妻子同房。就算不是刚刚生产,他也不可能这样简单地接受刘淑珍。所以,谢瑍去后宅看过淑珍母子,即回书房安歇,一夜无话。
      翌日,天光大亮,谢瑍方才醒来。起身来到屋外,早有下人前来伺候洗漱。洗漱完毕,谢瑍摆摆手,挥退来人,信步来到后院,面朝东方,双目微闭,平心静气,。过了大约一分多钟,睁开双眼,双腿微曲下蹲,开始演练曾练了三十多年,重生后第一次试手的太极拳。
      金刚捣碓,懒扎衣,六封四闭,单鞭……
      开始,还有些身体尚有不谐,不一会儿,谢瑍即进入忘我之境。但见他含胸拔背,沉肩坠肘,腰松裆圆,胯开膝曲,左顾右盼中定,深得太极之味。但见虚实开合,旋转阴阳,快慢相间,刚柔相济,收放自如。若是以前说他登堂入室有些虚的话,现在确已是入室初成了。
      一趟陈氏老架走完,谢瑍面色恬然,丹田充盈,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感觉和以前截然不同。心里不由赞叹,还是古代的环境好啊,只练一次就有了如此巨大的收获和进步。其实,他不知道道的是,是谢瑍这具身体底子太好。为什么呢?谢瑍天生不惠,但上天给了他一个极好的身体,不但长得帅,而且天生是练武的胚子,天生巨力,少有人能敌。要不然,谢玄也不会让他两年前参加淝水之战,这说明他的武功和武力都是相当不错的。当然,说起来谢瑍除了天生身体好,还有个好家世,不愁吃穿,营养足够,加上不乏名师相授,基础是极好的。前文书说了,萧重自幼因身体弱才自幼习武的,来到古代应该说,让萧重得了个大便宜。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有得有失吧。
      “好拳法!瑍儿,此拳何来?”谢玄已观看良久,见谢瑍手势,方问道。
      “此乃孩儿落水醒来之前,有人似梦似真而授。所传颇多,可惜孩儿只记住了些拳剑之法,其余混沌不清了。”
      “得拳剑之法已是天幸,我儿不可贪心也。当日夕勤练不辍,必有所成。”谢玄训诫道,“先去用饭吧,然后我带你去兵营。”
      “诺。”谢瑍赶忙拱手应道。

      谢家虽高门大户,倒无男尊女卑之陋,这大概晋乃皇室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豪门之间联姻司空见惯,谢玄续弦的妻子也多是政治联姻有关。加上谢玄与原配夫妻恩爱,有寄鱼佳话传世。故事梗概是,谢玄的原配妻子是泰山的羊氏一族的人,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甚是笃厚真诚。谢玄酷爱钓鱼,在外钓到了几条好鱼。关心爱护妻子的他就将鱼做成了鱼鲊,并且寄给了在远方的妻子。可惜羊氏早亡。后来才续弦桓氏,但谢玄常年或驻守或征战在外,所以子嗣不多。
      谢瑍进的膳厅,见桓氏夫人已在,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和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女童,旁边有几个丫鬟伺候着。刘淑珍母子以及丫鬟小红小青都未在膳厅之内。谢瑍暗自思量,堂堂谢大将军,两位夫人,竟只有三个孩子,这位便宜老爹还真是计划生育的模范啊。他倒是忘了那个时候的医疗条件可不比现在。
      见谢玄和谢瑍进来,众人忙起身见礼。谢玄抬抬手,径自在主位坐定。入座已毕,谢瑍这时不知该怎么给谢玄的续弦夫人见礼,怕称呼出错。谢玄似乎看出谢瑍心中所虑,乃道:“子明,见过夫人。”听得谢玄吩咐,谢瑍灵机一动,忙起身秉首躬身施礼道:“瑍见过夫人。”反正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红楼梦里倒是写什么姨娘,只是他不知道这时候如何称呼哈。
