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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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芹香在说出关于舞剧社排练事情的时候，对于鳳月杏的反应自己心里都没有底。当然，对方当场也并没有表态，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打了个哈哈就把话题扯开了。
一边觉得没有答应自己有些遗憾，又一边在想自己这么仓促的邀请似乎回绝了也是合乎情理的芹香觉得很是头疼，她到底下次该怎么跟鳳月杏搭上话呢……两人唯一的交际就是公选舞蹈课，难道下次只能和她聊和物剧历史了？请她去看和物剧？这么主动不好吧……
哎，不管啦，先去排练再说。
一想到排练的事情，芹香的嘴角拉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甩了甩头发，朝着三层的排练教室走去。
吱嘎。
“哟，来啦~”听见推门声的社长从夹满五颜六色纸条的剧本里抬起头，向她打了个招呼。
“嗯，我回来了。みりお。”芹香脱下大衣挂在门边的架子上，搓了搓手。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外面秋风萧瑟，忘记戴手套的后果就是两手被风吹的僵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明日海已经开始站起来招呼休息的社员起来准备开始练习。
“今天我们先从第2幕开始，各自练习半个小时，然后集合完整来一遍。做完就可以回家咯！”
看见几个懒洋洋不愿意动的社员，明日海小跑着对他们边拍手边催促：
“动起来动起来，早练完早回家！”
环视练习室，等所有社员都开始进入状态练习了，明日海就往芹香所在的角落走。远远看着她举着剧本两眼发直一副要入定的样子，就把手里剧本卷成一个直筒，上去就敲了她的头一下。
“疼死啦……みりお！你这是干什么……”被疼痛刺激到的芹香转过头来怒视明日海。
“当然是排练啦，你发个什么呆~”明日海撇了撇嘴角，“我猜又是因为ちなつ……”
“ちなつ？”芹香挑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整个人靠过来，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眼，“你怎么知道小杏的昵称？你跟她很熟？！”
“嘛……你别这么激动就是啦……”明日海心虚地看向周围的无人处，“也不是太熟……但也不是完全不熟嘛……”顿了顿，“总之你先放开我，好好排练，练完我再告诉你。”
芹香闻言松开明日海，重新举起手中的剧本，收回视线。这次没有再走神，是很认真的在揣度角色和背诵台词。
见状，明日海也不再打扰她，开始在练习室里走动。没有去查看社员的联系情况，倒是思考起了如何和芹香说自己和鳳月杏的关系，毕竟她俩看起来就完全不是一路人，但她俩认识其实是在芹香入校前就发生的事。
具体来说，是一次又一次的巧合。开学被选拔为指导员，担起指导下一届学生的明日海接管的是小杏所在的班级；鳳月杏曾经参加的声乐比赛报名表，她也在恰好学生会缺人的时候给学生会帮忙时见过；决赛当天，她是会场的秩序管理者；公布结果后得知落选的时候，她还就放下自己的工作去安慰心灰意冷的小杏；组织班级活动的时候，劝说过本来并不想去有点闹别扭的小杏……就是再怎么不熟，见面打个招呼也是可以的吧。
她其实一直把鳳月杏的变化看在眼里，即便是后来变得并不太爱说话致使存在感降低，也没有放弃留意她。自从见识过她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明日海就坚信她是一块璞玉，也一直坚信经过精雕细琢最后她一定会出落的令人刮目相看。
但是不可否认，鳳月杏确实有点时运不济，声乐比赛给她这样心怀纯真梦想、渴望靠实力获得别人认可的人以不小的打击，她因而逐渐消沉也可以理解。但以自己对小杏的了解，从此一蹶不振绝不是她的风格，毕竟她是那样热爱唱歌，将它视作生命最美的馈赠一般珍视唱歌啊。
