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青川青羽

75、青山处处埋萍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在天空中高速坠落是什么感觉？
　　凌苕默默的掉着，身为一个半残废武功全无的情况下，要怎么保证自己不会摔死？
　　靠谱的答案只有一个，祈祷。
　　凌苕向来就不会是轻易认命的人，她的眼睛很好，运气也很好。她是在一片密林的上空，正好落下的位置是有水潭的，即便不知道深浅，但总比落在地上强。而且……凭她常年为叶英置购花木的经验，水潭上空的树木都是极具柔韧性的，不会轻易的出现尖锐的突刺。
　　赌命了！
　　凌苕在空中蜷起，最先自己的要害位置，双手抱头。
　　落！
　　最先接触的就是这些柔韧的树枝，它们的枝条如密集的鞭雨一样抽在她身上。凌苕一声闷哼之后立刻忍住，撞断了不知多少枝叶之后终于落水，随即急剧的沉入水底。
　　还未待她做出下一个反应时，便撞到了水底的巨石上眼前一黑。就这样，她在水底彻底没了知觉。

　　待凌苕醒来时，只能从厚重的纱布中往外看，可惜天还没亮漆黑一片。
　　这里是哪里？高大的树木与水潭，还是在南方吗？看来摔的不轻，竟然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全身上下都是麻木一片。
　　“你醒了？”一个浑厚的男声，操着一口乡音味浓厚的官话。
　　嗯？有人？凌苕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声音。
　　那人扶她起来，给她喂了点水：“你昏迷了五天了，暂时还不能说话。”
　　凌苕缓缓的咽下水，润了干涸已久的嗓子。
　　那人见她喝了，低声说：“你擅闯了我教禁地，索性是我发现了你。等你能说话了，可要好好和我解释一下。”
　　凌苕点头，睡意袭来再度昏迷了。

