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葬礼》凡白

1、第 1 章

　　在自己的葬礼上，在将被推进焚化炉的那一刻，她脑中无数块片断飞快而过。几世前生的记忆交织成一幅华丽的锦帛，伴随着滚滚的浓烟，一同被焚化。
　　——题记
　　暴风肆虐卷袭，伸出手，在无尽的黑暗。
　　张开，时间流去；收拢，也不再徘徊。拼命地在时光洪流中奔跑，往深处探索，不知是否会有尽头亦或是循环？
　　周围的一切迅速褪开，无数章片段反复闪现，一场华丽的空虚的舞台剧悄悄拉开帷幕，好似，一场盛开的葬礼。
　　贝壳的伤痕
　　海水闪耀着阴郁的蓝色，与天相偎；沙砾泛着洁瑕的金斑，依入风中。埋首低寻的人，镀上一层银白色，绝望又痴狂。
　　北边山岩上春花烂漫，我，缓移脚步，开始寻找不知名的未来。
　　那些曾经孕育过灿烂的躯体，如今都随着咸涩的海浪冲刷在沉寂的岸边，左右分离，四散分飞亦或水岸永隔，不复温度。无数斑斓不一的碎块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归宿。
　　在我还不懂得一切人情世故的时候，就记得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对我说：“如果你不幸福，可以去寻找一对完整的紫贝壳，它们将带给你所没有的。拥有它的那一对恋人在下一个生命轮回中依然可以相守在一起，无比幸福。”所以，当一切幻影消散，物是人非后，我开始寻找，岂图挽回些什么。
　　五彩斑斓的破碎贝壳在脚边散开，间或闪过几只闲鹤的螃蟹。忧伤的黯淡阳光无数次点燃又熄灭。除去零碎的几片破裂的紫色伤痕，有的就只是数不清的光鲜依旧炫目的错误完整，找不到想要拥有的完美，绝望一次一次袭击脆弱的心灵。
　　很多个日子就这样地过去了，在机械地寻找中。机械地希望，机械地绝望。但，我不要放弃。无数次脆弱时耳边都漂过一句，一句现在的好友曾经说过的话：不要轻言放弃，否则对不起自己。
　　终于。我说不出“皇天不复有心人”之类之类的，因为老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戏弄凡人，看着世界愈痛苦地就愈快乐。终于，就是有那么一天。阳光还是优伤地头顶泛光，海和天依旧相依不曾分开，金色的沙子也没有因此变为透明，一切都那么平常的那么一天。我，捡起了两半相隔永远的紫贝壳。
　　原本预期的欢呼雀跃，兴奋高涨并没有浮现，绝望却愈加沉痛。迷惘笼袭全身。
　　拥有了完整的紫贝壳，下一世就一定会幸福吗？这一轮回都拥有不了的，又何从谈及下一世？
　　纹路相承，大小相符，色泽相映，就一定是正确的，对吗？外表相吸了，就代表它们内心不会有分歧吗？就表示它们曾经一起孕育过灿烂吗？
　　我，迷惘……
　　银戒的泪印
　　光鲜华丽的礼堂雪白色，纯静高雅的纱裙雪白色，一片又一片的雪白色，触目可及的统统变成白色。
　　当银戒，滑入中指的那一刻，我忽然就茫然了，在所有宾客的欢呼雀跃中，就这么茫然了，脑袋一片混沦，记忆飞速回转搅拌。
　　想要长相厮守却人去楼空，说情说爱只会让人心事重重，注定怨到白头。所以把心埋在过去，将情葬在泪里，守住心灵的密码，不再给予任何一人，终此一生为无心的人。
