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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隐于市 ...

  •   大隐于市

      夜凉如水,高阳独自一人坐在天井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小阳。”高阳正忙着望天兴叹,丝毫没有发现身后已站了个人。此人正是三个月前被高阳误认为“博物馆工作人员”的白衣男子。不知是月光太苍白,还是他的脸上凝着薄薄的愁绪,总之,他看上去竟像这月色,皎洁却淡漠。

      :“大哥,你回来了。”高阳抬起头,冲白衣男子淡笑。

      :“你这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夜里风凉,仔细不要冻出病才好。”淡漠的神色,却是字字关切。

      :“我么?”高阳孩子气的跳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我活蹦乱跳,哪里像是要生病的样子,倒是大哥你,天天都是大半夜才回来,都不知道是干什么去的。”高阳冲白衣男子撇嘴道。

      :“你这丫头。”白衣男子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下高阳的额头,看到她的用手轻揉脑袋的好笑模样,着实是无奈又怜惜。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弱质芊芊的女孩,他就从心底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心疼,好像他曾经欠了这个上天送来的奇怪女孩许许多多,无从还起。

      睁眼醒来,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高阳伤心,害怕,甚至是生气,气老天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气那个莫明其妙的梦和那把害人不浅的越王剑,更加气自己为什么傻到为了一个荒谬的梦追寻千里,追到丢了父母亲人甚至是自己的时代。

      但她必须接受,因为她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要继续无休无止的折腾,折腾着如何让自己在这个同样真实存在的时代能够活下去。虽然这个时代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更有可能是布满了荆棘和野兽。她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推测陌生的事物。

      不过所有恐怖的情节都不曾发生,她甚至还过着优渥的生活,不用愁吃穿,不用急着去适应和先前千差万别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不用独自面对周围形形色色的陌生人。

      “老天没有完全放弃她,”她还会时常这样偷笑。

      那个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谷樵,现在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好像也是老天给她准备的救命稻草。当然,她只有紧紧抓住了。

      在高阳慢慢接受了自己穿越时空的事实后,开始试着去了解她所处的这个时代。这是洪武三十年的京城应天府,也就是现代的南京。

      有道是京城繁华,南京此时已是六朝古都,历代必争的江南富庶之地,自是歌舞升平,民丰物阜。更有十里秦淮,富贾云集,青楼林立,画舫凌波,成江南佳丽之地。明太祖朱元璋还下令元宵节时在秦淮河上燃放小灯万盏,据说那时秦淮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高阳虽身在此中,但由于基本足不出户,却惜无缘得见此时的应天风采。

      然而虽说此时的应天府繁荣开放甚至是兼有青楼林立的秦淮河,但毕竟这是一个名声对女子来说比天还要大的封建时代,一女子整日在男子家中进进出出,定会受人以秉。为免落人口实,谷樵交代店里的伙计,如若外人问起,一律称高阳是自己的表妹,所以在人前人后,他们都是以兄妹相称,守礼自持。

      高阳的性情没有变,虽然经历了这场大变故,成熟懂事了许多,但基本上还是原先那个不善言辞的女孩,这三个月来除了这个大哥,不要说是外人,就是和店里其他伙计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平时大哥出门办事,她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发呆,想想过去,想想以后,想想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哥哥。

      如果说高阳是怪人,那么谷樵更是。此人来应天府仅仅半年,却包揽了整个应天府的“死人生意”,还拥有一家相当规模的长生店。不过即使有生意的羁绊,他依然是行踪飘忽。每天在店里呆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日日太阳下山前都会出去,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见过他的人都会奇怪,这样一个丰神俊逸,学富五车的年轻公子,应该会有锦绣前程,怎会做起卖棺材的行当。高阳也是一样,开始,她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这个大哥,为何这么奇怪要卖棺材,可每次谷樵都只是略带忧伤的看着天边不语,久而久之,她便对此事绝口不提。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希望被探究的陈年包袱,这包袱压在身上,就像无法治愈的旧伤,一不小心碰到都会痛如新伤。高阳不想做揭人伤疤的恶事,所以严令自己把好奇心咽下去。或许大哥也需要时间。可能时间才是灵丹妙药,久了久了,什么感觉都淡了。

      其实高阳一点也不在意大哥是什么人,他的过去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知道在他这三个月来无微不至的照顾中,她能清除明白他是除了父母和现代唯一的朋友外第四个能够给她一种叫做“温暖”的感觉的人,而这明显是和前者大相径庭的感受。就像每当她看到大哥略带忧戚的笑容,心总是会不免咯噔的一疼,那是她十八年来的人生中没有过的。也许因为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吧。她经常这样对自己说。

