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成记》漓徙

4、宸生

　　几经打探，清浅才知卫甯落本是中书侍郎卫洵的女儿，后来卫洵早逝，只应卫洵有身为宗正卿的表兄魏廿尚在朝当值，便寄养于他家。而先帝妃嫔谦贵太媛与魏廿是兄妹，有这样的帮手在宫中，也难怪魏嫣如此嚣张了。
　　罢了，旁人的家事，清浅也无心去理会。
　　今日在宫中游走了许久了，也该回含颐殿了。只是清浅不是来陪侍的么？却如宫中女子一般竟可随意游玩，或许是太妃恩德吧。
　　含颐殿前，清浅正准备进殿，蓦然听见殿内豫太妃正与人说话——
　　“豫母妃不是下旨让肖大人的女儿入宫陪侍么？”一男子声清如玉碎。
　　“那这样说来，皇上是已经见到清浅了？怎么？皇上想纳她么？”豫太妃依旧温声如雨。
　　“她的心性高，想必对天家荣华趋之若鹜，朕还在犹豫，如何让她真正甘心地成为朕的妃子。”
　　“皇帝也犹豫了？九五之尊竟也犹豫了？看来皇上当真是喜欢清浅。”
　　“朕亦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女子，白莲红薇一般绝美的容颜，竟厌俗天家富贵。若她对朕有情便是最好，只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
　　这声音是清浅熟悉的……是他的……
　　清浅向殿内望去，一抹明黄的身影——竟是他！
　　彧衍！
　　他竟是皇帝！
　　清浅的心倏地突了一下。她心仪的那个温儒男子，竟是这天下之主！
　　他想纳她入宫么？他对她是有情的么？可他是皇帝，偏偏是这世间最无法钟情的皇帝，这便是她的命么？
　　清浅抓着裙角，转身而去。
　　殿内二人似听见门口有声音，双双望去，只能隐约看见清浅水蓝色的背影……
　　御园紫藤树下，清浅不知所已的身影格外孤寂，若再见他，便一定要入后宫了。后宫是什么地方？他皇帝又是什么人啊？
　　“你知道了？”熟悉的音色在清浅耳畔响起。
　　清浅蓦然回头，只见皇帝已在身后，惊了一下，道：“皇上。”
　　皇帝扶起清浅，温声软语道：“朕不告诉你，是想留住你对彧衍的那一份纯挚，不会如那些俗人一般。”
　　清浅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如林间白岚般的男子，轻轻问道：“那皇上对清浅，可有几分情意么？”
　　皇帝笑眉淡目，揽清浅入怀，柔语道：“朕此生，有清浅一人，足矣。”
　　“清浅亦是。”
　　“朕想择个吉日，纳你入后宫，你可愿意吗？”
　　“只要有彧郎在身边，一切便都是好的。”
　　皇帝蓦然一惊，“清浅，你唤朕什么？”
　　清浅未曾想到皇帝反应如此大，便离其屈膝道：“清浅冒犯了，皇上恕罪。”
　　皇帝扶起她，微拂她的鬓发，道：“不，朕很喜欢你这样叫朕，以后，朕就是你的郎君，夫妻之间，无需这么多礼节。”
　　清浅轻轻靠着皇帝怀中，那样安宁的感觉，或许真的能许她一生吧。
　　“朕想封你为贵仪，封号宸，可蓦然进宫，难免使得宫中妄议，朕想着还要纳一女子才好，前几日谦贵太媛倒是也推荐了个女子，只是见她脾性不佳，不适合待在后宫……”
　　皇帝口中的女子，必然是魏嫣了，清浅想着，皇帝不喜张扬的女子，可不正有一女子，性情温柔如水般么！
　　清浅道：“清浅推荐一女子，名唤卫甯落，也是谦贵太媛的远亲，居住在宗正卿魏大人府中，皇上方才说的想必是魏大人的千金魏嫣小姐，既皇上不喜魏嫣小姐，不如纳她的表妹，也是对魏大人的恩德了。”
　　皇帝听着也觉着不错，便道：“那便封她为良人，与你同时入宫吧。”
　　一时情惬无语。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轩曜垂象，闺廷列位，助宣阴教，取则上玄，爰从古昔，寔惟通典，从二品光禄大夫肖舷之女肖清浅，誉流笄翟，义彰苹藻。逐能德综十伦，孝高百行。秩茂左嫔，思被光宠，册为贵仪，封号宸，钦哉。”
　　崇庆三年，清浅被封为宸贵仪，入后廷，皇帝赐居霄雲轩，只因清浅觉其过于显眼张扬，自请居于逸宁居。
　　嫣红的嫁衣，是云一般的质地；金制的宝石钗钏，折射出清浅霞光一般的笑靥。幼闺之时梦寐的金冠霞帔，终是在这一日穿上了。
　　只是清浅不过是封了贵仪，便只有贵仪的服饰制度。
　　无妨，这样便已经很好了！
　　彧衍双掌轻轻推开门，院子里杜若混杂着合欢与桐花的淡淡清香，渗过彧衍的衣衿，袭入房中。
　　垂在额前的金饰恍住了清浅的眼睛，却还是看得清面前之人，是与她相伴一生之人。
　　彧衍将清浅的手放在自己掌间，指尖的温度摩娑传递，此生最终的信仰，不过在这八个字上：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门外花香渗透了烟云织锦的帘，掺杂着濛泷水雾萦在帐中，细碎的珠石无意碰撞出银玲的清脆，案上一双红烛剪影朦胧，映着一对璧人。
　　——
　　第二日内侍省的赏赐便络绎不绝地送来了，内侍省总管许庸弋更请了清浅在掖廷中挑选侍候的宫婢内监。
　　面前列着两行人，十人内监，十人宫婢。清浅仔细看了看，便见到了一个熟悉之人——
　　“上善！”
　　是清浅那日荷亦苑所救的内监上善。既是救过的人，便自然可信些，在后宫，自然挑选信任的人可靠。
　　上善亦是个机灵的，见清浅还记得，便道：“贵仪还记得奴才。”
　　清浅对他一笑，便对一旁许庸弋道：“这个叫上善的侍监，就入我宫里吧。”
　　许庸弋自是奉承，清浅继而又打量打量了其他九人，又挑了两名眉目恭顺的。
　　见无人再合眼，清浅便道：“其他的人都遣走吧，我也无需这样多侍监。”
　　侍监之后便是奴婢，那些奴婢不过一脸谄媚，清浅怎么看都不合眼。
　　却在一个角落，清浅看到一个人，一身粗布麻衣，散了头发，缀了一朵牵牛花。清浅走到她面前一看，是个淡然女子，清浅看着喜欢，便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那女婢依旧淡然，抿了恭敬的笑道：“奴婢若水。”
　　清浅道：“上善，若水，正好了，那你以后便是我的人了。”
　　若水只淡淡地笑了笑，谢恩道：“谢贵仪恩。”
　　挑了着两人，清浅也遣散了其他人。本来这次入宫便没带什么侍婢，入宫后豫太妃派遣了拂黛与修鬟服侍，这次有了上善与若水，侍人不在多，忠心则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