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大正时代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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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子因为灵魂不全而不得不经常陷入彻底无梦真正沉睡的情况下，继国缘壹那因为“想要留在爱人身边”的执念以及妖怪妻子的特殊血肉力量而被意外禁锢住的灵魂，也会被迫陷入沉睡。
但他的情况又和月子略有不同。
彻底沉睡了数百年、期间毫无意识活动的“神之子”，此刻却因为灵魂的强度在被禁锢期间得到了充分的滋养（被无意识地养魂了？）而恢复了某项人类才特有的生理机制，那就是……
做梦。
继国缘壹梦见了自己小时候刚被月子“收养”的那段日子……
因为那时的月子仍在调查某位富商豢养在此地私宅里的老情人失踪事件，所以在缘壹的记忆中，她次日中午睡醒就出门了，并不在家。
“喂，你就是昨天晚上月彦大人带回来的新人吗？”一个头发乱糟糟、衣着也和继国缘壹差不多（野良着）、个子比7岁的小缘壹还高一些、看上去至少有10岁了的男孩不客气地问他。
继国缘壹的反应是：轻轻点头、但不语。
这样的态度落在不同人眼中，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有些人会觉得对方这样的反应是对方呆傻的表现，有些人会觉得对方这样的反应是瞧不起自己，有些人会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己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即可。
然而落在那男孩的眼里，眼前这个眼神呆愣愣的傻小孩的表现、是瞧不起他这位“前辈”的挑衅表现。
与他年纪相仿的一个男性小伙伴接收到了他不满的眼神，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小伙伴立刻会意，从小缘壹的背后悄悄伸出手对着他瘦小的肩膀狠狠推搡了一下，嘴上还略带凶狠地说：“凉介哥在问你话呢，会好好回答吗？你难道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吗？”
被人推了的小缘壹只是踉跄了一小步，就重新站稳了自己的身体；缘壹其实完全可以躲开这种程度的“袭击”，但他觉得没必要，毕竟对方的力气也没有大到会令自己受伤的程度。
这种反应让小小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个任人欺凌的受气包了。
在之后的几秒钟内，继国缘壹小小的身体又被一左一右两个大男孩来回推搡了好几下，但他都没有刻意躲避，而是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受力角度，让对方本就不大的推搡力道变得更小更轻飘飘了而已。
尽管出身武士家族，但并没有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缘壹只获得了家族的姓氏，举手投足间的一举一动都分毫不带被男性长辈们刻意教养出来的所谓“武士阶级的骄傲气性”。
霓虹的传统文化与其他更加虚伪些的东亚文化不同，自古以来就不鼓励“友善”这种东西；相反其最欣赏的是“侠义”和“勇武”，直白说来就是武力值或统御值、才是一个人（男人）获取社会地位最直接的竞争力。
加上缘壹的那身平民装束，在这衣着就能直观体现阶级的纯粹年代，没人会认为他是一名武士的儿子，自然也没人会给他应有的“基本尊重”。
好在继国缘壹本身也不在乎别人的尊重或不尊重就是了。
自小被家里掌握话语权的父亲“无视”的经历，令他很小就失去了像普通人家受宠爱的孩子那样向父母撒娇的天性；不仅如此，他整个人对外部世界的信息刺激和接受度就不是很敏感。
不光是他，就连他的双胞胎哥哥继国严胜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也不例外。
他们兄弟俩只是以不同的外部表现形式、被无差别地剥夺了身为孩童的“天性”——一个是被严厉教养只为塑造出“合格的武士家族继承人”；另一个则是被彻底无视、只给一口饭吃保证饿不死并在长大之后就会“被逐出家门”。
非是他在意的人或物的话，众生在他眼中是平等的：平等地享有活在这个世上的权力，平等地死去。
所以对于自己被霸凌了的情况，他表现得既不气愤、也不畏惧，就很容易让施暴者体验很差——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那种无力感，成就感为零；但同样的，有时候会更加激发对方的戾气。
名字叫凉介的男孩看到继国缘壹那面无表情的脸，感觉自己受到的冒犯更甚了。
他举起拳头在这发梢暗红的小孩面前晃了晃，“小哑巴，”他说，“以后你要乖乖听话，这里所有人都是你的‘前辈’，叫你干嘛你就干嘛，懂了吗？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要学会守规矩！”
继国缘壹这一次并没有点头，他只是抬起脸用自己空洞没有焦距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凉介，一言不发。
渐渐开始习惯新人的“愚笨表现”的凉介撇嘴“切”了一声，就倍感无趣地转身走了，“平七，走啦，”他招呼小伙伴说，“咱们早点上山捡柴吧。”
“真不明白月彦大人为什么要捡一个哑巴回来，这种事以前从没听说过啊……那位大人可真是善心之人啊……”
毫不压抑音量的对话声渐渐远去，丝毫无法激起年幼的继国缘壹内心的波动——早在继国家偌大的生活环境中，自己就已经学会习惯他人或明或暗的敌视了不是吗？
双生子不详，这本就是霓虹人从古至今都深信不疑的“上天启示”。
之所以继国缘壹没有马上被年纪大的孩子抓去干活，是因为月彦法师月子大人今早在走之前，特别嘱咐了让“新来的孩子”先在院里熟悉几天新环境和新伙伴。