      “免礼。”桓氏夫人毕竟大家豪门出身,倒是淡定,稍稍欠身,轻轻两个字就完了。
      “琼儿,惠儿,过来拜见兄长。”谢玄对着那男孩和女童道。
      “拜见兄长。”两个小家伙起身,来至谢瑍身旁施礼。
      谢瑍起身离座,曲身相搀。
      “琼弟、惠妹请起。兄长愚钝,羞愧难安。今后,当恪兄责,广大门楣。有事找我即可。”说着轻轻摸着两个孩子的头顶。实情是,谢瑍看着眼前的谢琼和谢惠,心中涌起一股濡沫之情,想起了另一个时空自己的一双儿女。
      萧重耽于立业,加之沉溺书法,婚育皆晚,他出事时,长子不过九岁,女儿方三岁,比谢琼谢惠小不了两三岁。所以,难免触景生情。这情形落入谢玄和三位夫人眼中,那就大不相同了。谢玄他们见谢瑍对弟弟妹妹如此有爱,所谓兄友弟恭,自是老怀大慰。
      俗话说,长兄如父啊。这两个孩子感触却不一样,谢惠尚小,原来这个兄长如木人一般,对她是视而不见的,现在兄长如此温润友善,自是兴奋,两眼发亮,面颊通红。谢琼已经十二岁了,自是明白许多事情。他的那个傻兄长一下子变了个人,一时还转不弯来。感受着谢瑍的抚摸,迎上谢瑍真诚温暖的目光,谢琼心底的不适竟然一下子烟消云散。
      “谢谢兄长。”谢琼不由自主的说道。
      “都坐下用膳食吧。”谢玄开口道“一会儿你兄长还要去兵营。”。
      “兵营?兄长,我也要去。”谢琼两眼放光,抓住谢瑍的胳膊道。
      “不可,你兄长去兵营,乃有正事,不得胡闹。且去坐下。”谢瑍尚未回答,一旁刘氏夫人已经开言,看来谢琼应是刘氏生的。
      “父亲,夫人,瑍初醒,正虞无人引路,琼弟欲往,甚好。”谢瑍起身求情。谢玄见长子开言,知谢瑍有所计较,颔首允之。

      谢瑍与谢玄和家人膳食方毕,正要相谈去兵营之事,就见张万来报,张虎刘裕两位小将听说大少爷稍康,前来探望。
      “将两位将军迎至客厅等候,我和子明即刻就到。”谢玄吩咐道。
      张万忙去迎候不提。

      “见过大将军,见过大少爷。”谢玄和谢瑍刚进客厅,张虎刘裕急忙起身趋步拜见。
      “两位将军免礼,请坐。”谢玄答道,“日前蒙两位将军救回子明,家中忙乱,又值丞相大人病重,尚未酬谢两位,失礼了。谢两位将军。”
      主宾坐定,谢玄致谢道,“子明,还不谢过两位将军?”
      其实,谢瑍一进客厅,就开始观察两人,这两个人可都不是凡人。一个是刘宋的开国武皇帝,一个是后来灵隐寺的二代始祖道融法师。无论是刘裕还是张虎,都与谢氏有脱不开的瓜葛。张虎的兄长张猛,是谢琰父子三人罹难千秋亭的元凶,也因此张家被满门抄斩,张虎因刘淑珍和谢灵运通过王皇后(王献之之女王神爱,谢灵运的小姨)请得赦免圣旨,方才免于一死。但张虎因家人尽皆被斩,死于非命,遂遁入空门,远赴西域出家,成为鸠摩罗什的弟子,改名释道融,最后成为钱塘灵隐寺的二代始祖。而刘裕代晋称帝后,虽对谢氏有所照顾,谢灵运族弟谢晦更是刘裕任命的顾命大臣,刘义隆即位后还是以叛逆为名将谢晦全家连带其他族人抄斩,后来下旨斩杀谢灵运于广州弃市还是以谋逆为名。可以说,谢氏之衰,虽然有多方面的原因,最终还是因为谢氏朝廷中枢无人,如谢安尚在,谁敢如此对谢氏?即使帝王也不敢吧。当然,新朝中没有和谢氏共同进退的世家同僚,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谢瑍见那刘裕约二十一二岁,剑眉虎目,一脸不羁之色;那张虎年略少,约十八九岁,却是干练中却透出儒雅之气。心中暗暗点头。
      “子明谢过两位将军救命之恩。”谢瑍起身,拱手称谢。
      “大少爷,使不得。”两人急忙还礼,张虎答道,“我二人出身贫寒,蒙大将军简拔之大恩,得以建功立业,无以为报。适逢大少爷有难,施以援手,乃分内之事。只是事出匆忙,出手不及,让大少爷受苦了。”
