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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20
      梁景宣的来电打破了他们之间仅存的最后一点温情。
      陈巽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接了电话,那头梁景宣果然要跟他邀功:“喜欢那些花吗?”
      “你别送花我会更开心的,”陈巽笑道:“现在房间里连我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梁景宣故作委屈:“我只是想给你随时随地的浪漫。”
      从波士顿到香港,梁景宣一路追随,在他最痛苦彷徨的时候始终陪伴在侧,人非草木,说不感激是假的,可也正因这份感激,他对景宣时时怀有愧疚。
      陈巽沉默不言,梁景宣明白过来,问他:“你还是去找他了?”
      “对不起。”
      “不必跟我道歉,”梁景宣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有过多次讨论,我也知道你总是怀疑对我的感情只有感激,所以想方设法要去求证,我不怪你,只盼你放过自己。”
      他去MAGNUM的动机被梁景宣很轻松地解释明白,原来真是当局者迷。
      “谢谢你。”
      梁景宣笑道:“虽然我也喜欢举案齐眉,但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这么客气的好。”
      酒店适时地送来了处理伤口的基本医药用品,蒋维昭皱着眉帮他把伤口里的碎片夹出来,敷药,包扎。
      陈巽挂了电话看着那只被绷带绑得一团糟的手,玩笑道:“看起来我这只手好像是寿终正寝了。”
      蒋维昭扯了扯嘴角,仿佛是想配合他笑一笑,却没笑出来。
      “不想笑别勉强,”陈巽起身送他出去,又平静地跟他讲一遍:“别让人看着我了,这样谁都过得不开心,何必?”
      蒋维昭也很平静地否决:“我做不到,也许你可以去报警申请禁令。”
      陈巽恼怒,又拿他没有办法:“我会的,多谢提醒。”
      蒋维昭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问他:“我是不是特别糟糕?”
      “是。”
      “以前,我一直想让你变得跟我一样糟,除了我没人能够忍受你,可是你却努力要我变得跟你一样好。”
      那不怀好意的两年,那些回不去看不清的流金岁月,积福德,长命百岁,春来江水绿如蓝,归来堂前沉沉酣睡,不知几时南柯梦醒。
      陈巽说:“看来我们都失败了。”
      蒋维昭抱了抱他。
      “抱歉,我最终还是没能为你成为更好的人。”
      苦海无边,能渡他到彼岸的人却放了手。
      蒋维昭头也不回地离去,陈巽靠在门后良久。
      那一天,在落雨的荷里活道,他和梁景宣在古董店的廊檐下避雨,一对老夫妇在雨中相携走过,景宣感慨不已:“细水长流世俗平庸也是爱情。”
      在这之前梁景宣同他讲过无数情话,无一不比这句动人百倍,他却最终为这一句心折,说:“景宣,我们在一起吧。”
      他觉得自己像个孤独而疲惫的旅人,走了太远太远,远到已看不清来路,辨不明去向,只想找个同伴坐看人世烟火。
      可是,细水长流世俗平庸是爱情,痛彻心扉肝肠寸断也是爱情。
      蒋维昭,蒋维昭。
      我为何要遇见你?

      当天陈巽就把手头的工作收拾停当,他准备向公司申请让其他人来接手这份并购案,最后却未能成行,因为梁景宣来了。
      一见面就在门前大力拥抱他:“我实在太想你。”
      谢思敏听见动静开门来看,她是梁景宣老友,见状揶揄道:“景宣一谈起恋爱来真是不给我们单身人士半点活路,陈巽你该去看看他的脸书,满满当当都是你的照片,且还都是背影。”
      陈巽问:“为何都是背影,难道我见不得人?”
      梁景宣说:“我只是不想让外人同我一起分享你的美好。”
      谢思敏佯作呕吐,催促他们赶紧进屋不要妨害单身汉。
      梁景宣来得太及时,陈巽的满腹心事得以被暂时抛却,他们一齐将满屋玫瑰收拾到角落,堆积出一片绚烂花海,即便是不爱花的陈巽也忍不住赞叹:“真漂亮。”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这些花?”梁景宣在背后拥住了他:“昨天我做了个美梦,梦见你躺在一个玫瑰园里……”
      陈巽的身体都收紧僵硬了,梁景宣无奈自嘲:“我又不是什么旷世色魔,你怎么怕成这样?”
