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旧仇 ...
-
“小姐，小心烫，这是老太爷刚令厨房备下的芙蓉羹，很补身子的。”留芳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瓷白色的小盅，把它放到了正捧着诗经苦读的阿絮面前，“小姐，诗经你都看了几百遍了，怎么还在看啊，书的边角都快被你翻烂了。”
阿絮低了低眸，眼神闪了闪，轻声回道，“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多读些书，总是没错的。”
留芳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自家小姐可是第一才女，说的话就是有道理，正当她要请小姐像往常一般给她讲讲诗经时，一个身着碧色衣裙的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
“大小姐，大老爷回来了，老太爷问你今日身子感觉好些没，如果还好，就请到前厅给大老爷请安问好。”
大老爷？冉云兮的父亲，冉柏回来了？
在床上休养了足有半月，这段时间来，她已经略略了解了冉府这个家和她自己。
冉家是江城四大世家之一，以书香才高闻名。作为府中的大小姐，冉老太爷的大孙女，冉云兮自小就被家中从京城请来的老师教着。从习字到吟诗，从作赋到成文，冉云兮甚至已经可以出口成章，在江城中名气很大，也被冠上了“第一才女”的名号。只是被这样养大的冉家大小姐，性格变得清清冷冷，孤高自傲，虽然礼貌待人，却一向吝于说多余的话，就像一朵独倚墙角的梅花，不食人间烟火。再加上出色的容貌，阿絮实在不懂，为何这样一个妙人儿，会在冉府不受待见至此。
“好，我换身衣服就过去了，麻烦雀儿你先行去回话。”阿絮微微笑着，客气的言辞倒让雀儿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行了礼，转身离去了。
“留芳，换那身桃红色的衣服，另外，帮我稍稍化一个淡色妆，我今天，可有大事要办呢。”目送着雀儿离开，阿絮站起身，向着梳妆台走去，心中仿佛点燃了一束小火苗，烧的她浑身作痛。
终于要开始了，这一次，她会抓住所有机会，报仇雪恨！
*********
江城的百姓们一直都知道冉云兮的才名，却因为这位小姐不爱出门，所以没几个人见过她。但，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为云兮的貌所折服，有好事者，还用了曹先生的一首诗作为证据——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 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 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 灼若芙蕖出渌波
所以，当风尘仆仆的冉家大老爷冉柏看见自己特意妆点过翩翩而来的女儿时，心中的欣慰让他的嘴角一直扬着，就连站于他旁边的小丫鬟都可以轻易看出他脸上的骄傲和自豪。
在初初站在门口时，阿絮就看清了，这一屋子的冉府人，除了她笑容灿烂的“爹”外，怕是没有一个人欢迎她来问安。她略停下，呼出一口气后，才双手轻轻叠放在小腹处，步步生莲的走了进来。
一进到主厅，阿絮先是用蕴满了欣喜的眼神偷偷看了一眼冉柏，才乖乖弯身，行了个大礼，口中的吉利话一串又一串的往外蹦着，却又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献媚。
看到突然变得这么知礼懂事的大孙女，冉老太爷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盛。从自尽一事后，云兮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冷漠疏离，反而与周围的仆人们都聊得很是开心。他随便问了云兮院中的小丫头们，大家都说，大小姐越来越好说话了，还会关心她们呢。
这个孩子，是突然开了什么窍吗？
“快起来快起来，云兮啊，快过来让你爹看看，他出去办事足有半年，该是很想你了。”尽管冉老太爷并不能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还是堆满了慈祥和蔼的笑，让云兮起身，近前。
阿絮在心中默默啐了一口，这个只有酸腐才气还自视甚高的冉府，最大的金钱来源就是她“爹”冉柏几年来连续的出去做生意了，而冉柏最宠爱的，一是冉云兮已经去世的娘李秋意，二就是冉云兮自己。所以，就算冉老太爷和冉府其他人再不待见她，也要在冉柏前演演戏，表现出一副爷慈孙孝的样子来。
不过，这和她自身并有什么关系，而且配合好这出戏，也正好可以达到她的目的。于是，她也乐得配合着老爷子，微笑着走上前，把手放进了冉老太爷伸开的手掌里。
“真好，真好啊。爹，孩儿常年不在家，劳的你把云兮照顾的这么好，孩儿不孝，只能让云兮替孩儿在您膝前尽孝了。”冉柏是真的感动，简单言语间，有了皱纹的眼角已然微微泛红了。
