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灵社》苒渡

4、关醒（三）

　　我是自杀，起码看上去是这样的：坐在厨房餐桌旁，左手握着水果刀，右手无力的搭在桌上，血流了一地。我头皮发麻，甚至开始认定我就是自杀。
　　为什么我会这么镇定？因为我已经没有身体，只剩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感受不到痛苦。死亡只是灵魂解脱的一个方式。
　　但我应该去向哪里，我走到照片，前面看着曾经的我，我会去向哪里呢？
　　我不用去上班了，即使在街上裸奔他们也看不见我的身体；我不用再费力讨好上司了，即使我指着他鼻子骂的狗血淋头他也听不见我的话语……想来这是一种诱惑，也是一种惩罚。
　　现在是上午8:47，家里仍然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个孤独的灵魂。
　　我听见开门的声音，走到门口发现是关清。
　　我冲他笑，我说：“回来啦。”
　　但是，他看不见我。
　　他看见的是已死去的我。
　　我无法叙述出他的表情，那一瞬间的痛苦与愤怒都在我亲弟弟的眼中闪现，然后化成泪水夺眶而出。
　　我陪着他跪在地上，一遍遍重复着母亲临走时曾经说过的话：
　　“活下去。”
　　他仍在哭，阳光打在对面墙上，映着他颤抖的身影，墙上照片里的笑容，大概是不会再出现在这个男孩的脸上了。
　　十多分钟后，关清狼狈的爬起来，颤抖的掏出手机拨打110，干净的脸上多了一丝苍白。
　　没多久，警察就来了，我亲眼看见他们在尸检报告上写上自杀，心中百感交杂。
　　死亡时间确定在后半夜，具体的还要回实验室看结果。
　　“我哥不是自杀，”关清说出了我最想说的话，“他不会自杀的，他人很好，很坚强，他……”
　　“我们真的很抱歉，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一个女警察拍拍他的肩，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你叫关清是吗？话说你们兄弟俩长得还真像呢，你刚才提到你昨晚不在家？”
　　关清用手拄着脑袋，艰难的点点头。
　　旁边的医生过来跟警察说几句，我听得清楚，是要把我身体运回什么医院进行进一步检查。刚听一半，觉得有人拍我肩膀。
　　我很不耐烦地回头，但忽然想起自己现在只有灵魂，应该没人看到我，心里突然发怵。
　　看见一个梳马尾辫，长得很清秀的女生冲我笑，然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本点名册，翻到中间问：“你是关醒？”
　　我点头。似乎死后的灵魂会对很多离奇的事情安之若素，也许是已经学会了接受。
　　“你是自杀？”她看看我尸体，埋怨了一句：“这年头好好活着不行，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不是自杀。”看着她很同情的的样子，我说。
　　说真的，死亡没有那么可怕。
　　你看见有人因为你的死而忙碌，有人因为你的死而伤心难过，有人因为你的死而彻夜无眠……
　　同样，也有更多人的生活不会因为你的死亡而出现任何改变，就像地球还在转，时间还在走，生命还在这个世界，只是换一种方式存在。
　　“所以你是他杀，那凶手伪装的挺好啊，我都没看出来。”她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在我名字后面画个问号。
　　“嗯，伪装的很好，我也没看出来。”我开玩笑，“你是……”
　　“哦哦我叫高情，情感的情，是维度事务司大天使。”
　　“天使？”我曾经想象中无数种天使的外貌，但没想到和人类没什么区别，我看不见华丽的羽毛翅膀或者锐利的武器，在我身前的只是一位笑的很大气的美女。
　　“所以，我们可以走了吗？”高情问我。
　　“我们去哪？”
　　“你的归宿。”
　　归宿？我曾经以为，死亡就是一个人最终的归宿。现在我发现死亡只是生命的一个节点，全新的生活在等著我，也许它痛苦，坎坷，但我十分期待。
　　毕竟我也渴望着不一样的生活。
　　“不过在走之前，”我叫住她，“能等我一下吗？”
　　我看向关清，走过去抱着他，即使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但我仍体会到来自他身上的温度。
　　原来人类彼此之间真的需要这种温暖。
　　为什么之前我不明白？
　　大概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
　　方才嘈杂的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见了自己的哭声，那么无助和迷茫。
　　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