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错》视二不止

15、最终话

　　“啪！”气愤难当的柳紫颜猛地甩了王贵一记耳光，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不知是被这段过往被人揭露于人前给惊吓到了，还是被一巴掌打愣了，王贵没有任何言语的僵在了那，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一般。
　　“张管家，冬梅是你杀的吧。”花卿蔚似叹息般的声音响起，室内的众人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张丁身上。
　　“不错，是我杀的。可这也是她罪有应得的。”张丁并不为自己杀死冬梅而后悔。
　　“但冬梅也可能并不知道王贵和春玉的事啊，也许她也是被王贵所蒙骗的啊。”柳紫颜虽对冬梅没多大映像，但身为一个女人，她还是比较了解女人的，没有哪个女人能心无芥蒂的接受一个对别的女人和对自己一样殷勤的男人。若说春玉是有苦衷，可冬梅却是没有孩子这一层忧虑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春玉的死都跟她脱不了干系的！死的是我女儿啊！如果当初不是给她处理尸体的时候我发现她有了身孕，又会有谁来管一个丫鬟的死活！一尸两命啊！我可怜的女儿啊～”说及此，张丁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报官，你要知道这样可是犯法的啊！”即便如此，柳紫颜也不赞同这种报复手段。
　　“呵，”双眼泛红的张丁冷笑一声“报官又有什么用，谁会管你一个小小丫鬟是怎么死的，官府为了早早结案就给她判了自尽而亡，我人微言轻，当初也不知道谁是凶手，也没有半点证据，除了我还会有谁愿意去查询当年事情的真相？！”
　　一时之间，全场寂静，柳紫颜发现她竟找不出一词半句来否定他。
　　少顷，花卿蔚打开了房门，官府的人进来押走了张丁和王贵。
　　柳紫颜还呆坐在桌前，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了，这下事情解决了，你也可以好好睡个安稳觉了吧。”花卿蔚轻笑着推了推柳紫颜。
　　“我房间里的血水和死兔子都是张管家做的吗？”
　　花卿蔚叹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不错。”
　　“他杀冬梅和王贵都是为了春玉，可五年前我才十岁，和春玉的事并没有什么关系啊，那张管家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柳紫颜不解的皱了皱眉头，总不可能是她以前调皮整了春玉然后春玉给张管家告状了吧。
　　“事既出，则必有其因。之前你说你房间有诡异的笑声闹鬼，这就正好给了他机会，他就索性把事情闹大。还记得大家发现冬梅的尸体时大家是怎么说的吗？大家都认为是闹鬼了，如此一来，这杀人的罪名就推脱给了鬼，那张管家自然就能把自己择出去了。之所以选择你，一来呢，闹鬼这一说是由你引出来的，二来呢，柳老爷离府了，这府中地位最高最有影响力的就是你了吧。倘若换了其他普通下人，闹鬼这一说怕是难以造成这么大影响的。”
　　“花卿蔚，那，张管家会怎么样？”其实柳紫颜觉得张管家的行为也无可厚非，正如他所说，倘若他都不管了，那春玉死的真相就永远埋没起来了，王贵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换作是她也许也会这样做吧。张管家做错什么了？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失去孩子的可怜父亲罢了。
　　“既杀人，自然是要偿命的了。”顿了顿，他问她：“你，可有后悔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放任这件事不管，张管家能为自己的女儿报仇，两命换两命后，王贵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张管家也能从中脱身。”
　　柳紫颜没有说话，而就在花卿蔚准备离开时，柳紫颜说：“我不后悔，最起码春玉的事被众人知晓了。”
　　花卿蔚眉头微皱，意味深长的看了柳紫颜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闹鬼事件圆满解决了，柳紫颜总算睡了个好觉，等她醒来时竟已是晌午了。望望窗外早已高挂的太阳，柳紫颜的肚子适时的响了起来。
　　用过午膳后柳紫颜来寻花卿蔚，下人却告知她今日一早花卿蔚便出门去了。有些不高兴的离开了花卿蔚暂住的客房，她唤来绿烟与她一同出去逛街。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别说话，跟着我走就好了。”
　　绿烟张了张嘴，看柳紫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不过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毕竟她们已经逛了十几条街了。而且说是逛街，柳紫颜却什么也没买，准确的说她连两边的商铺都没有看过，只一直顺着街道在走，没有停歇，而且她看起来还一点都不觉得累，不过这可苦了绿烟啊。
　　又走了两条街，绿烟还是忍不住弱弱的开了口：“小姐～”
　　“哎呀别叫了，我们回去吧。”
　　柳紫颜的不高兴在见到她门前那一片的太阳花以及正在种花的那个白衣男子时一扫而空。
　　花卿蔚种完最后一株花，拍了拍沾满泥土的手，双眼微红的柳紫颜就这样映入他的眼帘，他不由得轻笑出声：“柳小姐这莫不是被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吧。”
　　柳紫颜深吸了一口气，果然他一说话画风就变了：“才不是。”
　　“约摸还有三日你爹就要回来了，等你爹回来了我就要告辞了。所以就赶不上你的生辰了，此番我出门在外也没有带什么可送给你的东西，这片太阳花就送给你作生辰礼物吧，希望你能像这片太阳花一般，能永远阳光灿烂的生活。”
　　听说他要走，柳紫颜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失落来：“你为什么要走？在柳府呆着不好吗？”
　　他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仿佛他说的不是离别而是明日去哪游玩一般，他说：“我是来教你诗书礼仪的，可你就要嫁人了，我也该走了。”
　　柳紫颜心头似堵了一团气，他怎么能把她要嫁人他要走说的这么轻巧？她以为他也是同她一般对彼此心存爱慕的，可如今看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了吧。她生气的瞪着他，希望能从他脸上找出一丝难过来，但他脸上竟真的连一丝难过都没有。
　　“对啊，我要嫁人了，你也该走了。可你还没教我礼仪呢，我可不想以后嫁出去了被人笑没有礼仪教养呢！”
　　“这个我想过了，我已经将小姐你嫁过去后要注意的事项写了下来，等会儿你差绿烟过来拿就好了。”
　　柳紫颜的拳头紧了又紧，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能让他留下的理由。只好愤愤的回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花卿蔚他到底哪好了，能让她在这这么短的时间就生了情。
　　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了一团，哭着哭着，柳紫颜就睡着了。
　　三天的时间转眼而过，这三天里柳紫颜都没有见花卿蔚。既已注定分离，则不如不见。