      “两位将军客气了,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此谢受之无愧。子明初慧,两位年长,还望两位兄长以后多指教。”谢瑍心有所思,加上后世习惯,自是同辈相交之语,有意示好。
      谢玄暗皱眉头,转瞬即逝。江左高门向来看不起寒士,谢玄能做到重用寒门才俊,已是极限,绝不可能和他们称兄道弟,这是时代的局限。以谢玄之能,也无法预料未来二人的成就。谢瑍虽不惧,但更无意与之交恶。谢瑍不知道,正是今日之语,方得日后两员独挡一面的大将。
      “大公子此言,折煞小人了。”张虎刘裕诚惶诚恐。
      “都坐下吧。”这时,谢玄插言。谢玄知谢瑍定有深意,故道:“汝三人年相若也,当相互扶持。二位将军,子明欲至兵营一观,正好你三人同行。我就不去了。”
      “谨遵大将军之命。”张虎刘裕起身施礼道,“大少爷请随我等来。”

      所谓北府兵营,并不是真正的兵营,不过是在城外十里许的一所营地。北府兵俱目今在京口驻扎,这部分将校和亲兵,是随谢玄回来的亲兵而已。
      四人步行至巷口,到了邮驿,四人见了邮使,然后骑马往兵营而去。谢瑍虽然前世也偶尔去马场骑马,可那个马有马鞍,晋代还没有马鞍。所以,只能缓缓而行。刘裕张虎似乎也知道大少爷骑不得马,信马由缰而行,约小半个时辰方到。大家注意,乌衣巷乃是王谢高门集聚地,除了王谢两家以及皇家信差无人敢骑马。所以他们到了巷口才去邮驿骑马。
      兵营门口,左右各有卫兵两名。见四人到得近前,识的刘裕张虎二人,上前半跪施礼。张虎和刘裕闪到一边,对兵士道,“还不拜见大少爷和小少爷。”门卫赶紧对谢瑍和谢琼施礼拜见,。谢瑍拱手还礼,谢琼学兄长的样子拱拱手。其中一人忙跑步入内禀报。
      进得兵营,谢瑍注目观看。但见三十亩之地内,北侧营房林立,南侧东端是兵营,西端有马厩。东侧一座牛皮大帐高耸,乃元帅升帐之所。帅帐两侧有辅帐各一,乃是副将居所。中间空地乃是校军场,军士操练之地。此时,晨练刚过,校军场空荡荡的。
      谢瑍看毕,方觉古人的兵场实在是太过简单,这样谢玄都能练出不败雄兵,如能将后世之法借用,那会得到何等的雄兵?不过,还是等自己理顺好以后再说吧。
      谢瑍四人正走着,就见对面一行人急走而来。来得近前,一起跪倒施礼,“末将刘牢之、刘毅拜见大少爷。”二人的亲随也齐道“拜见大少爷。”
      “快快请起。”谢瑍上前趋步扶起二人,“子明来得鲁莽,还请两位将军海涵。”
      “大少爷客气,请帐内叙话。”刘牢之答道。
      一行人进的辅帐内,刘牢之让人忙沏茶待客。谢瑍道,“将军切莫多礼,子明此来实乃观学一二。”
      “大少爷但有所问,定知无不言。”刘牢之忙道。谢瑍知道,这个刘牢之后来先投靠平北将军王恭后倒向司马显元诛杀王恭取而代之,成了北府之主,据传同时还联合桓玄以为王恭讼冤为名,讨伐司马显元,是个见风使舵之人。但此人骁勇善战,时称健将。
      谢瑍注目观看,但见此人约三十岁左右,身高九尺开外,身体雄伟,赤紫色面皮,眼窝较深,双瞳有神,颔下虬髯,令人一见难忘,果然是相貌奇特。
      当年谢玄曾请教谢安,谢安说此子只可在谢氏督导之下方可建功,一旦独立必囿于政治漩涡,无所适从。既知过往,谢瑍自然知道如何应付。

      “将军大名,子明久闻,只是将军不在彭城镇守,何以来建康?”谢瑍问道。
      “道坚汗颜,五泽桥兵败,被朝廷召回,乃是戴罪之人,何颜大名。”刘牢之拱手答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切莫灰心。”谢瑍道:“朝廷正用人之际,不会让将军闲置太久的。”
      “多谢大少爷!朝廷命道坚以龙骧将军守淮阴,这次是来向大将军汇报军情的。”刘牢之拱手道。
      “那就恭喜将军了,然虽言胜败乃兵家常事,为一军主帅,切不可以败为常事!”谢瑍道:“兵者,生死之道,切不可大意。”