　　阳光灿烂的外表掩饰了一切的灰暗和绝望，生动的表情和美丽的话语覆盖了枯死的心灵。虚假的真情触觉堆砌了无情的心，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不曾有过去，只一心痴痴着眼前一人。当一个接一个的人对我说：“看来你是动了真情了。”狂笑的念头占据心底，只有自己清楚，我，不爱他！但，莫名地，我就是对他很好很好。他难过时我安慰，离开时我等待，允诺时我微笑，一切温馨地自己都感动。可是，我只是在演绎一段故事，没有女主角的故事，骗过了所有的观众。我不知为何会如此去做，装扮柔情同另一个厮守在一起，我不想让他离开，不忍见他难过，那个偶然闯入我生命的灵魂，但又对他谈不及爱情。
　　从最初直到最终，沉重的罪恶感寸步不离地抓牵着我。一个人已无心，又如何获得另一场幸福的资格？自己都不曾拥有的东西，还剩什么托付于人呢！死亡的心灵去拥有一份深厚的感情，这，承受得住吗？如果走到最后还是绝情离开，那还不如……
　　从片刻的混沌中清醒，一切应该还可以换救。
　　当银戒还未滑进指底时，我，奋力拔出，带着我唯一的泪水，包含着我的谦疚和喜悦的泪水，两者一起交到他手中。然后，转身，离开。
　　我，抱歉……
　　薰衣草的等待
　　太阳还未升起，唯有一缕阳光闪耀，灰蓝色的海面漂起无数七彩的泡沫。那处，黑暗无边的岛屿上，一朵朵紫色的神话，冷漠地绽开，无法触及。
　　而我，是她们的守护神，天崩地裂，不离不弃。因为我怕，一走开，便会错过。
　　曾经，这儿只是一座荒岛，只有一对恋人相守在这里，舞动双手，将美丽覆盖了原本的凄凉。在紫色的秘密花园中，互许诺言，不离不弃。幸福的时光飞速旋转，花园绽放地愈加灿烂，而天崩地裂的热情逐渐归于平静。
　　连日的阴霾散开，阳光热情且耀眼；薰衣草在温暖的和风中舞动着紫色的衣纱，幸福四散扬溢；鲜少经过的天鸟成批在头顶盘旋，然后轰隆隆地离开，留下灿烂的痕迹。一切清晰完美，好似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然后，他说：“倦了，”便转身离开，不带一丝温度。毫无预兆的结局，彻心冰冷，无法动弹。从恍惚中回神，空气中只剩下熟悉的花香，其他的统统不复存在。明媚阳光下，紫色花海里，一个单薄脆弱的身影，对着透明色的空气，低声倾诉：
　　我等你回来。
　　阳光阴霾明媚，荒草焚烧蔓延，时光却停步，世界仍然黑白不褪。他也依然前行，不曾回头，甚至残忍地摸去了所有的痕迹。而我，只能静静地等候。其实，“我很幸福”，只要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我便可以笑得灿烂，然后将记忆销毁，走出他所筑的囚牢。
　　无论我怎么祈盼，如何等待，他就是这样地离开了，忘却了曾经的甜蜜，背弃了曾经的誓言，连回头留恋一下都不耐地离开了。
　　我，还是痴痴地等待。因为他没有说让我忘了他，因为他没有告诉我他现在是否幸福，因为他没有带走一同种下的薰衣草，因为他还没为路过的飞鸟筑巢，因为他没有……
　　自欺欺人也罢，自作多情也好。虽然知道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他回来的那一刻。但，我，等待，心甘情愿。因为我早已将一生全部都交付。一切都只能认了，命中注定。
　　我，等待……
　　……
　　无数的片断，飞快地滑行。抓不住，却一一地清楚呈现。
　　容颜不同，时光不同，四周环绕的人群不同，飞鸟荒惶留下的痕迹不同，一切不同，统统不同，世界旋转变化地完全不同。但却又极度和谐地编织了同一个灵魂。……
　　腐败的气味充斥周身，又一个轮回划上句点。周身不断下沉，寒冷裹体，不停旋转。成为迅速闪过的又一片断。
　　结束，亦或再次轮回？仍然不明。华丽的葬礼缓缓落幕，预视着下一场的开始。