      人都是这样,在失去之前从来不懂得要珍惜。

      高阳习惯了大哥淡淡的笑容,习惯了他宠溺的叫着自己的名字,一切都是这样习惯,习惯到他以为能够这样永远的平静而快乐。好像这就是原本的自己,好像这就是原本该属于她的生活。她甚至没有去追究,现在的这个“自己”究竟是谁。

      对镜理云鬓,这是一个与原先的自己长相酷似却有不太一样的女孩。仿佛差不多的年纪,虽不能说是美貌的,最多只及的上清秀,但眉眼间却自然的流露着一种让人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的气质,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

      :“小姐,外面有人找您。”掌柜王伯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他不常进来后院,每次来必有急事,但找到也都是大哥。

      :“找我?”高阳甚为惊讶。

      :“是啊,他们自称是您的。。。”王伯抬起右手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神情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他们自称是您的父母。”

      眼看高阳一副吓呆了的模样,善良的王伯有些担心,王伯虽不知道她究竟因何流落在外,但也觉得必有隐忧,以为她是害怕见到自己的父母,便出言安慰:“我看他们也像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如果小姐还是害怕,我这就去回他们说小姐和老板出去了,要他们过些日子再来。等老板回来,这事就交给他处理。”

      :“不用麻烦了,我出去见见他们。”想起谷樵曾提到过她是自己一个人晕倒在荒郊野外,那么这个“自己”真的很可能是因为意外横死,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高阳。倘若,她家中还有急待她归来的父母。。。。。。

      高阳想到自己在现代的家,不经心头一热,眼泪不自觉的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原来的自己说不定是死了,她能够想见父母的悲痛欲绝,她又怎再忍心伤另一对老人的心呢。无论如何,她决定出去见见。

      这无疑是一幅感人至深的天伦重聚图。

      在满脸风霜形容憔悴的中年村妇泣涕连连的讲完高阳从小是如何如何孝顺,如何如何懂事,那天因为替卧病不起的祖母进城抓药后失踪,家里是如何着急,又抓着她的手关切的询问她的心疾有无复发后,所有的人都对他们是高阳的父母深信不疑。

      三个月她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知道她偶尔会犯心痛病的恐怕只有谷樵,所以高阳对这对父母自是深信不疑,加上又被触及离家的隐痛,眼泪就像黄河绝堤。见到他们这番光景,店里的人当然也免不了为他们掬一把同情泪。

      高阳本想等谷樵回来与他辞别一声再随父母回家,可抵不住憔悴的母亲的眼泪攻势,一旁憨厚的农家汉,即高阳的父亲也是情深意长的劝她回家,说是家中祖母在听到她失踪后病情加重,迎着这对朴实的农村夫妻期盼的目光,她实在是不忍心违逆,没有办法,只能问父母要了家里的地址,请掌柜王伯转交谷樵,好让他放心。

      就这样,高阳像个扯线木偶似的被兴高采烈的父母拽出了这个几个月来他唯一认定的“家”。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她忍不住回首来时路,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兀自摇了摇头,想挥去这种不好的感受,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其他亲人,应该高兴才是。

      夜半,明月当空,谷樵像往常一样回到他与高阳居住的小院。

      “奇怪了,那个丫头今天怎么没有了举头望明月兴致。”路过天井,竟然没有看到天天晚上都傻坐在这的高阳。:“莫不是病了?”剑眉戚起,他的脚步加快。

      :“老板你可回来了,老朽等了你大半夜了。”
      :“小姐呢?”推开高阳的房门,看到的却是店里的王掌柜,他的心陡然一沉。
      :“哦,是这样的。”王伯揉揉惺忪的睡眼,镇了镇精神道:“今天小姐的父母不知道怎得找到了这里,小姐归家心切,已经跟他们回去了,她怕您见不到她会担心,所以吩咐老朽在这里等老板回来。”

      :“什么?你说她去哪儿了?”谷樵急的双眉紧戚,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吓得老王掌柜睡意全消。

      :“这是小姐留的地址。”老王颤巍巍站起来的从衣襟里摸出一张字条,还未站稳字条便被一把夺过,害他差点因为重心倾斜而跌倒。
      :“老板你。。。去哪儿”还没等老王反映过来,谷樵已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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