      “大少爷教训的是!”刘牢之心中虽有些不服,但毕竟刚刚兵败,又身为谢玄下属,不敢顶撞,唯唯称是。谢瑍自然明白,这样骁将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能收服的。要不是自己有谢家家世,恐怕早就被这帮悍将赶出军营了。
      “子明素闻将军勇武,不意在此相遇。”谢瑍微笑地看着刘牢之道:“相逢即是缘分,子明不才,愿领教刘将军高招一二。”
      谢瑍说的是“领教”,而非“指教”,明显是将自己与对方放到同一层面上的切磋。何况言辞中显得自如从容,让人感觉似乎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刘牢之闻听谢瑍之言,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但刘牢之也知道,前年谢瑍亦曾参与淝水之战,虽不知其武力如何,但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没有一个是草包。倒不是怕了,实在是无论输赢,对自己而言毫无益处。输了,被人轻看,连一个未弱冠的稚子都打不过;赢了,又有以大欺小之嫌。
      “大少爷过誉了……道坚奉大都督命前来,不日即回淮阴镇守。”刘牢之心有所忌,不敢直答,只好推诿:“这比试还是免了吧。”
      “将军不必如此,你我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即可。”谢瑍依然笑道。
      “龙骧将军何必做女儿姿态,大公子既诚心相邀,练练何妨。”刘裕大声道。
      “既是以武会友,将军但比无妨。”张虎也从旁相劝。
      “既如此,末将献丑了。”刘牢之毕竟是武将,而且艺高胆大,何况心中还有一股火气,也不再拿捏,对旁边喊道“将我的大刀抬过来。”
      两名亲兵为刘牢之抬过一柄金背大刀,这是刘牢之的专用兵器。此刀长约丈八,刀头竟有五尺(合今1.3米左右),刀攥一尺八寸五分,刀杆乃乌红有流光之色,重约五、六十斤。单臂持刀,一个虚步藏刀,刘牢之顿时英武逼人。
      “未知大少爷所用何兵?”刘牢之问道。
      “就然将军用刀,我就用矛吧。”谢瑍似乎很是随意,依然笑着答道。
      现在的长枪,古代称之为矛,只是矛比枪更长,以利远攻。如三国之时张飞的丈八蛇矛,丈八之数,即使古代尺寸略小现代,也有四米左右,所以,张飞的矛应该是魏晋最犀利的长兵刃马槊,非勇力之辈不可使也。长枪由古代兵器矛演变而来,枪的长度比人体高约二尺左右,古代戟矛还用作仪仗。枪法以拦、拿、扎为主。这是枪术的基本动作,还有刺、挞、抨、缠、圈、扑、点、拨、抖、舞花等。谚云:“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说的是用枪的特点。枪术在十八般武艺中比较难学,不易掌握,所以有“月棒,年刀,一辈子枪”的说法。谢瑍当然知道,自己虽擅拳剑,对长兵器并无精研,当年学太极大枪还是和师兄打赌才学的。虽然练得还算熟悉,但却不是自己的最爱,不曾像太极拳和太极剑那样下过水磨功夫。也就是偶尔试手,试过几次。没想到却正好用到这个,早知如此谢瑍一定精研之。可惜没有如果。
      此次谢瑍有传名立威之意,料刘牢之有所顾忌,必不敢倾力施为。太极枪法乃后世之法,迥异当代,出其不意,当有胜机。谢瑍不知的是,他的前身谢瑍本人用的也是长矛,而且矛法很不错。加上本身力大无穷,可以说少有敌手,只是因为他有些痴,没人和他比划而已。你想,和他比武若赢了,人家说你和个缺心眼的较劲,不光彩;输了就更不用说了,连个傻子也打不过,嘿嘿。
      一个军卒为谢瑍取过一柄长矛,约丈二余。谢瑍接过枪,入手甚轻,约三五斤的样子。谢瑍仔细看了一下,好像不应该这么轻吧。于是问道:“有没有重一点的?”
