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盛夏半碗饭

1、故事一

　　一
　　林笙已经在桂树下等了一个小时了。
　　正是午间，十月初的桂树慷慨地喷洒着腻人的香气，却也抵不住从树叶隙缝间肆意透出的热意。
　　林笙随手把玩着古铜色的怀表，一点零五分。她微微地叹了口气，整了整蓬松的短裙，人便懒懒地靠在了树干上。早知道，她该是再晚点来的。
　　这般想法也不是第一次有了，但每一个下一次她依然是准时到达。如此频繁地拥有同一个想法却又不愿付诸于现实，林笙心里也是恼了数次，这不，今天又有了如此的想法呢。
　　不远处，酒红的楼房阴影下，有身着浅蓝衬衫的少年缓步而来。那身影渐渐离开阴影，迎上了金色的阳光，刘海因未经过细致的打理而显微乱，直挺的鼻梁上架着的黑色眼镜也掩不去的明亮的眸子此刻正定定地望着林笙，其中流转着几分悠然。
　　林笙倚在桂树上，思绪被流放至一年以前，那是她姗姗来迟的时光，顶着太阳的热情小跑着奔向对面的少年。少年修长手指微曲，在她额前轻叩两下，开口时咬牙切齿，“你敢早点到吗？”语气却总在最后软了下来，微恼而又无可奈何。
　　她也不曾放在心上，也习惯也默许了他这略带亲昵的动作，只是笑得灿烂，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那你得敢不等我啊。”
　　少年一声哀嚎，末了一掌拍上少女肩膀，不痛不痒的手劲，嘴上却仿佛恨恨，“有点女生的样子行不行！”
　　她更加不以为然，高傲地接受自己不像女生的事实。
　　此刻林笙挺直了脊背离开了树干，抬眼细看，并不意外地看到那道颀长身影的左手边，一个矮了少年一头的女生也在。
　　自然，这女生林笙是认识的。今年刚考上X大的新生，苏语，少年何嘉宇的表妹。虽然据她所知，两人才相认一个月。
　　苏语是一个十分开朗的女生。林笙第一次见到她时，众目睽睽之下，苏语捧着她的脑袋就是“吧唧”一下，骇得林笙连连后退，当中还赏了何嘉宇无数脚印，惹得何嘉宇在她身后鬼嚎不止，只因那天的林笙刚好穿了双高跟鞋。
　　林笙自认不是很保守的女生，但她并不能轻易接受别人的碰触，无论这个别人是男或女，所以她并不愿因着何嘉宇而和苏语也一道友好上。自然，她不会喜欢出去玩的时候捎上这么一个不想去友好的人。
　　然而事与愿违，当何嘉宇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苏语时，林笙的眉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而且每一次相随的都是何嘉宇的迟到，一方面让在时间上有严重的强迫症的林笙心里越来越不喜，另一方面林笙却觉得在出去玩的时刻说不喜的事情实在破坏大家雅兴，便一直压着。只是她觉得自己再没办法喜欢苏语了。
　　二
　　从最东边的Z市去往西边的X市念大学，林笙便是这般与何嘉宇认识的。
　　那时的林笙独自拖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站在何嘉宇面前，身躯娇小的少女将行李箱丢上传送带发出的猛烈的撞击声让他整个人也跟着颤动了一下。也是他表情太过丰富，那一副龇牙的模样被转身的少女逮了个正着，于是被接受了少女一脸好奇的打量。
　　也正是缘于这一眼，虽然没发生座位刚好在一处这样的巧合，林笙还是在跟黑车司机讨价还价的时候一眼认出了同样要去X大的何嘉宇。也就一眨眼的时间，她已经凑到人何嘉宇面前打起招呼来，随后直捣黄龙，便与何嘉宇一道拼车了，虽然何嘉宇的表情看起来怎么都是有些勉为其难的。
　　林笙对着何嘉宇的表情观察了一路，只觉着好像对她不大欢迎似的，虽然有些莫名，她还是在下车之后提出了请他吃个饭的想法。
　　“吃饭？不用了吧？”何嘉宇是有些诧异的，还有些不好意思，被一个女生说请吃饭，他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
　　林笙却是笑得灿烂：“你是我出门遇到的第一个老乡嘛，关系打好了以后回家不寂寞啊！”说完便是曲了指，推了推眼镜，眼里的真诚一览无余。
　　于是何嘉宇就败下阵来，以至于后来每次看到林笙写满真诚的眼睛就忍不住感慨，总是一脸唏嘘：“我实在是太善良了。”
　　值得一提，他太“善良”的后果就是把林笙的特大号行李箱一口气提上了六楼，当然，还有林笙在这之后买的所有铺盖也落到了他的头上，让他一边搬着一边忍不住在心中长号一声“魔鬼啊”。
　　而在何嘉宇在心里默念着“魔鬼”的时候，他心中的魔鬼正笑吟吟地提着奶茶站在他身侧，然后带着几分询问开口：“我刚听学长说外面有个不错的饭馆，现在过去吧？”