可小缘壹是怎么“充分利用”他“宝贵的闲暇时间”的呢？
他就坐在房子的檐廊下，静静仰望着天上缓缓随风飘过的白云，整整一个下午、一动没动地晒着太阳发呆。
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暖洋洋的，但离家出走的年幼孩子暂时还不清楚，这里是不是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家人。
更确切地说，是爱他、需要他、不会抛弃他、不会被任何人或社会责任给夺走、会和他一起共度一生、只属于他自己的……拥有深深羁绊的真正“家人”。
这么看来，小小年纪的继国缘壹的精神诉求，其实和累蛮像的——都是看似简单，实则高难的梦想啊……
区别只在于他明白“正常家人间的相处”应该是什么样的，而累似乎在意的更多的只是表面形式上“拥有家人的大义名分”罢了。
或者说累虽然也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像灶门兄妹那样“真正的亲情羁绊”；但在获取到那种最高境界的“终极目标”之前，先糊弄一下那充满仪式感的过家家面子工程，在他看来也是一件很必要并且必须的事。
简直就是个缩水小号稚龄低配版的鬼舞辻无惨，骨子里就烙着封建传统守序还古板的做事套路、就连喜欢按部就班和循序渐进的脑回路都和屑老板一毛一样，无惨会特别偏爱他真不是毫无道理的。
从中午起来就再没吃过什么东西的小肚子、此刻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太阳从正午的头顶落到了身后向西的方向，坠落、不停地坠落，直至落到地平线的附近。
坐在檐廊下观察了这里的一切是如何运作整整一下午的小缘壹发现：这个地方和继国家宅邸的相似之处，颇多。
怎么说呢，就是除了他之外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明确的分工；而他自己好像暂时还没能较好地找准自己的定位、继而融入进去的样子。
小小的继国缘壹有些不确定自己今后到底能不能真正融入眼前的这个“新家”，甚至对于自己刚才被欺负了的事，他倒也没把它当做是自己“难以融入”的障碍什么的——一来是他刚来这里还不满一天、二来是他在家里也看到过不少地位高的仆役们在主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背地里狠狠叱责某些新来的下级仆役。
因为他这个生物学上的继国家少爷、其实从出生起就从没有得到继国家家主的公开承认，他所拥有的也只是来自继国夫人明里暗里的照顾和庇护，所以一些不在继国夫人跟前走动当差的仆役对于他这个“半少爷”的尊敬程度，是远远不及他的胞兄继国严胜的。
如此一来某些不能展现在主人面前的粗鄙言行和举止，被他看去了也无所谓。
谁叫7岁的继国缘壹从小在家里上下十几口人的认知中、就只是一个“既聋又哑”的小可怜呢？
有谁会刻意在一个聋哑人面前遮遮掩掩自己的言行举止呢？
自缘壹5岁那年起父亲勒令母亲把他送到那个原本是摆放一些不重要家具的三叠小偏室里独自居住起，短短2年的时间里，他已经见识了足够多的“阶级现象”。
继国缘壹的本能和直觉隐约告诉他那是不对的——任何生物都具备这种探知到并抵触对自己有威胁的“坏事”的本能，但年幼的他又有什么立场、或者说能做什么呢？
除了微微攥紧手心中的衣服布料，他什么也做不了。
久而久之，小小年纪的继国缘壹更多地学会了忍耐、在旁人眼中也越发“自闭”了。
世界如此美好，人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处于幸福快乐的状态内。
继国缘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好歹大家都还活着，每天到点了还有饭吃；前一日还吵过嘴的两个仆役，过一日之后在庭院里打扫相遇的时候、彼此之间又恢复了有说有笑的态度。
或许时间稍微久一些，自己就也能融入到新的环境和新的集体、新的“家”里去了呢？
头发蓬松的小猫崽子目光愣愣地看着天空，一只蝴蝶停在了他充满阳光味道的头发上，轻轻扇着翅膀却没有要立刻飞走的意思。
一大丛长长的头发忽然从头顶上方垂落下来，把小缘壹眼前蓝天白云的美丽晴空给分成了两片。
“哟~”粉色的指甲趴在头顶檐廊的边缘，一个女人的头倒垂着从檐廊的檐上伸了出来。
受限于室町幕府时代的房屋结构和所处环境，月彦法师月子大人倒也没有像几百年后的嘴平伊之助大爷那样使出“蜘蛛人”的看家本领、能够倒扒在天花板上的（不好意思因为日式檐廊并没有天花板这样的结构咳咳）。
但她目前的诡异姿势按照如今人们对“异常”的极低接受度而言，也属于满格封顶级别的诡异程度了；要不是现在还是白天，拿她现在的姿势做一副画像，那也是妥妥的“女鬼显形”。
要具体描述一下月彦法师月子大人的姿势到底有多诡异，其实就像是你的身体扒在床沿、伸脖子下去倒着看床底拖鞋风景的样子；区别只在于妖王大人的头发没有受到地板或是地毯的阻挡，而是直接垂荡在了半空、迎风摇摆。
由于正值宅邸内众人忙着准备晚饭的时候，所以来来去去的少男少女们人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哐当！”“砰！”
“呜哇哇啊啊啊！！！”“啊呀呀呀！！！”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在这座小小的宅邸里响起，好多看到妖王大人这倒挂金钩一幕的孩子不论男女、都纷纷惊叫了起来，有些年纪小或是胆小的孩子甚至直接就被大孩子们的尖叫声给吓哭了。
然而相较于旁人的巨大反应，继国缘壹给出的反应却只是微微昂首，愣愣盯着她的脸数息之后嘴唇缓缓动了动，轻轻说出了一句：“欢迎回来，月子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208章 大正时代番外（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