      “抱歉,我,”陈巽勉强笑了笑,手指紧紧抓住衬衣下摆:“我只是还不太习惯。”
      梁景宣松开他,吻了吻他唇角,宽容地道:“没关系,我会等你。”
      陈巽想了想还是说:“有时候,我就像在利用你逃避现实。”
      梁景宣说:“可是我也利用你最伤心难过的时候趁虚而入了,不需要觉得抱歉,爱情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虽然他们都对蒋维昭刻意避而不谈,这个名字却始终像片巨大的阴翳,笼罩在他们的生活里,在波士顿梁景宣把深陷泥沼的陈巽拉了出来,可始终未能带他再前行一步。
      陈巽对于蒋维昭那种掺杂着迷恋,仰望,依赖的感情过于独一无二,从此再也没有人能够替代。
      万语千言,梁景宣也只能讲一句:“真后悔没能早些认识你。”
      最终他们决定仍是回香港去,工作则暂时交接给了谢思敏。
      梁家的旧宅在石澳,目下只有梁景宣和陈巽住在这里,这是幢地段优越的老房子,屋外就有红色礁岩和碧蓝海水,他们每日出海,去西贡夜钓,或是到浪茄湾玩滑翔伞。
      蒋维昭的眼线们变得更谨小慎微,存在感几乎为零,但陈巽知道他们一直在,他不愿再去考虑蒋维昭看到他和梁景宣在快艇拥吻的画面会作何感想,也不再试图弄明白为何他们仍要互相折磨。
      到了十一月底他去参加合作伙伴的一个商业派对,地点就在离他们住处不远的乡村俱乐部,在那里,他又见到了蒋维昭。
      这应当是一次蓄谋已久的会面,因为蒋维昭很镇定,而他则有些失措,虽然很快冷静下来,但心里还是乱糟糟。
      他所在投行的亚太区总裁安东尼许显然和蒋维昭熟识,两人拿着高尔夫球杆在草坪闲谈,陈巽有意避开却还是被安东尼喊住:“陈!”
      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安东尼说:“蒋先生说你们是认识的。”
      陈巽点头,笑着跟蒋维昭握了手:“好久不见。”
      蒋维昭很用力的回握他,力道之大令人觉出疼痛,幸而很快就松开了。
      安东尼把球杆递给陈巽,他根本不会打高尔夫,蒋维昭却是个中高手,果然安东尼笑道:“蒋先生是专业水准,上个月刚刚在粉岭打出65杆,你要小心。”
      蒋维昭自谦:“一时手风好罢了。”
      陈巽在发球区站定,蒋维昭则在他身后熟稔地半拥着他纠正挥杆姿势,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侧首看了看不远处,安东尼已然不告而别,这片草坪只有他们两个人,索性冷下脸:“你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蒋维昭还是维持着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我很想你,宝宝。”
      陈巽只觉愤怒又无力:“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蒋维昭两手勒住他腰间,轻轻在他耳后咬了一口:“也许是因为我疯了。”
      身体像触电似得飞快颤抖了一下,陈巽扔了球杆狠狠挣扎,却被更用力的勒紧:“别动,别动,让我抱会儿。”
      “你以前说过要放我走。”
      “但是你并没有走。”
      那时候他拼尽全力豁出所有尊严与矜持也要留下,可他不再是十七岁。
      “我现在想走了。”
      蒋维昭松开了手,却说:“我放你走,和你自己想走,这是两码事。”
      陈巽看着他,蒋维昭好像变了,又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两个人沉默对峙,直到终于有个声音掺杂进来。
      “蒋维昭!”
      他们都转过身去,是个干净漂亮的少年,雪白的脸,乌漆漆的眼珠子,看到他们又高高兴兴喊了一声:“蒋维昭!”
      陈巽心底发寒。
      并不十分相像,可他看得出来,那是他自己,十七岁,天真骄纵,为爱情困惑又执迷。
      他早已长大了,蒋维昭却还在故去的旧梦里沉湎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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