　　日子过去她的情况慢慢好转，除了这个男人还有另外一个小男孩知道她在这里。身为医者，她对自己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喉咙被树枝抽到了，喉骨受了点伤，虽然能说话，但是平时的吞咽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了；左手骨折，好像伤到了经脉，估计藏剑的武功也练不了什么了。对练武不是很感兴趣，反正右手能动就行；右脚撞到树干，骨裂。嗯，不是什么大问题，过段时间就能好，是小伤。如果好不了的话，最坏的结果也只是以后走路一切一拐罢了。
　　最严重的问题是——眼睛。
　　自她醒来之后，眼前一点光亮都没有了，大约是落水的那一下撞到后脑勺了。凌苕很看得开，她摔了两次依旧零件齐全的活着，简直是老天开眼啊。倒是那个一直在守着她的小男孩，知道她看不到了躲到外面哭了好几天。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这人的口音还是很奇特，虽然声音很好听，但是总是有种忍不住想笑的感觉。
　　凌苕点头：“可以说话了。”说一个字就得疼一下，难受的不得了。
　　那人笑了：“这就好，趁卜奇不在我们聊聊。”卜奇就是一直在照顾凌苕的男孩子。
　　“好。”
　　“你同玛依是什么关系？”那男人问道。
　　凌苕反问：“这里是五毒？”
　　那男人有些不悦：“这里是五仙教。”
　　“抱歉。”对救命恩人还是态度好点。那男人闻言脸色好了很多，凌苕看不见也能从气氛感 觉出来，接着说，“我不认识玛依，但是我认识思艾。”
　　“思艾？！她还活着？！她怎么样了？”这人语气很急切，但是能听出里面的欣喜。
　　凌苕点头：“她还活着，在为永缨会做事。”凌苕向这人讲了认识思艾以后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感觉就像是思艾同僚的感觉。藏剑的二庄主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叶晖，与她无关。
　　凌苕说了很多细节，这人也相信了她说的东西，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艾黎，是圣教的右长老。”
　　凌苕了然，难怪她能活下来。她这伤势，掉到藏剑都指不定来不及请大夫呢。
　　五毒的蛊与毒……想想就觉得……啊呸呸！五仙教的仙术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啊！凌苕目不转睛的盯着艾黎，那漆黑没有生气的瞳孔让艾黎不自在的扭了下。
　　“你身上有思艾的生死蛊，这是思艾的本命蛊，若非她自愿是不能交给别人的。”艾黎解释道，“她相信你，而且你身上有玛依的气息，我也愿意相信你。中原人，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凌苕。”她开心的回答，能毫无后顾之忧的说出真名真好。
　　“你伤的这么重，需要我帮你通知你的家人吗？”艾黎好心的问道。
　　凌苕苦笑，事到如今她的家人也只有芷青了。但是怂包如她，暂时还不敢面对芷青……所以，她开始装可怜，怯怯道：“我没有什么亲人了……”
　　艾黎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凌苕这一身的伤。这些伤被树枝抽的很是吓人，在艾黎眼里就像是被虐待的痕迹。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觉得会有人凭空从天上掉下来，艾黎轻声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凌苕心中闪过笑意，这样的试探还是太浅显了。她又怎么会这么早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呢，继续用刚才那种无害的声音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艾黎长老，她看上去好可怜啊。”卜奇从门后探头，显然偷听了有好一会儿了。
　　艾黎用苗语对他说了两句，他就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我曾经来过五仙教。”凌苕忽然想到了什么，“卜奇，你是不是汉人？”
　　卜奇和艾黎同时一怔，这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凌苕低声道：“……通宝，你还记得我吗？”
　　“啊，你……你是小姨？”通宝跳了起来。
　　艾黎道：“难怪我刚才觉得凌苕这个名字耳熟，你就是十年前带通宝来求医的那个人？怎么看上去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凌苕弱声道：“人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总是会变的。”
　　艾黎了悟，对于凌苕彻底放下心来了：“要不要考虑留在圣教？”
　　“诶？可以吗？”凌苕大喜。
　　艾黎道：“教主同意才行，不过有卜奇和玛依为你担保，估计是没有问题的。我现在就去和教主说，卜奇你留下来照顾凌苕。”
　　艾黎当真是非常果断，五仙教教主魔罗刹也是个人物，她居然亲自过来了。
　　她一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左手经脉已经彻底堵死了，如果不切掉，一月之后就会坏死。”
　　凌苕感受了一下：“谢教主垂怜，但是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魔罗刹眼中划过赞赏，语气柔和了一些：“让我看看你的生死蛊。”
　　凌苕迟疑道：“我因为一些原因……并不知道生死蛊在哪里……”她用的可不是原来那副身体，现在她体内还会有生死蛊吗？
　　魔罗刹笑了，她的笑容好像洞察了一切：“我教的圣物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它所附着的地方并不是身体，而是你的灵魂，它大概现在还在你的后颈。”
　　凌苕心中一喜，这么多年来生死蛊不知救了她多少回，本来心中还有些不舍的，这下心中倒是宽慰了许多。她翻了个面趴着，撩起头发露出了脖子。
　　敢这样在外人面前毫无防备露出要害，圣教掌权的两位心底已经认可了她，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魔罗刹伸出长长的指甲，在她后颈一划，撕开的皮肉诡异的一滴血都没有流出，不一会儿从伤口处爬出一条伤痕累累的虫子。
　　魔罗刹划开自己的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了虫子上面。本身萎靡的子蛊振奋了一下，蹭了下魔罗刹的指尖表示感谢，又再度顺着伤口爬回去了。
　　此时，魔罗刹和艾黎的笑容亲切了很多，魔罗刹道：“你就安心的留在圣教吧，你是玛依的传人，圣教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教主。教主你的官话说的真好。”凌苕默默的拍着马屁。这一滴精血下去，她的眼睛和腿就开始酸胀不已，这是好转的征兆。
　　魔罗刹被她逗乐：“中原人嘴都是这么甜吗？难怪圣教的阿哥阿妹们都老想往外跑。你这段时间和艾黎学补天诀和毒经吧，这间屋子是玛依的屋子，今后你就住这吧。”
　　就这样，凌苕在能下地之后，带着通宝将五仙教闹了个鸡飞狗跳。谁让她身为一个残疾人又嘴巴甜呢，教里的阿哥阿姐们没事就爱找她玩。当然这也是一部分，还有另一部分人可是对中原人很不欢迎呢，例如左长老乌蒙贵和思古那一家。
　　凌苕是谁，千年的狐狸万年的精怪。刚撂下藏剑的担子，也不想参与到五仙教的内斗中去，依旧是一派天真无忧无虑的样子，使别人慢慢对她不屑然后放下戒心。
　　五仙教的东西她学的很快，凌家的天赋终于彻底表现出来。
　　这天，她带着自己的呱太找到了艾黎：“右长老救命啊……”
　　艾黎头疼的看着她：“又怎么了？”
　　“我的左手可能真的不好使唤了，除了切掉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啊？”凌苕赖在艾黎门口不肯走。蛊虫们真是特别贴心好用，引路、找药、示警、杀敌、治病、救人等等简直是集万千能力于一体。
　　艾黎很无奈的指了指身后的书架：“所有不能外传的秘籍都在这了，自己找。”
　　凌苕抽动了下鼻子：“这一堆我都看完了啊。”
　　“看完？怎么看？”艾黎好奇的问道。
　　凌苕让呱太卷来一本书，手指一摸：“蝎心的秘籍人偶图断篇。”
　　艾黎动了下嘴角，这些可都是苗语写的，这丫头才学了多久？他只得把魔罗刹拉出来了：“不如你去问问教主。”
　　魔罗刹很干脆，只扔给凌苕四个字：“万蛊血池。”

　　蠢凌的脑残debuff终于没了，撒花庆祝。
不用多久,蠢凌就会升职加薪,当上圣使,出任左长老,迎娶叶美人,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