　　子夜时分，柳府上下一片寂静。月光洒在庭院中，更显寂寥。
　　一个黑衣人悄悄地潜入了书房中，不多时，书房的门再度打开。身手敏捷的黑衣人却在开门的那一刻定在了那里。
　　柳紫颜伸手要来扯那人遮面的黑布，那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躲了开来。
　　柳紫颜也不再继续扯那块布，她轻轻开口：“花卿蔚？”
　　那人身形又是一僵，柳紫颜又开口，语气似轻蔑又似自嘲：“或者，我该叫你白书墨。你手上拿的包裹里，不会是我家的传家宝青花瓷雨过天青吧。”
　　黑衣人扯下了遮面的黑布，说：“你早就知道了？”是问句，却又是肯定的语气。“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骗你。”
　　“呵，真是笑话，你这样还不叫骗我么？”
　　“初见时，我就说过，在下花卿蔚。”
　　“花卿蔚，为青花，在下为青花。呵，还真是呢。”柳紫颜有些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如此倒是我愚钝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便是此刻，他也不见慌乱。
　　“寻常书生又怎会知道没有晾干的陶胚烧出来满是气泡。我们的相识巧合太多了，巧合多了，可能就不是巧合了。”
　　白书墨竟笑了起来：“相处了这些时日，我竟不知柳小姐如此心细，如此聪慧。”
　　柳紫颜也笑：“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你可知我制瓷技术不仅不差还非常好？你又可知柳府的传家宝雨过天青已经被我打碎了？你手中这个不过是我做的一个仿品罢了。见过真品的人不难发现瓶底的注记是有点不一样的。”
　　柳紫颜成功的看到他的身体僵了僵，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你不必诓我。”
　　柳紫颜也没有与他争辩：“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找人抓你吗？”
　　“你并不想抓我，不然你也不会一个人只身前来了。”
　　柳紫颜拍了拍手，笑得弯了腰，趁他不注意时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白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头脑好使呢，你走吧，说不定一会我就改变主意了呢。”
　　白书墨抿了抿唇：“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柳紫颜望着他笑：“问什么？问你有没有爱过我吗？我现在问这种问题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白书墨第一次觉得她的笑容这样刺眼，这话也分外的刺耳呢。
　　目送白书墨走出了她的视线，她终于忍不住坐在台阶上哭了起来，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来安慰她了。

