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人丨圭攻]夏日的尽头与少年的尸体》不知愁

1、第 1 章

　　* 原作：《亚人》
　　* CP：永井圭X中野攻，无差，当友情向来看也没问题。

　　*
　　动不了。
　　连转头都做不到。脖颈以下的肢体更是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毫无知觉。
　　怎么回事？
　　幸而窗外的景色并非一成不变——日出日落，斗转星移，寒蝉凄切，北雁南飞。
　　夏日将尽。

　　“都说了我不会放那玩意儿啊！”中野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地板上，显然尚未从方才的死亡中缓过神来。
　　“即便如此，你仍旧需要训练对IBM的战术。”永井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好整以暇道。圆脑袋的黑色幽灵将“脸”——如果它有这个部位的话——凑近书页。永井砰地一声合上书，幽灵便尖叫着碎裂成粒子，消失在空气里。
　　见幽灵消失，中野这才松了一口气：“永井，你知道有什么比较舒坦的死法吗？”
　　“你还没死心啊。”永井打了个哈欠，“你除了从高处落下以外还有什么别的能耐吗？”
　　“哈？！你什么意思？！”中野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小看我吗？！”
　　“那你坐好别动。”永井搬来另一个椅子，与自己的椅子相对放置。中野则依言坐下，温驯得像是某种金黄色的犬科动物。
　　而后永井从腰间抽出手枪，对准中野的眉心：“放心，我的枪法很准，所以不会有多余的痛苦。”
　　“你开什么玩笑？！”
　　子弹从消音器中飞出时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它就这样沉重而静默地没入墙壁，唯有硝烟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还有黑洞洞的枪眼，望不见尽头。
　　中野一手维持着紧握枪管的姿势，另一手直接击上永井的脸颊。
　　永井抹掉鼻血，咬牙切齿道：“你搞什么？！”
　　之前在网上疯传的实验视频再度涌进中野的脑海，他瞪着眼睛大喊：“这种做法跟那些人体实验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区别。不过那个可是‘亚人体实验’。”永井纠正他，语气里带着讥讽，“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人类吗？”
　　“我——”
　　“亏我好心好意帮你尝试召唤IBM的方法。”永井抬起头，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鼻梁上的止血点，“血止不住，后槽牙也松了。”
　　说着，永井起身去夺中野手里的枪。
　　“喂你不是认真的吧……居然为了这点伤就自杀？！”中野忙不迭将手枪藏到背后。
　　永井收回手，语调没有波澜：“这点小伤也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只是训练。”
　　“说是这点小伤也……”罪魁祸首中野看着永井嘴边欢快奔涌的血流，支吾道，“要不……去一趟医务室？”
　　“基地的医疗用具有限不是吗？我们过去只会浪费资源。”
　　“……”
　　永井把书捡起来，血滴到书页上，洇出一片印记。他随手拂去，却把血印抹得更大。
　　“那就继续吧。”
　　“喂，不是吧，还没结束吗？！”
　　中野连逃跑的准备都没做好就被幽灵从背后洞穿了身体，黑色的利爪从他的腹部伸出，支撑着他的体重。
　　“啧，怎么又自说自话？！真是没用的家伙。”永井面对着幽灵。
　　“没……用的……家伙……”幽灵面对着中野。
　　“你这家伙还有资格说我吗？！”中野奋不顾身地加速了自己的死亡，顶着疼痛凑近幽灵的躯体，给了它一记头槌。