      那军卒又拿来一柄,谢瑍仍然说太轻。最后两个军兵抬来了一支长矛,约有三丈长,鸡蛋粗细,黝黑发亮的矛杆看起来就很有感觉。谢瑍单手一抓,略一用力就抓在手中。他兀自感受着手中的武器,却没发现他单手提矛的轻松劲,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书中暗表,这矛可非同一般,据说是制槊大家张大匠所制的马槊。重约80余斤,这是谢玄的收藏品,偶尔谢玄也舞两下,但那是用双手,绝不可能这样轻松的单手持槊。这马槊正常是双手兵器,偶尔也有单手用的,如尉迟兴德,他有夺槊绝技,跟人打仗时,一手持槊,一手抓住人家的槊夺过来。
      谢瑍掂了掂,还是轻,但比刚才的强多了,可惜这马槊太长,平地上无法舞花。不过也有好处,既然轻,适合施展快枪。
      两人相距丈余,相对而立。刘牢之虎目闪光,威风凛凛。谢瑍白衣静立,波澜不起。
      “大少爷请。”刘牢之请道。
      “将军先请。”谢瑍手持枪尾端(枪攥),将枪尖斜置于地面,此为太极枪之起手势。即有立威之心,怎肯先手。况太极之意,后发制人,以柔克刚,对方先手正合心意。陈氏太极枪,又称作“梨花枪夹白猿棍”,枪中带棍,结合太极拳的手、眼、身、法、步,配合螺旋缠绕,沾粘连随,松活弹抖的技法,与别的枪法有本质的区别。这也是谢瑍最大的依仗,不然哪敢跟刘牢之这样的骁将叫板?再说了,谢瑍此举,也是为了震慑刘牢之等,以利后来执掌北府兵。其实谢瑍是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要是知道,以力欺人就够了。
      刘牢之见谢瑍不欲先手,不再客气。急趋两步,右脚前屈,横刀从右往左扫谢瑍腰而来。谢瑍知其欲施盖马三刀式,横扫千军、回头望月、力劈华山。
      谢瑍不慌不忙,侧身下式闪避,同时回撤大枪斜挑上抬外旋,拧腰缠丝,顺其刀势将大刀向右后领带,这和刘牢之的用力方向一致。刘牢之重心左移无法回斩,后续的刀势无法施展,谢瑍顺势上步长枪直刺咽喉。这在太极枪里称为拿扎枪,先拿后扎。刘牢之刚斜上搁架,谢瑍缩臂向下外旋,顺刺肋下。这在太极枪里称作拦扎枪。刘牢之不及格挡,只好急退闪避。谢瑍趁机枪头搭上刀杆,跟着刘牢之的退步粘连相随而进。这就是太极身法步的妙用了。刘牢之只觉得一股粘连的劲力绵绵汩汩压迫而来,只得向后不停退步。谢焕见刘牢之步履不稳,知时机已到,一个玉女穿梭,近身上左步,枪头倒转,以枪为棍,顺势用枪尾部横击刘牢之腰部。刘牢之哪见过这样的枪法,只好退步躲闪卸力。借他后退之势,顺水推舟,刘牢之便连人带刀飞了出去。当然谢瑍也可以不用急着攻击,借力打力也可以的。
      “好!”旁边诸人齐声叫好,谢琼叫的最欢,满脸崇拜之色。
