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 My Girl(GL)》喝水的睡莲

3、回忆

　　那时候的我只不过是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因着老师的青眼有加，得到了出国到伦敦艺术大学进修的名额。像每一个公派留学的学生一样，兴奋，忐忑，踌躇满志。我怀着近乎仰慕的心情来到了这个艺术的天堂。不得不承认，欧洲的教育方式是培养艺术家的捷径，而中国的教育方式则是一场灾难。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离经叛道的想法，都变成了精美绝伦的设计铺展在画纸上，成为一幅幅精美的设计图。而我，却像一个傻子一样只能看着别人落笔生花。我能用铅笔徒手画出标准的圆，画出笔直的线条，画出像机械打印般标准的制图，然而我做不到的是去做一个真正的属于我的设计。
　　老师很耐心，同学也很友善。他们赞叹我扎实的基本功，细心的引导，并无半分歧视。我一直相信，搞艺术的人，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有一颗最纯真的赤子之心，正如他们笔下的艺术品，纯粹而美丽。他们相信这世界的爱和善意，他们懂得最真挚的浪漫，他们接纳和原谅，他们把美好的愿望投注在艺术生涯里，所有的质疑，痛苦，怨怼都在他们无尽的包容中消散。
　　我终于明白了老师当时的话：“去看看那个世界里的人，他们会教会你什么是真正的艺术。”
　　像是压抑了多年的思绪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我徜徉在这座充满了罗曼蒂克的城市里如获新生。街边新抽芽的柳条，附在古老城堡上执着向上的藤蔓，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广场，橱窗里精致昂贵的展品。那些熟悉的情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得到了升华，它们变成我笔下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我才知道，绘画的艺术并不在于形象，而是当你用充满好奇的眼睛去看世界的时候，世界回报给你的温柔的善意。
　　就是在这里我结识了柳安民。他在另一个学院里学习古典文学。在充斥着蓝眼睛黄头发的世界里，遇到一个说着同一种语言的人总是格外的亲近，相识相知，顺理成章。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现在的圆滑周全，词色锋利，张狂不羁，像每一个少年一样，那样的光芒四射。他是受教授喜欢炙手可热的人物，经常被指派去一些大型的活动上去学习，久而久之的他也经常带上我一起前去，他采访记录，我学习经验。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我们是一对壁人，相得益彰。只有我们自己才懂得，那样的相知相惜，其实无关风月，只为真心。我们彼此小心保护，站在底线上从不越雷池半步，怕一不小心就毁了这份珍贵的友谊。
　　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当时一个名流宴会的邀请函。这对于我来说，其实是不可多得学习的机会。去真正融入这些人，去看他们的生活，社交，礼仪，才能在以后公关的道路上真正的独当一面。我记得他当时兴冲冲的来找我，拿着烫金的邀请函，笑的天真骄傲。他说，得到这份邀请函最重要的意义是，可以见到当时被传为社交天才的公关界新星，柯绮舞。
　　柯绮舞，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这个时常被老师提起引为案例的天才，这个尚未毕业就独自拿到很多世界设计大赛奖杯的强者，这个初出茅庐就能把一场浩大的春季发布会准备的滴水不漏的人，这个拥有贵族姓氏却低调处事的人。她在越来越多的人眼中变成一个传奇，留言纷纷。如果能够亲眼见到这样的人物，能够和她说上几句话，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细心谨慎，向往仰慕，怀着这样的心思，开始了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会面。
　　她是当之无愧的主角，站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一眼就能看到她的所在。优雅稳重，骄傲又不过分张扬。骨髓中浸润的贵族气息让她扬起自己高贵的头颅，在聚光灯下，游走于名流之间，礼仪得体，行事妥帖。她像一只优雅的天鹅，长袖善舞，竟没有半刻的空闲。正当我遗憾不能和这样的人交谈片刻时，我看见她向我走过来。
　　她穿着剪裁合体的西服式的晚礼服，过耳短发衬的她英气非凡，右耳上黑宝石的耳钉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
　　“找你们很久了，怎么躲在角落里？”她来到我们跻身的窗前，主动开口，“老师说有一个有天分有很努力的孩子今天会来，是你么？”
　　她的嗓音很好听，带着略微的沙哑，却很清脆，融合成一种很有辨识度的声线。
　　“学姐您好，我是凌樾。”我正色道。
　　“果然是你们～”她轻轻的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有很好看的虎牙，“我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两个小孩子进来，他们说你们两个一直都窝在这里。不喜欢这种宴会么？”说着看向了柳安民。
　　“只是很难融入而已，劳您挂心。”
　　柳安民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他一向清高自持，从来不会阿谀奉承。
　　“不用担心，我也不喜欢。”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有没有兴趣来一场夜的旅行？”
　　果然，事实证明，天才行事总与常人不同。她似乎很了解这里的布局，带着我们穿过宴会厅来到了后院，一路走过去，竟来到了一个小山丘上。这里显然总有人来，山顶上居然有一座玻璃房子。想是这里的主人也偏爱此处的风景，还设有很多精密的观测仪。她熟练的调整了这些望远镜的角度和距离，然后，我看见了这辈子最美的夜晚。那些画面被投映在玻璃的屋顶，散碎成漫天的星光。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照亮了整片夜空。星光里，我看见她笑的像个孩子。
　　即使很多年以后，我都记得我们初见时的那片星光，还有那个坐在星光里，轻吟浅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