　　中野一睁开眼就看到永井正俯身望向自己，他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一直退到墙根。抬头四顾，缺了脑袋的黑色幽灵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你有看见什么吗？”永井问。
　　“哈？什么东西？”
　　“比如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之类的。”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中野觉得莫名其妙。
　　永井凑近幽灵的残骸，向内望去。目之所及，只有深不见底的黑色粒子，盘亘如雾气又似海洋。
　　“之前和佐藤对峙的时候，”永井伸手托住下颔，“两只IBM的脑袋撞上了，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佐藤的记忆。”
　　“这算什么，心灵感应？”中野继续不明所以。
　　“记忆存储在大脑里，大脑位于头部。”
　　“啊，哦。”中野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反应过来永井说了些什么，随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我的大脑是电脑的话，那么IBM的头部就很有可能是某种外接存储设备，以保证我每次复活的时候都能继承死前的记忆。”
　　“哈，哦。”
　　“而当两个IBM头部相撞的时候说不定会出现数据误传的现象，就好比存储设备和电脑接错了一样。”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后，中野霍地拍上自己的大腿：“就和游戏读错存档没什么区别对吧？”
　　永井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如果那个比喻对你而言比较容易理解的话。”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和我也应该看见对方的记忆，但这次并没有。”
　　“没有就没有咯。”中野不以为然。
　　“这或许与你能否放出IBM也有关系吧。”
　　“真的假的？！”中野猛地凑近，按住永井的肩膀。
　　“算了，你还是继续上吊抽奖吧，说不定哪一天就能抽到夏威夷免费十日游呢。”
　　中野一把揪过永井的领子：“喂永井！你是不是连对同伴的关心都懒得装了？！”
　　永井笑道：“我只是比谁都坦诚而已。”

　　动不了。
　　鬼压床？不，室内的装潢和陈设都是陌生的——是梦。
　　眼前散落着报纸和杂志，还有个支离破碎的电灯泡。平平无奇的家具表示这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民居。这样日常的场景还真是久违了。
　　张开口试图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窗外适时地响起蝉鸣，一声又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却显得有气无力。
　　日影西斜，不时有人从窗下走过，脚步声近了又远，它们属于垂垂暮矣的老者，抑或结伴而行的学生，各种各样的人们喊着彼此的名字，却没有人提起他的。
　　不被人呼唤，不被人看好，不被人需要。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种前所未有的感情名为“孤独”。
　　可笑，他这种冷血动物居然也会觉得孤独吗？

　　“啊啊啊啊——”
　　永井从梦中惊醒之后才发现尖叫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睡在下铺的中野。
　　“中野你发神经吗？！”他探出头，不爽道。
　　中野半张着嘴巴缩在床角，心有余悸地望向永井。
　　“干嘛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像见了鬼一样。”永井拧起眉毛，“做噩梦了？”
　　“我……”
　　“你？”
　　“做噩梦了……”
　　“我猜也是。”永井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梦见自己被政府的人抓到实验室里，看不见东西，也发不出声音……”中野的声音越来越低。
　　“哦。”虽然永井也有过类似的遭遇，但他显然不准备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经历，“只是梦而已。”
　　中野只顾着反复检查自己的四肢与躯体，确定它们都是完好的，或说，完整的。
　　黑暗中，中野抬眼望向他：“永井，那是不是你的……”
　　“中野。”永井躺回上铺，“只是梦而已。睡吧。”
　　沉默回荡在两人之间，厚重如某种胶质。

　　“永井。”不知过了多久，中野试探性地喊道。
　　“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呢你。”永井睁开眼。
　　“你不也没睡着嘛。”
　　“我可不是因为害怕噩梦才失眠。”只是因为那个“梦”实在太无聊了。
　　“我可是害怕得不得了啊……”中野张开双臂，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
　　“你尝试过几种死法？”永井忽然问。
　　他认真地掰起手指一个个点数：“跳楼，高压电，淹死……”
　　“被高压电电死是什么感觉？”
　　“忘记了，当时就顾着恐高了。”
　　“这算什么回答。”永井轻笑道，“不过也的确像是你做出来的事。”
　　“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烤肉的味道。”
　　“这样啊。”
　　“那你呢？”
　　“数不清了。也不想数。”
　　“这算什么回答。”中野原话奉还。
　　永井抻抻肩臂，把两手交叠在脑后：“你不觉得我们的对话很诡异吗？”
　　“那要谈什么？天气吗？”
　　“说起来，秋天马上就要到了啊。”眼皮渐渐沉重，永井打了个哈欠。
　　“对了，我其实漏数一种死法。”
　　“哦。”永井显得兴致缺缺。
　　“应该是孤独死。”
　　“这根本就不算是死法吧。”沉入梦乡之前永井笑道，“不过倒是很适合你。”
　　中野听了，愤恨道：“你个人渣。”
　　永井却突然笑起来：“你个蠢货。”

　　原来是这样。大概是换灯泡的时候摔断颈椎了吧。

　　他转动眼球，视野的边缘静静矗立着一面落地镜。
　　在夏日的尽头，他看见少年的尸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