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鬟记》雪夜抚弦人

16、随云髻

　　髻鬟记之随云髻
　　随云安人谷，
　　妙手慈悲柔。
　　生死皆淡然，
　　死神留恋苦。
　　她是楼凌国一介神医，名唤谷安柔，小字阿柔。
　　她从小与师父住在楼凌国蜀中一个山清水秀的山谷之中，谷名安人谷。
　　师父早逝，留她一人镇守安人谷。
　　师父乃神医，她医术自然高超，只要人有一口气，经她之手，阎罗不敢收。
　　因她医术高超，医人又不分贫富，对贫穷之人，还免费医治并赠药。她被世人称为妙手菩萨。江湖还有人称她为阎罗怕。
　　她有时在谷中为人治病，有时四处游历，做个游医。
　　有一年，蜀中闹瘟疫，她以一己之力救了城中大半数人。她研制的解药，将瘟疫消灭在萌芽之中。
　　她救了很多人，却因劳累过度而昏倒。
　　迷糊之中，似有一黑衣公子立于她床前，对她说：“医者不自医，没想到你也有倒下的一天。谷安柔，你最好祈祷你没有生病之日，不然，我定想方设法取你性命，勾你魂魄。敢在我手上抢魂之人，你是第一个。阎罗怕，哼……你醒了，等着看我给你的惊……喜。”
　　迷糊之中醒来，忆起那番话，她觉得自己定是在做梦。
　　不久，她的身体养好。
　　她继续给人看病。
　　一切似乎如往常一般，病人都被她医好。只是，想起梦中那番话，她心里总有些隐隐不安。
　　不久，噩梦突起，她的不安成为现实。
　　每次她救过的人，都会隔几日因各种意外而亡。
　　刚开始，人们还以为是巧合。后来，她每救一人，那人隔几日就死。她所医好之人，没有一人能活过半月。
　　人们渐渐疏离躲避她，不再找她看病。她再也不是百姓口中的妙手菩萨，而是勾魂罗刹。
　　她呆在安人谷，失落伤心了一段时日。再没人来谷中找她看病。
　　她闲着无事，便在谷中种花种草。
　　可是，人们不放过她。
　　有一天，他们突然闯进谷中，将她绑住。他们喊着她是妖魔，魔鬼，恶魔，吃人的罗刹……要用火烧她。
　　她被绑在火架上，四周堆满了木柴。
　　她没有武功，逃脱不了。
　　她怔怔望着台下那些她曾救过的人们，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火起，她安静地站在火中，任火蔓延。
　　火很热，她的心却很冷。
　　她被烧得意识模糊之际，那位她梦中的黑衣公子又出现在她面前。
　　他立在她身旁，淡淡嘲讽：“这就是你救过的人们，恩将仇报，如此自私。你可后悔救过他们？”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已经到如此地步，竟然不后悔？有趣！为何？”
　　“他们，他们只是无知，又害怕死亡。”
　　“你不怕吗？”
　　“怕……但又能怎样？既然改变不了，怕又能怎样？死就死罢。”她轻轻笑着，忍受着火烧之痛，意识渐渐远去。
　　似乎一瞬间，她远去消失的意识又回归。
　　她觉得身子很轻，向上飘去。她想，这该是她的灵魂吧！
　　她即将飘上去时，那位公子突然拉她下去。
　　“果然有些功德，竟然不经本殿之手，便要入天界位列仙班。不过，你抢了本殿多少魂灵，本殿不会放过你。你的灵魂属于本殿。本殿不会让你轻松入天界。”
　　“你……你是？”她愣愣看着他。
　　他一身黑衣，面容冷俊，盯着她的眸子似淬了冰。
　　“本殿乃十殿阎罗死神夜寒。”
　　“阎罗？你抓我想做什么？”
　　原来世上真有阎罗。以她的医术，她确是跟他抢魂。不然，弥补一下？可是，她作为医者，职责如此，莫可奈何。难道让她故意把人医死？或者见死不救？她也做不到。
　　等等……
　　“最近我救的人，都因意外而亡。是你做的？”
　　“不错！”
　　“那我们平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抢了我多少魂，永远都不平。我要让你在我身边做牛做马，偿还个百千万年，等我气消了，满意了，再还你自由。”
　　“呃……好吧！只要你高兴。”
　　后来，他带着她一介魂灵，四处勾魂。当然，勾魂小事有他的手下去做。他只是，在一旁看看。可能是监督或者数数他的业绩。
　　他让她每日看各种人死，人各种死法，就是想让她知道，死亡是他所管，他想让人三更死，不能多活到五更。他想让人五更死，不能三更就死掉。
　　她看遍生死轮回，渐渐将一切看淡。
　　他有一次问她，“还想救人吗？还敢和我抢魂吗？”
　　她摇头。
　　“哼哼，怕了我吧？”
　　她继续摇头。
　　他愤愤，“那是为何？”
　　“死了，又投胎活了。不救，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生生死死，其实也就是喝碗孟婆汤失点忆，也没什么明显界限。”她淡淡道。
　　他无语。
　　她将世事看淡后，灵魂越来越虚薄，越来越透明，似乎快要消散在天地之间。
　　他看着她的灵魂越来越虚无缥缈，突然有些惊慌。
　　他说：“阿柔，我没让你位列仙班，也没让你投胎。你快要消失了。你别消失。只要你找到让你留恋的东西。你对世间没留恋没不舍的吗？你难道不恨我吗？是我害你如此。你恨我吧！恨我也好。起码不会消失。阿柔，别消失。我命令你别消失。你还要给我做牛做马万亿年呢！我不许你消失！”
　　万亿年？不是百千万年吗？又增加了？
　　“我也不想消失，可是它自己在消失，我控制不了。”她很委屈。
　　“只要你找到留恋的东西。”
　　“我没什么可留恋的。”留恋不起来。
　　“我就不能让你留恋吗？”
　　“我为什么要留恋你？”
　　“因为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冷面死神理直气壮地告白，又有些脸红。
　　“可是，我不喜欢你，我也离得开你。”
　　“只要你喜欢我，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给你自由。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其实，可以很听话。”冷面死神扭扭捏捏。
　　“我……想消失，可以吗？”
　　“……”
　　“好吧！看你可怜，我考虑考虑。”死神竟然快要哭了！
　　后来，她的灵魂渐渐凝实，不再虚无。
　　只是，他一惹她不高兴，让她伤心，她立马灵魂又变虚无。
　　他堂堂死神，活得有些忒战战兢兢。
　　从此，死神化为爱神和妻奴。
　　每日向她射出爱，每日宠她无度，基本她说什么他做什么。她喜欢的，他必定喜欢，并想方设法为她讨来。她不喜欢的，他必定讨厌，并想法设法为她除去。
　　她觉得她的人生很完满，如此美好的人生，不能不让人留恋。尤其死神，对她如此好！她永远放不下，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