　　这之后林笙倒也没有再整过何嘉宇，只是偶尔发现了美食便拉着他东奔西跑，总算是渐渐融洽了两人的关系。
　　当然这也是在何嘉宇看来而已，对林笙而言，她从一开始便没有整人，只是何嘉宇同学真的太小看她了，十分自觉地帮她把一切做好，她自然乐得清闲。
　　总之两人的交集在吃喝中多了起来，虽然偶尔飘过一些闲言碎语，谁也不曾放在心上，日子一如既往地过。即使林笙心里偶尔起了个疙瘩，接到何嘉宇的“美食通牒”也就被抹平了，她觉着，只要习惯习惯便好了。
　　而后意外发生在一年后，苏语出现了，何嘉宇的这位表妹。
　　三
　　“林笙！”背着红蓝相间的Adidas书包的女生笑得有些无奈，回头把又一次停在路边的林笙盯住，随之而来的，还有何嘉宇的目光。
　　林笙挑选花环的手顿了顿，随即慢悠悠地回头，双眼瞥过那双手交握的两人，未置一词。拣了个修饰着蓝白纸花的花环戴在苏语头上，浅蓝的花朵点缀在她发间，很是好看。林笙自顾点头：“嗯，不错。”旋即转身给自己挑了个白的。
　　苏语眨着一双大眼，对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浅浅地笑开了，“林笙真棒，嘉宇，你看。”后半句一如既往地要扯上何嘉宇，问询着他的意见。
　　正微微愣神的何嘉宇回过神来，轻轻“啊”了一声，看着两个头戴花环的女生，虽然街上多得是戴着各种花饰的人，却仍是没忍住调侃两句：“语语的我就不说了，林笙你是来搞笑的？白的？”
　　其实林笙今天的打扮已是一反常态，养了一年的发早已过肩，此刻松松散散地落在肩上，身着娇俏短裙，脚上是她极少会穿的坡跟凉鞋。，甚至连框架眼镜也不佩戴，换成了隐形眼镜。何嘉宇的话让她心里突地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来。
　　而这厢苏语却是不依了，一边松了与何嘉宇交握的手便要挽上林笙，一边驳回了何嘉宇的话：“嘉宇你太过分了，林笙这样子很淑女的。”
　　林笙觉得自己大概是犯贱了，也没经过思考，不留痕迹地避开了苏语的手，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双肩包的肩带，末了还偏了偏头，好似不曾看到苏语手一般，淡淡开口：“随便啊。”
　　也许是林笙最后偏头的动作太过自然，两人都未曾发现她莫名的别扭举动。只是何嘉宇却用他的行动，让林笙一直淡然的表情有了些微变化，但最终也不过是皱了皱眉心。
　　林笙沉默着看何嘉宇牵过苏语的手，脸上在她看来是满满的宠溺：“人这么多，别走丢了。”那语气温和关切，林笙认识何嘉宇后见所未见。她站在两人面前，目光穿过假日熙攘的人群，也穿过了两人的身影。
　　路边那一列列梧桐独立，偶尔飘落零星的叶，于斜阳下染上金黄光晕，相映着，自成一派风情。林笙手指微动，摁住那片落至她肩头的叶，缓缓用力。完好的梧桐叶纠缠着蜷缩在她的手心，墨绿，微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林笙一直记得真正与何嘉宇交好的日子，正是去年的今日，举国同庆的日子。
　　那天她本因着室友们的回家而计划变更，心中有些百无聊赖，接到何嘉宇的电话时她正打算去电影院。虽然她与何嘉宇还未熟识，但左右思量下却觉得还是美食节更为重要，毕竟那正是她在室友回家前的计划，于是她爽快地应下了，三两下收拾好便与何嘉宇会合去了。
　　国庆加上美食节，本就多人的街上更为拥堵，林笙与何嘉宇一路上生生地走散了两次。林笙第三次被人流带离何嘉宇的时候，人群里却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她的手腕，渐渐用力，却不至于让她生疼。心跳，大约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但此刻林笙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时她被握住的手腕跟何嘉宇牵起苏语的手是不一样的。人和意义，都不一样。她终于有些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心底那种淡淡的钝痛。
　　四
　　放假后的寝室是空荡的，林笙开了所有的灯才驱走围绕了她一天的阴郁。抬手触上冰冷的落地镜，那里面的女生穿着一身不符其性情的衣衫，发丝凌乱。
　　“林笙你是来搞笑的？”何嘉宇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畔响起，林笙半合了眼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人已经利落地褪下衣裙，随手扔进了换洗的盆里。