“柏儿，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咱们是一家人，云兮是你的女儿，也是我们冉府的大小姐啊，怎么能说劳烦。”冉老太爷轻轻拍了拍阿絮纤长白嫩的手，又摸摸她的头，虽然老去但丝毫没有颓败之意的脸上满是蔼然的神色，“柏儿，我之前在信中跟你提过的罗府……”
冉柏点点头，看着一脸迷茫的女儿，大笑着拍了拍手，“爹，你为云兮选的这门亲事，我真是再满意不过了。罗府的大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一表人才不说，还有经商的头脑，云兮嫁过去，定然不会吃亏。爹，我没有任何意见。”
冉老太爷也跟着笑起来，顿时，主厅内一片和气，所有人仿佛都因为这即将到来的一桩喜事而心中欣慰。
阿絮默默站着，心中的憎恶感越来越强。她这位傻爹爹不知道，可她却是清楚的很，这不是一桩简单的婚姻，而是两个世家的联姻，而她，也只是世家之间交换利益的工具而已。
只是，这一次，她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爹，好爹爹。”阿絮甜甜笑着，凑近到冉柏身边，“我之前身子不太好，爷爷给我寻了名医，现下我身体大好了，可整日里憋在这府中，没病也要闷死了。爹爹，你可否允我和梓瑶一起出去玩啊？”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不惊讶的。
在他们的印象里，冉云兮就是一块硬骨头，不仅冷冰冰，还整日里把自己困在那座小阁楼中，研究那些诗文歌赋。而现在，她居然主动要求出府游玩？！
众人之中，也只有冉柏是开心的，他看着娇俏可人的女儿，笑容愈发明媚，点点头后说道：“可以啊，爹正怕你不愿出去看看呢。有杭家小姐陪着，爹爹也放心，你去问问爷爷，爷爷同意的话，你就可以出去了。”
阿絮笑弯了眼，憋着恶心凑近冉老太爷，抓住他的手左右摇晃着，“爷爷，云兮想出去玩嘛，求你允了吧。”
真是一个鸡贼的丫头啊！先求了柏儿，再来求自己，好，真好！
冉老太爷强令自己笑起来，勉强点了点头，阿絮这才娇呼一声，行礼后退下了。
看着那个翩跹而去的身影，冉老太爷眼中的神色，闪烁不定。
*********
在这半个月中，阿絮早已经跟喜欢嚼舌头的小丫鬟打听到了，罗府的大少爷罗安康还在城中的私学里读书，每日里清晨出发，近晡时才会回来。
当小丫鬟提到这个时间点时，阿絮突兀的想起一件事——她在上一世曾撞破的关于罗安康和杜府小女儿杜丝丝之间的大丑闻。
那是她初进罗府，罗安康还对她没有失去兴趣，她本以为只要她不变，她的夫君就不会变，于是，满心欢喜的她每日里做了她最拿手的炖汤品端去罗安康的书房，直到那一日，她端着炖盅，亲耳听到屋中传出的不堪之音。
盛怒之下，她直接冲了进去，本以为是哪个小丫鬟不要脸，可那衣衫不整的女子竟然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前杜府小女儿——杜丝丝。阿絮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罗安康却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完全没有一丝羞愧感的走到她近身，低声警告着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就休了她。
她震惊，反问他，冉氏知道吗？！罗安康冷哼一声，搂过同样不屑的笑着的杜丝丝，低声却清晰的告诉她，在娶了冉氏之前，他和丝丝就在一起了，冉氏心知肚明，却从不管他，两人也就做个和平夫妻就足够了。
也是直到那一刻，阿絮才对冉氏的清冷产生了更加深刻的印象。
在那之后，她还撞破了好几次，甚至就在她晡时出门买菜归来时，还能见到两人在所谓的“老地方”耳鬓厮磨。
她知晓杜丝丝嫁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商户，没什么权势背景，可这么明目张胆的私会，她不禁对他们叹为观止。
思及此，阿絮淡淡冷笑一声，低声唤了雀儿来，“雀儿，你到杜府去请了杭小姐，就跟她说，我憋狠了，想同她去街上转转，估摸着午饭也要在街上吃了，下午也要晡时过三刻才回家，让她跟家里交代清楚后，到东街的清茗阁等我。”
雀儿牢牢记住了，点了点头，转身出府，向杭家而去。
留芳疑惑的看了看正在戴首饰的阿絮，轻声问道，“小姐，为什么要晡时过三刻才回啊？”
阿絮挑了一对桃花模样的耳环，轻巧的带上后，才笑着回答，“我想晒晒太阳了，那个时段的阳光最是温暖，能洗净这个世间所有肮脏污浊的事情呢。留芳啊，记住，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留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乖乖的站在阿絮身后，等着她收拾停当。
阳光……恐怕罗安康和杜丝丝最怕的，就是能照清万物的阳光了吧。所以上一世，两人幽会的地点，就是罗府后门斜对面的那棵遮天蔽日的柳树下。
那么恰好，她和梓瑶，也会逛到那个地方呢。
遮天蔽日，不见阳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旧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