      “大少爷神技,末将不敌。”刘牢之输得莫名其妙,上前拜服。刘牢之这会儿实际上是强忍着疼痛,刚才那一扫,他已经受不了了。他知道谢瑍没用力,那是因为谢瑍力气太大了。
      “将军客气了,此法乃不出世高人所传,江湖不见,将军不识。岂不闻,生拳难敌,将军不必介意。”谢瑍环视四下,接着说道“况我辈若统军疆场,排兵布阵,当知己知彼,谋攻为上,岂有主帅仅凭武力者也。”
      “大少爷金玉之言,我等受教。”刘牢之刘毅和张虎刘裕齐声称道。
      “今日之事,不足为外道也。”谢瑍叮嘱道。
      “谨遵大少爷之命。”众人齐声道。
      “大少爷,”刘牢之正色施礼道,“道坚自幼习武,自恃勇力,尝少服人。行伍十数年,自遇大将军方得建功,乃道坚第一拜服之人。今见大少爷神技,方知强中自有强中手。道坚拜服,情愿追随,请大少爷收录”。刘牢之说完,单膝跪倒行礼。刘牢之到底是年长,心思又活,看到谢瑍如此不凡,将来必成大器,谢氏又如日中天,立生投靠之心。
      谢瑍一愣,刘牢之的这个做派,他没想到。难道这就是主角的光环吗?他知道刘牢之以后的行事,只觉得此人不可靠,想提前震慑一下而已,没想到却得到如此结果。可又一想,刘牢之之所以倒戈王恭,是因为王恭借刘牢之之力打败司马道子,却又看不起刘牢之一介武夫,刘牢之恃才,故此怨恨;后来起兵驻新亭乃是因为有人率部威逼京师司马元显诛杀他;投桓玄那就更容易懂了,刘牢之和司马元显联合除去王恭,执掌北府,接着连续大破孙恩,逼得孙恩兵败,已是天下闻名。朝廷派他讨伐桓玄,难保没有两虎相争坐享渔翁之利的意思,如果再打败了桓玄,功盖天下,司马元显会让他活着吗?两害相较取其轻,这虽是常理,但做人是要有底线的,有些原则不能违反,有些线不能碰触。
      想到此,谢瑍正色道,“将军骁勇,威震敌胆,子明身无寸功,年未弱冠,一介书生,何劳将军如此?”
      “大少爷过谦。如此一介书生,道坚一介武夫又何称武也。末将虽愚钝,然亦心明,更痴长几岁,如何看错。请大少爷收录。”刘牢之再请道。
      众人见状,相视齐道:“我等愿附骥尾,请大少爷收录。”说着,众人一起半跪道。
      “诸位将军,快快请起。”谢瑍伸出双手,搀扶道:“常言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各位既如此,有话尽可明言吧。子明不才,必以诚相待。”
      “大少爷”,刘牢之官衔最高,年龄最大,就首先开口,“我等皆非士子出身,本无出头之日。幸遇大将军广陵招募,方得进入北府。谢大人不以我等出身寒微,量才任用,且体恤兵士下属,我等方有今日。”刘牢之顿了一下,接着说“得遇将军实属我等之大幸,今日又得大少爷青眼,我等岂能不倾身以报?”