　　衣服上的金属与盆相撞的声音还未消失殆尽，林笙的手机便在桌上“嗞嗞嗞”地振动起来，蓝白的屏幕上写着“何嘉宇”三个大字。她怔怔地看了一会，慢慢地接了起来。
　　林笙捏着橘色的吸管将奶茶搅了又搅，抬眼看着对面吃得欢乐的何嘉宇，嘴角便忍不住勾了起来，果然还是喜欢两个人的感觉。心底却嗤笑自己，即使是这种时候对面的傻瓜注意到的也只是面前的薯条罢了。
　　何嘉宇把沾满番茄酱的薯条推到林笙面前，一脸讶异：“你今天出去什么也没吃吧，不饿？”
　　“诶？”林笙微愕，原来他有注意到的啊，所以才找她出来吃宵夜么？
　　“诺，你的最爱，番茄酱。”
　　对面少年一脸真挚地将薯条继续往前推，表情认真到林笙挑不出错来。她有些无力地用食指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完了又极快地白了他一眼：“卖萌可耻！”
　　“哪有！”
　　面对这至少提高了八个档次的音调，林笙淡定又听话地啃起了薯条，沾了满满的番茄酱，酸甜的味道瞬间满足了她的味蕾，保持了她唇角上翘的弧度。
　　嗯，大概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会被注意到，会被关心到，而且这一切进行得自然而然；一个电话，理所当然地把她喊到楼下，带她来到可以吃到喜欢的东西的地方，进行最自然的对话。
　　“林笙，你有在听吗？”
　　正微微出神的林笙回神便是看到何嘉宇那张写着满满“你逗我”的脸。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并迅速扯出一张讨好的笑容：“你说了什么呢？”
　　“你真是可恶，”何嘉宇抱怨着叹了口气，“麻烦你大脑的运转速度跟上你吃东西的速度好吗？”语罢斜了眼刚推到林笙面前的薯条。
　　林笙用余光扫了眼已经见底的薯条，微微点头，觉得这速度确实可观，才浅浅笑着：“还行吧，大脑说它会努力的。”
　　何嘉宇沉默了好一会，依然觉得自己不能忍，愤愤道：“淑女呢？你刚把衣服换回原样就跟淑女说再见了吗？”
　　心突地一跳，林笙低头咬住那根橘红的吸管，呼吸微乱，手指微微颤抖。
　　如果这个人喜欢淑女的话，她真的会很努力去成为淑女的。
　　而她一直记得，何嘉宇说过。
　　尚且停留在回忆中的林笙听到何嘉宇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三分无奈以及三分莫名的懊恼。
　　“刚说的是：我妈说，她有点担心我和语语的关系。”
　　五
　　林笙觉得自己活到现在，做得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那晚了，且是对着何嘉宇。当然，她清醒得很快，几乎是说完便已经冲出了店门，至于身后的何嘉宇究竟是何表情她是不敢再研究的了。
　　那天之后的假期，林笙一直窝在寝室里，连出门的勇气都不见了，每日只是啃着以往储备的干粮，直到室友们陆续地回来，她才渐渐地出去了，只是常常盯着某一处就突然楞了，然后又怕被对方发现一般拉着室友匆匆离开。
　　终于在林笙又一次躲过何嘉宇的视线后，被室友们发现了端倪，几人毫不客气地将林笙围堵在宿舍角落里。
　　“从实招来！”最不客气的谢雨晴一脸佯怒，也是她与何嘉宇稍熟，隐约地知晓着林笙的心事，此刻却发现被林笙瞒着些事情，心情略微不爽。
　　林笙习惯性地曲了手指推了推眼镜，想着该是糊弄不过去了，只能无奈地咬了咬唇：“说了不该说的话呢。”
　　其实，她心里却觉得，岂止是不该说，简直是万万不能说。但那天，她本已恍惚，却听得何嘉宇说起他与苏语的关系，她的话甚至还没往她的大脑里遛上一圈便已脱出。待得她回过神来，只听得自己的声音突地响起，然后世界都安静了。
　　她的声音淡淡，带着几分怅然。她说：“嗯，我也很担心啊。”
　　她脑海中回荡着自己的淡淡话语，反应过来后只来得及感觉到对面的人僵了一瞬，便已经冲出了店门。再然后，她再没主动联系过何嘉宇。偶尔的被联系，她也只是说着有事就给推脱了，也不曾给何嘉宇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便挂了电话。由此两人便一直尴尬着，几乎就没了联系。
　　看着说了一句便已经明显走神的林笙，谢雨晴几人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末了交换着眼神，也知不能多问，便放过了她，只是散去前每人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让林笙的心慢慢暖了起来。
　　这天，林笙刚进宿舍区就被何嘉宇逮了个正着。正值上下课的高峰期，周围人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目光打量得林笙浑身都不自在。