　　回到白府后，白书墨找了早前见过柳府雨过天青的老人来看这青花瓷。
　　那人拿起这瓶口细长的青花瓷仔细端详，片刻后摇摇头道：“这与柳府的雨过天青确实极像，但瓶底的注记却略有不同，柳府的那个注记字体要更大气些。”
　　白书墨顿觉心中有些难受，他是府中庶子，明明比嫡子要优秀得多，却一直不比嫡子受重视。
　　白父是一个十足的瓷器爱好者，机缘巧合下他曾见过一次柳府的雨过天青，便一直想要得到它，怎奈何无论出多高的价柳府也不肯将它卖出。这便成了白父心中的一桩心事。他想，倘若他能帮父亲了了这桩心事，父亲或许就会重视他一些了吧。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呐，谁曾想真正的雨过天青早就不在了呢。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如此难过是因为这个青花瓷是假的，还是因为突然记起今日是柳紫颜出嫁的日子。他想，应该是前者吧。
　　“不过，这……”
　　“好了，我知道了。”白书墨打断了看瓷器的老者“实在抱歉，晚辈今日身体不大舒服，改日再请您来喝茶吧。”
　　（那老者想说的是，这虽不是柳府那个雨过天青，可它确实也是难得一见的雨过天青。）
　　送走老者后，白书墨拿起一卷书来看，可书上的字他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烦躁的合上书，想要出门透透气，却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太阳花。那日他送她太阳花时她生气的面容又浮现在他眼前，其实他也并非不知道她的心意。但也许她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吧，不然她想要推掉与李宁的婚事不是轻而易举吗？相信柳老爷也绝对不会因为怕她嫁不出去就强行要把女儿嫁出去，其中自当也有她的不反对。
　　这么想着，他的负罪感轻了几分，却又多了几分郁结。

　　柳紫颜的死讯传来时，白书墨正在擦拭柳紫颜做的青花瓷，那青花瓷就这样落地碎了。
　　旁边的下人见了脸色也白了几分，白府上下的下人都知道他平日里最宝贝这个花瓶了，一年以来日日亲自擦拭，旁人是碰也不许碰的。
　　白书墨颤抖着手去捡地上的碎片，声音中也带了几分颤抖：“你们都出去吧。”
　　他的手被碎片划破了也好像毫无知觉一般。
　　“少爷。”
　　“出去！”
　　拾起几块大的碎片后，一张纸条显露出来了，仿佛已经这样静静等待了千年。那双颤抖的手缓缓将它展开，几行娟秀的小楷就这样映入眼帘：
　　白书墨，我还是叫你花卿蔚吧，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看到这张纸条，其实我知道你来我家别有所图，可是我不介意，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柳府经营的瓷器坊如今遇到了很大的问题，如果我嫁给李宁，李家就愿意帮忙解决了。可是爹也不想让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所以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我。我想，如果在我生辰前你能告诉我你喜欢我的话，那我就和你一起共渡难关吧。就算过不去也没关系，至少我还有你。如果你还是选择了这个青花瓷，那么，就请你忘了我吧。就算不能成为你想要走的路上的垫脚石，我也不想成为你道路上的绊脚石。
　　有水珠一点一点的落到纸条上，一向冷静自持的白书墨，在这深藏于青花瓷的秘密面前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