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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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他半梦半醒间，只听远方一阵锣鼓震天、夹杂爆竹噼啪作响，兼之笙箫漫漫，恍若佳节庆贺之时。叔虞勉强睁开眼，却觉己身飘飘忽忽无定形，被那锣鼓声一震就似要散去，顿时惊得手脚冰冷。待他心中稍定些，发觉自己就如风中一浮萍，却也并不会叫那烈风吹去，更不会被那锣鼓敲灭，便又松了口气。
这……倒是久违了啊……他不由得苦笑。
自打上回从千胜幻境里脱身后，那把神兵便同寻常刀兵没了两样，整日里如死物般，也不再将人带入梦里，倒像那神通才是叔虞梦中物。时隔一月有余，倒在这时忽地有了动静，此刻叔虞心中也不知是感叹还是怀念。
只见远处那一队队人身着白裳，边吹奏敲锣，边欢声笑语，抓起怀中一把纸钱，刷拉啦地散在空中，那雪片便一下漫天飞舞，片片落在肩头脚下——
数十侍婢簇拥着一人，那人缓缓行来，无冠无冕，身无镇圭，腰无玉带，唯一身印血鳞甲，甲下白衣胜雪，既无龙纹宗彝，也无藻火黼黻。行至那青石桥头，纸如落雪铺满地，行至那弯拱桥上，雪如白荷浮水间，待走过这一段，荷如游鱼潜于底。
“敢问来者何人？”一老者立于桥下，手捧一厚簿册。
那队伍前边的侍从笑答道：“回阎君，我家主人乃是天玑王蹇宾。”
那老者点点头，手上簿册无风自动，翻到一页后，他指着念道：“天玑王蹇宾……”忽然面露惊讶，抬头看看那身着鳞甲之人，疑惑道，“生死簿上道，尘世之国天玑有一线生机，你也命不该绝，这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尚有十五年阳寿，理应忍辱负重，待来日伺机而动，当可复国，为何却来了这儿？”
那人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太久了些。”他又道，“况且，本王这一生，十之八九不得不给天玑，难道这仅剩的一二也由不得本王自己做主吗？”
那老者听了笑了：“做得，理当做得！”说着，便提笔在那簿册上一勾一划，“那这阳寿便归于你天玑后人，再保他一世安康，无病无灾。”他一边写着，一边听面前那人问道：“倒要向阎君打听一人，此人乃将星再世，名为齐之侃。”
那老者一听就笑了，摇头道：“可不就是他吗！初见便大闹一番，说本君一派胡言，与我座下几大将大打出手，互不相让，从桥头打到桥尾，一路打到殿前，誓要分出个高下。我一把老骨头，经不得折腾，这便将地方让与他们，到此处来寻个清静。”
那着甲胄之人顿时面露无奈窘迫之色，躬身对老者行了一礼，答道：“劳烦阎君了，待一会儿本王去寻他，自叫他心服口服，再来与阎君赔罪。”说着，抬脚便要前行。那老者又一把拉住：“唉，天玑王何不卸甲，带着这浊物，来世可要再入王侯命的。”
那人一愣，却笑道：“那到时，本王与小齐便再与这天下战一场，争个长短！”说完便转身走了，一路仍是飞雪欢歌，锣鼓不歇，唱词不绝。
那老者大笑几声，望着那人背影，就地坐下，掏出个酒葫芦来灌了一口。
他摇头晃脑地哼了几句，又饮了几口酒，微侧过头朝着叔虞所在道：“百年后一道生魂，如何却入得我地府六道？”他此言一出，方才尚愣神的叔虞立时便一惊。
那老者转过头细看他几眼，忽地又点点头：“原来是身携灵物，也罢，不过这处却不是你该来的，时候未到，如何来得？快快回去吧！”说着便大袖一卷，抬手将叔虞卷在袍袖里，一下扔到了云雾里——
“……啊啊啊！”叔虞大喊着坐起来，急喘了几口气。边上杨垣立马跑过来：“王上？！王上有何吩咐？”
叔虞定睛一看，只见自己正自端坐于玄庆偏殿，一切如常。
他抚额，听杨垣又问道：“王上，侯爷与大人们俱已等在祭天台处，一会儿便是腊月之祭了，您现下还有何吩咐？”
叔虞摇摇头，闭目又坐了会儿，道：“你去看看，外边是不是下雪了？”
杨垣闻言，虽面露讶异困惑，却也得令去了，过了会儿跑回来惊叹道：“王上！外边果真下雪了！这倒是今年头一场雪，偏在这腊月之祭时，这是祥瑞之兆啊，来年定歌舞升平，四州安定。”杨垣说着，面上带笑，转头望着大殿外。他的眼中虽没有映出那白雪飘飘，却透过这玄庆殿的重重回廊穿行过王城，又顺着官道来到江边的灯火万家。
“是啊。”叔虞也笑了。
尧州侯与益州侯自知大势已去，便自请往玄庆觐见，这恰恰是所有结果中最好的一种。时隔多年，四州州侯齐聚一堂，贺王城祭祀。
他已记不得，上一回这情形是在什么时候了，那就仿佛是儿时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但是这梦还未醒，他就这么在无数个梦境里行走，踏玉阶而上，枕天纲而眠。
“早上听人来报，说崇光已快到玄庆了，现下到哪里了？”叔虞问。
杨垣正要答话，却听外边一阵盔甲摩擦之声，伴着轻快有力的脚步。叔虞转头时，恰好看到那人几步跨来，银甲上霜雪点点，面上笑意绵绵。
这就是多年前的那个冬日。
——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