　　林笙的室友是认识何嘉宇的，打了个招呼就逃之夭夭，生怕林笙又拿她们做借口。
　　而这厢，林笙还是没禁得住四周异样的目光，脑袋垂得不能再低，两眼只看着两人鞋尖，犹豫了半晌才低低地开口，语带询问：“有事？”
　　深秋的风吹在身上已不再暖，微凉的自然气息扑打在两人身上，林笙刚说完，身体已是忍不住轻轻打颤。
　　何嘉宇觉得自己大概是要被气疯了。明明是他眼前的少女躲了他一个月，此刻她却能以如此口气向他询问是否有事。
　　缓缓吸了口气，他看着林笙在风中轻颤的身躯，咬牙切齿而又无可奈何地点头：“嗯，有事。”
　　林笙搭在包带上的手紧了紧，心中不免忐忑。她还没有处理好自己的心情，还不知道怎样回答那一句暧昧的话语以及这一个月的避而不见。眉不自觉地蹙起，头却是点了下来，她知道此刻已没有理由拒绝。
　　六
　　时隔一个月的见面，两人各怀心事，因而两人在甜品店坐了许久，除了各自点了饮料外并无对话。
　　而此刻的林笙正呆呆地望着店外熙攘的人群，回忆着一个月来的淡淡生活：上课，吃饭，睡觉。单调到未曾出现任何意外，走着大部分人会走的路，做他们会做的事。
　　只是想着想着，林笙的眉又不自觉地蹙起，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迷茫来。她将目光缓缓收回，放到何嘉宇身上。
　　何嘉宇正恼于不知从何说起，却与林笙的目光突地相接，脑中竟有了一时的空白，话语不经大脑便已出口。
　　“怎么了？”
　　林笙缓缓舒展了眉，眼睑半合，敛去了眼中的复杂后才似想起了什么般问道：“你说有事？”
　　何嘉宇觉得今天真的是他最纠结的一天了。他也不知是怕林笙忽得不理会他了还是怎的，只觉得不该说，也不知该怎么说。所以他想了半天却只是说了同一句话。
　　“怎么了？”
　　听着这话，林笙只觉得如果她手上有板砖的话，她恐怕是要拍上去了。好在她自认还是比较有涵养的，当然她手上也没有板砖。只是她终于还是有几分不淡定了，语气不由生硬了几分：“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知道的，最近课很多。”
　　然而，还未待林笙起身，何嘉宇已经先一步跳起来，一把将她按在座位上。虽有些许的意外，却也算是林笙的意料之内了。
　　低头迎上林笙了然的眼神，何嘉宇还是败下阵来，但他依然直视林笙的双眼，尽管语气已是妥协：“我想我可能明白你上次说的话的意思了。”
　　明明总是能遇到，待他想打招呼的时候她却总是忽得躲闪掉，从而对于她之前的话语的略微猜测也变得清晰了，这让他的情绪跟着被牵动，却又追不得她离去的身影，因为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林笙到了嘴边的话语微顿，她知道他会明白的，只是时间的早晚，而这空白的一个月，正是她给他看清一切的时间，虽然她其实想给更多的时间，但他却来了。
　　其实他们曾在上课的路上遇到过很多回，她也听说过他和苏语在一起的种种，少了的只是眼前这位的亲口承认而已。可这个承认，她却发现其实她并不需要。
　　思绪在脑海中回转了一周，林笙突地笑了，唇角上勾，却非嘲弄：“嗯，我知道你是够聪明的。”这话说着，尽管胸口有些闷闷的，心中却也是释然的。
　　何嘉宇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却发现一切如常，并未出现什么让他为难的神情，微愣之后却有些不好意思，再看向林笙似笑非笑的眼，他讪讪地收了手，随即又有些气愤：“你说知道，你还躲我这么久！”
　　林笙回以白眼：“不躲你，你的大脑会运转起来？以你乱七八糟的性情，你早就几巴掌拍我脑门上，还不知道我的意思。”
　　少女清丽嗓音穿透凝结了的空气入了何嘉宇的耳，将他原本的略略拘谨打得烟消云散：“什么叫乱七八糟的性情？你会用成语吗？”
　　林笙自顾喝着饮料，也不接他这话，只淡淡道：“你是想清楚了，来找的我吧？”
　　“嗯。”何嘉宇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闷闷地应了一声。
　　林笙点点头，看着他有些纠结的表情，斟酌了一下用词：“你知道——我学分已经快修够了，我打算考研，考回Z市。”
　　语罢便缓缓地起身了，再没有何嘉宇的阻止，在他愣神之际，她微微笑着，道了声再见便出去了。
　　林笙觉着这便是最不错的了，时间和距离总是最容易让人淡忘烦恼的。既然她不可能违心地说出祝福，倒不如就这样潇洒转身，等到不喜欢了，也许还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