本打算选择在合适的时机出手，力挽狂澜，推她一把。然而现在好像不用再操心，某人似乎抢先一步决定，要改变这样消沉低迷的鳳月杏呢。
下午五点。
内心万分纠结的鳳月杏最后还是慢吞吞挪到了三层。一踏上三楼的最后一节台阶，还未提走廊尽头的那间排练室，就已经觉得至少有二三十人歌声的音量向自己砸来，这下是想不听也不可能了。
来也来了，那就看看去吧。
抿了抿嘴唇，鳳月杏抬腿向着排练室走去。然而木地板的走廊像是扩音器一般，“嗒，嗒，嗒……”将她脚下鞋跟与地板接触的声音放大，使她每一步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鳳月杏立即停下脚步，暗想不妙。这个音量不小，周遭没有响动时，足以让所有教室里的人都能听见走廊里的动静，但是她并不想惊扰屋内的人练习，也并不想让屋内人知道她来过这里。时不时传来的台词声和合唱的歌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试着抬腿向前走，嗯，看起来能掩盖一部分脚步声，这让她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不少。
于是，就这样边走边停，终于到了排练室的大窗户前。
夕阳斜射，将她半个身子隐没在阴影里，鳳月杏选了个好姿势，侧立于窗户边缘，左手抵着墙，似乎是为被发现后的及时撤退做好了万全准备。
“……是……”
并不是干脆利落的应答，像是内心饱含着挣扎和犹豫，但要压抑着汹涌的情绪，不得已而回应。声线压得很低，但却并不低沉，反而因声音浑厚而格外清晰。
敏感的耳朵一下被这个独特的声音抓住，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有些意外，竟是芹香斗亜。
单膝跪地，腰上别着一把武士刀的芹香低着头，眉头拧在一起，嘴唇紧抿，侧脸表情隐忍而痛苦。
“……遵命。”
仿佛能感到挣扎、不甘从咬紧的牙关间挤了出来，应答台词说完的刹那，她松了口气，缓缓向着鳳月杏的方向偏过头。
鳳月杏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芹香并没有看她，而是微微侧过脸，看向她这个方向的地面。
缓慢而悲凉的音乐声响起，和着节拍，群舞的五名姑娘身着和服以芹香为中心的三米外开始起舞。
鳳月杏暗暗心惊。
惊的不是台词深度，惊的不是舞蹈优美程度，惊的也不是剧情编排，惊的是芹香斗亜令人难以言喻的表现力。
自己就这样看着她。
看着听令完毕后单膝跪地的她眼帘低垂，叹气，缓慢得摇着头，然后闭上双眼。
看着她在饰演领主的人退下之后，松了口气，仿佛一瞬苍老多年，支撑不住自己似的双膝着地，跪坐在地。
看着她佝偻着身体，慢慢抬起头，仰望苍穹，最终却像是无法找到焦距一般，无奈，阖上双眼。
看着她费劲的维持着闭眼仰望的这个姿势。
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的泪，就这么从眼角滚落。
顺着她的脸颊，脖子，流进衣领，消失不见。
一曲终。
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仿佛时间前行的速度放慢了，像是在看一个个慢镜头，有足够的间隙去看清视线中心所有微小的变化。
而芹香斗亜正身处这中心，片刻间丰富的声音变化、细腻的表情变化和细微的动作变化带给鳳月杏的震撼，像是三桶与水交融后颜色调和完美的纯净彩色颜料，闪着金色的光芒，向着自己原本一望无际的黑白色视野肆意泼洒开来。
颜色所及之处，霎那间光芒四射，生机盎然。
紧接着心口一热，似乎内心坚固的堤坝再也承受不住汹涌澎湃的情感之水和视野之内的顷刻间剧变，在此刻决堤溃坝，那些压抑多时的情绪情感喷薄而出，迅速将她淹没。
这个世界再也不由悲伤的暗色系统治，触目所及皆是一派温暖。从内心深处涌动的情感之溪流，正在缓缓流向她的身体末端，暖着她冰凉已久的双手。
想不到，那个平时那样谦逊温和的人，竟也有这样如此感情丰富而富有表现魅力的一面。鳳月杏回想起过往那个善于表现的自己，心绪久久难平。
突然间脑中涌出一个念头，让她兴奋了起来。
想加入这个社，迫切想加入，想释放一下自己封闭很久的内心和情感。还有，莫名的，想和芹香比一比。甚至想让她看一看，自己拥有的，那绝对不输给她的表现张力。
