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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四十六 ...

  •   星疏云淡,灯火阑珊。明月侧卧在软榻上,一身慵懒,风姿卓越。眉眼间倦意淡淡,幽然诡异。
      “芫君,”突然一男子跨入殿内,然后低着头,“朝堂之上有人出了一块凤血玉,要请我们杀一个人。”
      “房宿,你最近越发啰啰嗦嗦了,”芫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然后不以为然,“看着价格不错就派人去做,这等芝麻大点儿的事情还要来叨扰我。”
      “是。”房宿闻言,额头青筋暴跳,他抱拳退下。
      “等一下。”
      “还有何吩咐。”房宿止步,凝眉看着明月。
      明月被他瞅得一阵冷汗,茫然的看着他,“那个,有话好好说,别闹脾气。”
      房宿缄默不言,依旧优雅地站在那里。明月一翻白眼,然后凄然地看着他,“你方才说那人送了什么?”
      “凤血玉。”
      “凤血玉……”明月手指敲着木榻,然后思忖了片刻,“北儿那丫头的生辰马上就到了,你将那凤血玉带过来让我瞅瞅成色如何。”
      房宿听令,然后转身离去,不过须臾之间,便手捧了一块红白相间的凤血玉。
      “原来还未打磨,倒是不错。”明月颔首,纤白的手指滑过温润的玉石,他仰头笑了笑,“房宿啊,你说这块玉石雕刻成什么样子为好?”
      空气中一片死寂,明月的笑意渐渐僵硬在嘴角,他摆了摆手,“无趣的家伙。”
      看着手中的玉,明月摩挲了片刻下巴,然后一拍额头,“雕成彼岸花不就行了,哎!北儿那丫头若是收到了哥哥亲手给她雕刻的礼物,会不会感动到痛哭流涕,然后后悔没有带我一同去璞兰。”
      房宿看了眼榻上卖弄风姿的人,暗自道了一句:幼稚。然后甩袖,潇洒离去。
      塞外大风猎猎,卷起的黄沙凝成了一道坚墙,而尘沙中,祭玉与伽叶两人策马抵达均夜所在的城中。帽檐上沙土积重,祭玉自怀中取出慕辰妃交给她的那块令牌,然后顺利进城。
      此地为东昼城,均夜所在。街上行人纷纷,因着天气酷热,身上所穿皆为单薄凉爽。
      城中行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均夜已经得知消息,派人前来接见。
      “不知祭大丞相日夜兼程来到璞兰,实在有失远迎。”
      来人约莫二十多岁,眉宇清润,倒是没有丝毫戾气。但能在先主众子弟中坐得了璞兰王一位,手段筹谋自是不在话下。
      “璞兰王客气,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帝陛下南巡,本官不过奉命前来拜访,恐要叨扰璞兰王几日。”祭玉眉目低垂,声音含笑。
      “丞相大人远道而来,自是不能失了礼节,恰逢今晚鬼拜,不如请丞相大人也欣赏一番我璞兰之祭祀之礼。”均夜淡淡一笑,然后对身边的人道:“速去将静辰阁打理一番。”
      祭玉看着那人离去,然后拱手笑道:“既如此,那就却之不恭。”
      “请。”均夜侧身,然后缓缓向殿外走去。
      璞兰所谓的鬼拜其实也称为拜鬼礼,是璞兰地区特有的节日。每至鬼拜,璞兰人便会燃篝火,跳祭舞,以求来年昌盛。而祭玉此行恰巧赶上一年一度的鬼拜,也见识了一番宏大之景。
      经由均夜亲自挑选的男女,带着祭祀面具,手执铃塔,围着火堆起舞,口中念念有词。
      酒过三巡,均夜举杯一笑,“璞兰混酒刚烈,不知丞相大人喝得惯否?”
      祭玉亦是举杯,淡然一笑,也不造作,“璞兰酒烈,倒是还能勉强痛饮几杯。”
      “酒意袭体,丞相大人也不必勉强,可观赏祭舞,食些许瓜果。”均夜放下酒杯,低笑一声。
      “多谢。”
      祭玉颔首,然后偏头看向前方的祭舞。
      “怎么了?”一旁一直静坐的伽叶突然察觉她面色不对,声音低沉。
      “方才那些酒有问题。”
      “何人?”
      “不知,”祭玉叹息,手中已经浸满了汗珠,“估计是北庭御的人,如今我们身在璞兰,难以知晓外事,不过以水极天的能力怕是早已解决了水沧锦。”
      伽叶颔首,然后暗送内力于她,将那毒素缓缓压制,夜色浓厚,终于到了祭祀礼的结束。祭玉俯身先行告退,然后迅速回到了静辰阁。
      外面许久才彻底没了声响,祭玉起身,然后独自一人走出了静辰阁,于夜色中静静伫立。
      “丞相大人一人在此为何?”
      听到均夜的声音,祭玉这才发现均夜也在,她颔首一笑,“不过吹些凉风醒醒酒而已,不知璞兰王为何也在此?”
