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此去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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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轮赛后，蓝雨主场的发布会几乎成了记者们欢乐殿堂，诱发出无数的高/潮。
嘉世以4：6的分数输给了蓝雨。
竞技游戏，本就有输有赢，然而让人哗然的是，这已经是本赛季嘉世输掉的第六场比赛了。
而这仅仅是第十一轮。
蓝雨不过嘉世遇到的第二个强队。
或许这样的成绩，放到虚空、烟雨、呼啸这样的强队也只能说是状态没调整好，有失水准罢了，然而打出这样成绩的，是嘉世。
有着叶秋的嘉世。
王朝级三连冠的嘉世。
叶秋依旧没有出席赛后记者发布会，在战队三连冠的时候他没有出现，那时候人们说他特立独行、说他低调神秘，然而现在，越来越多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甚至已经有人怀着恶意揣测叶秋是无颜面对媒体，所以只能推卸责任一般避开记者。
嘉世派出来的三人，说话的几乎一直都是一个人，战队的副队长，刘皓。
蓝雨主场，来的媒体大多都是本地的，自然更偏向蓝雨战队，更何况媒体人天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更是撺掇着在场的记者问出一个又一个尖刻的问题。
钟溪苑坐在椅子上，顾诚很早就提问过了，老记者没有趁着嘉世的败局进行打击，只是问了问技术层面的东西，坐下来以后就叹了口气。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他指的是台上从容应对媒体的刘皓。
“你说我就问问技术，他都能说的这么详细，竟然还能牵扯到叶秋的身上，真是，”顾诚笑了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主动给记者找爆点的选手，还真少见。”
“是吗？”钟溪苑淡淡地问了句，其实内心早已知晓。她也是干这一行的，这些话语间的机锋再敏感不过，其实对于她所在的立场来说，她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这是由嘉世选手亲自说出来的嘉世的问题，可以供她抓住这点大肆抬高蓝雨。
但她心中忽然又感觉有点茫然和悲凉，其实很多技术层面的东西她都不懂，关于《荣耀》的经验一直都是她的一个硬伤，所以真相到底是不是大众说的那样她也不明白，她所伤感的，无非就是一种物是人非的茫然。
其实钟溪苑并非全然没有关注过《荣耀》的职业比赛，她开始接触这个游戏是在第三赛季，那时候她并不像现在这样只混迹在网游里，说实在的那时候她其实对游戏本身并不感兴趣，她关注的一直都是职业圈，甚至她垒了那么多的《电竞之家》杂志都是在那两年间。
那时候的职业圈，尚未群星璀璨，初代三神是开荒年代里唯一的神迹，或许那时候冉冉兴起的双花也算新星闪耀，但他们的光芒，对比初代的斗神恍若萤火，碰不得那峥嵘的一角。
那时候多少人因为威风凛凛的斗神怀着希望与梦想投身职业圈，多少次她和另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她抱着自己的双腿窝在椅中，明明看不进去比赛，但是偏转视线，看到那人的眼睛，那么亮，像是和他并肩看过的星夜，星辉满天，从此再也放不下四季风景流年。
嘉世三连冠的那一晚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在那一晚里她看到了最美的繁星，也看到了少年时代中见过的最美花火，在他的眼中闪烁，后来她知道，那是梦想。
于是纵然世事变幻至如今这个尴尬境地，她都忘却不了，四年前电视上解说近乎沸腾了的声音，满场的欢呼尖叫声中，王朝建立，斗神加冕成王。
所以命运终究循环，钟溪苑想。
那年那个在屏幕里瞻仰斗神风姿的少年如今已身负神光，那一年无解的斗神在今日王朝堪忧，嘉世已被兵临城下，甚至连他一贯的藏匿都被蒙上了失败者的阴影，就像这些年日益浓重的雾霾，也慢慢遮住了曾经的漫天繁星。
一切终究会变，她明白的，她有些不能接受的，终究只是变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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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在赛后的发布会上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老记者身边的小姑娘。
她一向是美丽的，他知道，因为从她第一次坐在那里，他横亘过众人看到她的时候，就再也没能移开过视线。
他本以为她是一个美丽的邂逅，是流火盛夏里缠绵雨声里走出来的幻梦，就像他中学看过的《聊斋志异》里面的宁采臣和小倩，一个无心的遇见，书生走进了废弃庙宇，误入妖境，就此看到一个无意的抬头，在十指翻飞的琴音里，大梦一场浮生。
他是蓝雨的队长，他心中、脑中所想的全部都是如何带领战队再拿下一个冠军，所以纵然恍惚间似乎被惊艳了流年，心中有什么隐秘的情感被种下，他都没有打算深究。
让那颗种子永远埋在他心扉中，随着荣耀和胜利，渐渐被掩盖、冲刷变淡。
喻文州这样想。
本身就是因为一个照面悸动了心脏，那么再遇以后无可控制地关注，自然也无可厚非。
一见钟情最见不得的就是还有日久生情的机会。
其实经理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有一个瞬间几乎都想滥用一次自己的职权，说一声“她不适合蓝雨”或是“我与她处不来”，这样的话，蓝雨队长就还是那个队长，温柔得让人叹息，心中却冷静得能听到回声。
可那样实在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呢，凭什么因为你庸人自扰般的感情打乱别人的生活，凭什么因为你所求的胜利中断别人的人生？
他始终是个温柔的人，温柔进了骨子里，就连血肉中都沁出柔情。
他能看出来她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其实这种苗头很隐晦，连坐在她身边的顾诚都没有发现，因为就算是这样，这个温柔却聪明的姑娘依旧很积极，提问记录，是让人欣赏的爽利。