      “诸位将军,子明初慧,上不曾面君,下未及乡野,碌碌多年。”谢瑍平静如初,侃侃道来,“瑍以祖父之荫,方得入仕,实无寸功。虽得门户之利,但窃以为,山有高低,人无贵贱;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人法天地,道法自然。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律法面前,人人平等;若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鰥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何虑生民凋敝,国运不兴。愿与诸君戮力同心,除弊扬善,不以名利达天下,但为万世求太平。诚若此,则天下大同,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谢瑍拿后世的理论,进行一番诱导式的轰炸,料会让这些寒门才俊如闻霹雳,好好震撼一番。
      人类有一个劣根性,那就是仇富仇官,因为自己不富,因为自己没做官。所以心中不忿,故想的是平等,而一旦自己富有或者当官以后,则又希望自己高人一等。事实上,人类作为一种生物,一种高等智慧生命,就无法避免生物界的铁律,即“种群始终会选择整体利益最大化”。简单地说就是,哪边的力量大哪边说了算。
      过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经地义,为什么?主要的原因底层愚昧,一切宣教的东西都握在皇权手中,能受教育的只是一小部分人。为什么后来讲求平等了呢?可以说是人格的觉醒,也可以说是社会发展的自然选择。其实,早在周朝初年,文王问太公如何治理好国家,太公就说:“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意思就是说,天下不是一家一人的,天下是大家的,和大家一起分享利益就能得天下,如果只顾自己你就等着完蛋吧。
      但这些东西,寒门子弟是看不到的,因为读书也是少数人的专利而且那是书简携带收藏不便。大家看古装电影电视,常见赶考的士子后边跟着一个挑书箱担子的书童,那可不是摆架子装门面,实在是不得已。
      众人闻谢瑍此等言语,瞠目结舌,这完全颠覆了那个时代的规范,可以说有些大逆不道之言,但他们都是寒门子弟,对士族高门的特权本就有看法,只是形不成理论,说不这么清楚而已。闻此言众人感同身受,越咂摸越觉滋味无穷,一颗求平等的种子在心底种下。
      有顷,张虎首先回过神来,慨然跪倒道,“大少爷之言,我等闻所未闻,如醍醐灌顶,张虎愿追随大少爷求万世太平,绝无二心。”
      “我等情愿追随大少爷,绝无二心!”众人随即跪倒施礼。
      “诸位将军请起。”谢瑍虚扶道,“目下我朝强敌未灭,北有大秦,西有吐谷浑、后燕、女国附国环俟,而我朝自南渡以来,每况愈下,不复昔日。若无淝水一役,则国祚危矣。然朝廷奸佞当道,有功不赏,不思复国。诸君当亲历目睹。”谢瑍稍停片刻,见大家注目倾听,乃继续言道,“丞相和大将军此时之举措,实不得已。北伐复国乃必然之势。望诸君切莫懈怠,秣马厉兵,以待来年挥戈北上,复我国土,振我国威。”谢瑍知道谢安死后,北伐就寿终正寝了。随着谢玄回镇,到明年现在收复之地会逐渐丢失,要不然晋朝也不会这么快就亡国,而前后与之共存的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虽然有些小国形如弹丸,存期也不长。
      “诺!”众人齐声答道。
      “如此甚好,今日之事,诸位请勿声张,以免入小人之耳,以绝悠悠众口。切记。”
      “谨遵大少爷教导,我等誓死报效。”众人齐声答道。
      谢瑍点点头,心中暗自感叹,这就是重生者的福利么?正在思索间,就见张虎拱手施礼道,“大少爷武技如神可否教人?”张虎双目炯炯,神色甚切。
      谢瑍看着张虎,看着这个后来灵隐寺的一脉祖师,沉吟不语。
      “大公子,可有难言之隐?”张虎虽忠勇,却也是玲珑之人。
      “非也。仙师传法之时,曾严谕择徒谨慎,非忠贞良善之士不可轻传也。”谢瑍心有计较,“此事可否容后再议?”
      “兄长,我也要学。”谢琼出来添乱了。
      “琼弟,此为道家之法。你回家静心揣摩《道德经》,如能精熟成诵,或可考虑教你。”谢瑍故意提到此乃道家之法,以绝张虎后来出家之念。
      “兄长说话算话?那小弟一定竭力,我们现在就回家。”谢琼着急道。
      “琼弟,这样的性情,如何得静。道家无为,清静为上,岂是虚言?”谢瑍看着谢琼,戏谑道:“我看你倒是可以学学龙骧将军的刀法。”
      “我才不呢,龙骧将军打不过兄长。”谢琼抗议道。
      众人闻言,相视哈哈大笑。
      这正是:学兼文武男儿事,德并朝野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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