      “啊……”均夜仰头,然后眼眸中浮起一丝笑意,“不过是为了避避闲事。”
      “堂堂璞兰王也会有事要避,”祭玉声音含着笑意,然后转身,“素闻璞兰王有一宠妃苏菀,只是今日鬼拜似乎不曾见过。”
      “她素来不喜鬼神一事,此次香成寺一行,不过是为了出去游玩一番而已。”均夜一笑,倒是丝毫不避讳。
      “看来苏美人是甚得璞兰王欢心。”鬼拜之日都可离去,可见均夜对这个苏菀不是一般的重视。
      “这个尚且不论。”均夜仰头一笑,然后凝视着祭玉,黑瞳幽深不见底,“只是丞相大人此次奉命前来璞兰,究竟为何?”
      “璞兰王心思缜密,岂会不知?”祭玉看着不远处的男子,笑得明媚肆意,“不知璞兰王如何看待北庭御一人,又如何看待大洲之势?”
      “璞兰地处边缘,不参与其他国争斗。”
      “璞兰王如此想当然是好,可是别人未必不会拉人入水,一旦北冥统治大洲,璞兰或亡,或俯首称臣。”
      “对北冥俯首称臣,那对云国呢?”均夜淡淡接口,然后看着祭玉,“大洲霸主一位非北冥则云国,其中有何不同。”
      “璞兰王此言差矣。”祭玉始终是目光缓和,她淡淡道:“大洲这块肥肉已经被祭某盯上,只会落在云国囊中。”
      “哦?”均夜挑眉,倒是有些好奇,“丞相大人好大的自信,不过璞兰确实不会结交云国。”
      “璞兰王误解,”祭玉迎风而立,发丝翻飞,“此行并非是为了与贵国结交,只是希望璞兰王能慎重考虑北冥一事。若璞兰今日置身局外,不与北冥结交,那么来日,璞兰已不需俯首称臣。”
      告别了均夜,回到静辰阁也勉强不过睡上一二个时辰,祭玉提笔写一封书信,由伽叶派遣夕乌送往梵星楼。
      恰巧近日明月一直闲居梵星楼,第一时间拿到了信笺。
      “何事?”
      “小北儿想调遣白虎七宿赶往香成寺。”明月将手中的信捏碎,然后抬头看着对面如万年古水般的男子,长叹一口气,“我说祁风,你还要在我这梵星楼住多久,就算我明令禁止你打扰小北儿,你也不必让她担心吧?”
      沈昙饮着茶水,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白虎七宿向来以速度著称,北词这么着急,可有言明是何事?”
      “没太细说,”明月手指摸了摸红唇,然后有些头疼,“我自小随着我母亲学习音律诗文,而小北儿则一直随着我父皇,她那心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况他人。”
      沈昙嘴角滑过一丝苦笑,突然看见了明月脚下的碎纸,他俯身捡起,看着其中字迹有些讶然,“北词自小跟着闵寻姑姑学习簪花小楷,怎么如今的字迹竟是大气浑厚?”
      “你说这个啊……”明月垂下睫毛,然后脸色一沉,“她被任为丞相之日,下朝回府便突然用剑挑断了右手手筋,自此以后便再未握笔,就如今这般,也不过是最近几年被逼迫学了而已。”
      “挑断手筋?”沈昙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手指轻颤。
      “是啊,”明月无奈,“不过后来巫祇又替她缝合了,然后抹去了伤疤,你也知巫祇那手段,怕是没给小北儿好果子吃。”
      “明月,你当真不知道北词如今在干什么?”沈昙沉声,神色是少有的凝重。
      “都说了不知道,”明月摆手,“那丫头的性子随我父皇,什么事情都不肯让我操心,而且就算她要做什么事情,你觉得她会告知我?”
      沈昙缄口不言,他少时陪伴在她身侧,她是何等性子,他自是清楚。可如今北词的所作所为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你尽快带她回商国,不要在这里逗留了。”他面色沉重,然后不等明月发一言便离去。
      “还要继续吗?”
      夜色中,沈昙孤立在屋顶,身后突然有黑影渐渐凝成一个人形。
      “我想再试试。”沈昙并未回头,面对她的提问,神色坚定。
      “你可知自己在这里停留越久,日后便越加艰苦,何况你改变不了什么事。”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并带有一丝警告。
      “我还能再看到更多的事吗?”
      “不能。”身后的人冷声拒绝,不带有一丝情感。
      “我如今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沈昙仰头叹息,“九年沉淀,已分不清她的那一面是真,那一面是假。可我深知,不管如何变,她还是原来的她,不管世人如何待她,她都不在意。”
      “既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正是如此,我才不敢放由她胡闹。”沈昙眼底悲恸涌现,他有些绝望,“一旦罪恶出现,便难以救赎。可她那样一个人,平生无所畏惧,可以对一个人示好,也可以转身杀了那个人。她是先皇手中的利剑,是这世上最绝色的政治家,以至于步步都下意识地将自己算计在内,可是她没有想过代价……”
      “沈昙……”枯老如树皮的手放在他头上,她叹气,“命运如此……”
      她闭上眼睛,然后身影渐渐消失,眼底掠过一丝惆怅,剩下的话终是消弭。
      命运如此,没有人能够解救一盘死局,正如接下来的绝望与悲怆会如约而至一样,死亡之步从来都不会停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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