他回答她提出来的问题，声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放柔，别人当然也不会注意到，本就是温柔的声线，更柔一点不过就是更悱恻些罢了，谁人能想到无关的风月？
钟溪苑当然没有，但她感谢蓝雨的队长，因为他的声音在周围尖刻成一片的刺耳中显得那么不同，他的声音温柔，于是就连他话中的叶秋仿佛都被柔化。
钟溪苑想，这才是我想要的评价，这样无关个人感情的评价。
和蓝雨队长共事了三个月，她已经感受到了无比的舒心，和对这个男人的敬佩。
蓝雨渐渐变得不再是一个空洞的符号，不再是她赖以生活的任务，每一个队员、每一个大男孩都是那么生机勃勃，这支战队，拥有着让人心折的魔力。
钟溪苑渐渐想要和这支队伍一起走下去，他们会变成什么样，这些她有无数多个以后可以去探究。
或许来年海风吹来，蓝雨真的会迎来六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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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记者发布会，喻文州和黄少天走在体育馆通道里。
黄少天一路上不停地说话，喻文州却敏锐地发现了他话声里的低落，心知这与叶秋有关，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本赛季嘉世发挥疲/软，早已经是各大战队关注的重心，不过队长们不免想得更深，对这种情况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猜测，心中怎样喟叹惋惜都不论，但在赛场上遇见落单了的一叶之秋，依旧还是往死里打地集火。
前面的通道雾气缭绕的，黄少天大惊小怪叫道“这怎么还起雾了呢？”，喻文州定睛一看，不免失笑，嗨，什么雾气，那一明一灭的橘色的火光在灰暗中闪烁，所谓的雾气，原来又是这家伙抽烟搞出的烟雾。
“前辈又在通道里吸烟，真是巴不得把我们的体育馆烧了啊。”喻文州出声走上前，走进那团烟雾里的时候伸手扇了扇太过浓重的烟草气，走到那人不远处，指了指就在他后脑勺旁边的禁烟标识。
抽烟的那人懒懒地转了下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悔改之心，反而对着眼前的后辈摆了摆手：“抽完这根啊，反正也没人看见。”
“靠啊我和队长不是人啊，咳咳，呛死了你赶紧把你那烟熄了，还有今天的比赛你是怎么回事啊，我说你不是看不起我们蓝雨吧那是你的水平吗？”一直在一边安静地憋着话的黄少天终于忍不住了。
“哥这不是听了你昨晚上的请求打算给你放水了嘛，怎么样，这回放水放得有水平吧？”叶秋道，手上倒是就着一边的禁烟标识把烟给压灭了，瞄了眼四周，没找见垃圾桶，还打算就夹在手里夹会儿算了，结果喻文州从队服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抽出一张递了过来。
“前辈扔里边吧。”
叶秋看了喻文州几秒，就着后辈的姿势就把那小半截烟给放上去了。
“文州啊，还是这么细心。”他叹息了一声，喻文州却敏锐地听出那叹息里的一点疲惫，这句话像叶秋以前很多次和他说的无意义的寒暄，却似乎隐隐间又有点别的意思。
斗神终于累了，喻文州想，心里一直就有的那些想法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然而当着叶秋的面，他发现自己连安慰一下都做不到。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脆弱显示到脸上过。而明明他现在处于胜境，却始终觉得安慰这个人，只是自己在多讨无趣。
或许这样，前辈才终究是前辈吧。
他拉过今天有点沉默的黄少天，礼貌地告别了叶秋，然后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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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看着蓝雨正副队长走开，默然一下，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摸出来根烟，想起什么一样，扭头看了眼后脑勺后面的标识，最后还是重重地出了口气，又把烟放回去了。
在周围的云烟缭绕中，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看上去很是修长的手，曾经打出过无数场胜仗，也曾经承受过无数次的疼痛。
然而从上个赛季开始，他的手再也没有疲累疼痛过，听上去好像是在保护自己的手，甚至听上去都养尊处优了一样，但是，身为一个职业选手，甚至是打过总决赛的职业选手，手掌甚至没有一场遭受过罪，这在职业圈里几乎都可以用网游里的“划水”来形容了。
他有点疑惑，但是心里又有点无措，这种情绪很难出现在叶秋身上，上一次还是在七年前，他一个半大的少年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从B市孤身一人南下，没有什么目的地想要流浪、想要实现梦想，没有计划。
此去经年，曾经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失去，很多人来来走走，叶秋不想在这里矫情，不想在蓝雨的主场里抽着烟发神经，他想，你就这么脆弱吗？不过是一场失败，你至于吗？
那不一样，心里有声音说，这跟以前的失败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心底突然涌上一个声音，叶秋下意识一惊，那声音似乎能刺痛他的神经一样，一下戳破心肺，翻涌上此去经年里一些被刻意遗忘掉的东西。
“叶秋，你丫行的。”叶秋几乎是和心里那个声音一起说起了这话，然后男人吐出口气，扶着墙，一晃一晃，慢慢走了出去。
刚刚蹲着抽烟竟然把腿给麻了，叶秋一晒。
然后他走到备战室，门关着，只有苏沐橙一个人站在门前面。
“回来啦？”她问。
“嗯，回来了。”叶秋说。
其实她和他长得真像，他想。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此去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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