鳳月杏默不作声，向后退离了窗口。
返回时的脚步轻快了不少，并且不再像来时一般有所顾忌。
如此一番情感上和精神上的震撼，令她对自己现在的闭塞状态有所思考。
一年来任自己自由生长，如今落得这个消沉颓靡的样子。所有曾引以为傲的东西，都被自己拉起封条封锁起来。
放纵了自己那么久，不能再继续沉寂下去了。
是时候扯开曾经那些沉重的枷锁了。
音乐停的比平时早，在这个准备下一幕的空档，明日海りお隐隐听见楼道里有响动。
“刚刚……”她看向芹香，“……外面是不是有人？”
闻言的芹香先是一愣，随即飞速冲出排练室，在走廊里并没有看见人影。
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梯口向下望，隐约看到一人翻飞的衣角和棕褐色的发尾。
是小杏无误。
芹香眉头舒展，露出了微笑，转身走回排练室。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留意鳳月杏课后状态的芹香发现小杏变得神神秘秘，课后走得很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让芹香很是苦恼，想找机会和她聊天深入一下关系但却总是扑空。
两天后的周五。
碰巧下午没课，为了蹲到人的芹香默默去了鳳月杏所在的教室门口，徘徊着等待着下课铃的音乐。
干站着等了十分钟，无所事事，芹香溜达着走到后门处去看门上挂的画。也正在此时，下课的音乐声响起，一道人影飞快的冲出了教室前门，向着艺术楼的方向快步走去。
芹香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这几日自己一直牵挂着的小杏，但眼见对方这么行色匆匆，遂改变了原先要搭讪的主意，悄悄跟了上去。
鳳月杏绕过主楼，去了艺术楼一层的管理室借了个钥匙，着急的两级台阶快步往上跨，终于到了自己借到的音乐教室。尾随的芹香气喘吁吁，见着她进了教室关了门，才压着自己不匀的气息偷偷躲在外面透过后门处透过玻璃观察屋里小杏的动向。
只见鳳月杏将书包里的黑夹子拿了出来，摊在面前桌子上，又回身走过去打开了教室里的多媒体电脑平台，然后走到角落的钢琴处，抬起钢琴盖，随手试了几个音。
芹香有点看不懂她这是要干什么，倒是从刚才的剧烈运动中缓过劲来。平静之余，她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眯着眼继续看着屋内小杏的动作。
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只见侧对着后门视角的鳳月杏点了点头，随手弹出一组琶音。
完毕后，单独敲了两个键，中央C，和标准音A。
“Do……Do……Ra……”
声音清澈而温润。
芹香似乎有点理解了不久之前天真对她所说的一席话。
她声音的音色很好，即便只是单纯的纠音，也是十分悦耳。
“咳咳……”试音并没有持续很久，鳳月杏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子。
芹香在门外屏住了呼吸。
“望み高く豊かにひたむきに……”
从第一个音开始，芹香就处于一种愣怔状态，甚至到后来听得有点恍惚。
清冷而底气十足的中音，带着磁性一般诱惑着她的耳朵，让她寻着这首她并不知名的歌曲旋律，直至彻底沉醉在由这声音构筑的美妙世界里。
曲毕。
余音绕梁。
如果能够回放，芹香想回放个八遍十遍。这还不够，若是能录成MP3格式最好，存在移动设备里天天听。
无法形容这种让人入耳难忘的声音。
仿佛生来就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就连温柔的轻音也让能让人浑身一震——悲伤就这样自然的、恰到好处的流泻。
真的好想听她唱歌，唱更多的歌。
听不够，一点都听不够。
突然之间，电火石光，一个念头在芹香脑中闪过。
她的嘴角慢慢勾出一抹弧度。
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能让她唱歌的办法。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